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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咬了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雖然做了選擇,但是想到以後他一直要和官衙打交道,讓他這樣的平頭百姓總是莫名有幾分氣短心虛,害怕以後官衙的小吏們拿了雞毛當令箭,動不動就要找他這個小老百姓的麻煩。
他活了大半輩子,當然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真正的貴人是不會把他這點小生意放在眼裏的,但是那些小吏們有了借口,卻可以用無數的辦法讓他這紅火的生意做不下去,所以他根本不敢拒絕李少吏的提議。
但是善財難捨,這麼生意興隆的客棧他真的捨不得就這麼賣了,而且這位李少吏是定遠將軍的下屬啊,想到定遠將軍,掌柜的心裏就吃了顆定心丸,若是這些小吏做得過分了,他就去找定遠將軍告狀,到時候定遠將軍肯定會為他主持公道的。
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掌柜的終於放下了心,答應了下來,然後跟在李少吏的身後,陪他將整個客棧逛了一圈,將他要求整改的地方都一一記了下來,拍着胸脯保證三天以後李少吏看到的就是一個嶄新合格的新客棧,絕對不會丟市貿司的臉面。
見掌柜的這麼配合,李言很是滿意。
他讓負責文書的吏員,當場就起草了一份文書,以後將由市貿司發放招待券,客棧見券招待客人,每月與市貿司結算招待費用。
“李少吏,那這修葺的費用?”掌柜的見約定的文書非常公道合理,價格都是隨行就市,又對定遠將軍有着迷之信任,覺得只要定遠將軍在,他就不怕市貿司不給錢,所以他的膽子也肥了起來,問起了李少吏剛才要求修葺的那些費用該怎麼結算。
“放心,修葺費也是市貿司負責,不過市貿司會派人來協助管賬,以後這賬要是合不起來……”
李言的微笑依然如春風般和煦,不過這話里的意思卻讓掌柜的緊張了起來。
“少吏放心,放一百個心,再給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在賬上做手腳。”他摸着額頭上冒出來的汗,連連保證,絕對不會做假賬。
“掌柜的,好好乾,幹得好,將軍必有獎賞。若是掌柜的才幹能被將軍看重,這可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機會。”李言見把掌柜的嚇到了,又給他打了一陣雞血。
他家將軍在蘅縣擁躉無數,這塊招牌如此好用,他當然要拿出來用用了。
“小人明白,少吏放心,小人一定會好好乾。”果然,這雞血一打下去,掌柜的馬上就滿面紅光,開始暢想起他被定遠將軍接見誇讚獎賞的場面來。
“小劉啊,你可是我們市貿司的大功臣,市貿司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你的辛勤工作,來,我敬你一杯,滿上,你們快給小劉滿上,千萬不能虧待我們的大功臣。”
掌柜的人老心不老,想像力依然非常棒,想出來的畫面不但有人物有情節還有對話。他姓劉,上面這個小劉就是說他,定遠將軍叫他小劉,讓他覺得自己起碼年輕了二十歲,如果再幹了這杯定遠將軍敬的酒,起碼要再年輕十歲才行。
想到這裏,他呵呵地傻笑了起來,立志要把他家客棧做成蘅縣最好的客棧。
將軍,您看着吧,今年小劉就能喝到您老敬的酒了。
“大傻,快過來,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全部都給我擦乾淨。”風風火火劉掌柜,馬上就行動了起來,大聲喊着他傢伙計來幹活。
把人又嚇又哄的揉捏了一陣,李言見劉掌柜已經被他激起了所有的熱情,精神煥發地指揮着幾個夥計干這干那,忙得團團轉,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留下了兩名吏員,監督協助劉掌柜完成接下來的修葺工作,自己就回世貿司去了。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走一路與人招呼,偶爾還要停下來交談幾句解決一些問題,一直到午休時,他才有空去第二進的辦公處休息一下,然後,他在門口遇到了貿易處的許穎許主記。
“李少吏。”許穎見他過來,向他行了個揖禮。
“許主記。”李言還了一禮。
“有點事想要請教少吏,不知少吏現下是否有空?”既然碰到了李少吏,許穎正好和他說點事了。
“許主記有事,李某肯定是有空的。”李言這話說得相當漂亮,神情也是滿滿的一百分,有幾分真心就天曉得了,他抬起手將她往自己的辦公處讓,“我這裏剛好有些新茶,還請許主記賞臉品鑒一下。”
徐穎笑了起來,明知道李少吏這人對所有的人都很周到,做起事來事事都是四面光,但是漂亮話誰都愛聽,她也不例外,聽了李言的話自然心情愉悅了。
李言將人讓進了內室,門卻沒有關上。
市貿司的許多工作繁瑣無比,需要細心細緻的吏員,所以有不少女性吏員在這裏工作。既然都是同事,有許多工作需要打交道,男女不能見面肯定做不到了,能做的也就是不處暗室,更何況像他這種出身的人,對所謂的男女大防是不以為然的,不過許主記大家出身,李言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做事就小心了一點。
他先請許穎在茶几旁入座,自己再去把幾面窗都推開了,然後才準備起飲茶的器具。
“這茶據說是明前新茶,不知道是真是假?”李言隨手丟了幾塊炭在茶爐下,等着水開的時候,和許穎閑聊了起來。
“現在這時光,明前新茶的確該上了。”許穎點了點頭。如今已是三月中旬,照時間來說,是時候采新茶了。
“我是不懂這些,讓我來品茶,實在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李言搖頭嘆息道。
“少吏太客氣了,我一向就聽人說,少吏的眼光一流,能讓少吏說一聲好,必然是真的好。”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個道理,許穎就算以前不懂,在外面歷練了幾年,也懂了,話自然要撿好聽的說,才能讓人順耳,至於真假,那都是小節。
若是太過較真,有些話就沒辦法說了。
他們隨意閑聊了幾句,爐子上的水就開了。
李言拿起水壺,開始沏茶。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順暢,就算是許穎,也挑不出一點錯處,想來不知道私下練習過多少遍。
許穎想到自己的茶藝是自小練的,而李少吏明顯是半路出家,這功夫卻並不比她遜色,心中更佩服了。
李少吏是個能人,而且對自己狠得下心,這樣的能人,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否則,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許主記,請。”李言給許穎分了一杯茶,抬手示意請她飲茶。
“少吏,請。”許穎雙手執杯,將茶杯平舉而起,以做禮讓之意。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舉杯,輕輕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好茶,不可多得的好茶,聞之清香,嘗之回味無窮,多謝少吏慷慨,以如此好茶款待我。”許穎不吝各種讚美之詞。這茶是真的好,而不是她在隨意誇獎。
“好茶也須好客品,是許主記這位好客人,讓這茶更添清雅。”夸人這活,李言才是真正的熟練工,做起來比許穎順手多了。
其實他們倆用來飲茶的這茶杯極小,大概就能裝半兩茶水,就算一口乾了也就潤潤口,不過品茶這事,要的就是這麼繁瑣麻煩,若是用個大杯子大口喝茶,就是牛飲了,與這優雅之事很不相配,非焚琴煮鶴之輩干不出這種事。
茶過三巡,許穎才說起了她的來意,說的就是她家阿兄的事。
許穎考慮了一宿,還是決定把自家阿兄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她家阿兄能寫能算,其實貿易處的活更適合他,因為貿易處有不少活是文書工作,不需要與人打交道,但是貿易處,以及後面的資料處,她已經去問過了,目前都是滿編的,不需要進新人,只有李少吏的接待處,並非滿編,最近恐怕還要擴編。
“許主記的阿兄,就是我的阿兄,接待處的確要招新人,到時候讓許阿兄來考核吧,這事我知道了,必然不負許主記之託。”許主記能寫會算,能說會道,雖然行事還有些稚嫩,但在這市貿司中頗得將軍看重,李言自然不會一點她的面子都不肯給,況且許主記都有這樣的學識,她家阿兄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考核這關肯定能過,他這面子就算不給憑他自己應該也能進來,所以他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我家阿兄他……”許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我家阿兄他學識沒有一點問題,這點少吏可以放心,完全可以按照規定進來,但是他人有些老實,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希望到時候少吏能給他安排一個不太需要與人打交道的工作。”
其實她家阿兄為人有些不合時宜,但是那是她阿兄,她當然不能這麼說,最後許穎只能用老實一詞含糊而過了。
李言不知道她家的具體情況,以為她的阿兄是真老實,接待處固然需要與人打交道,但是寫寫算算的活其實也有,所以他只把這當成了件小事。
一直到許岳進了市貿司,搞出了不少令他哭笑不得的事,他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件事,最終也解開了他的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