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第5回

清平鎮的梨鄉有兩條村子,一條叫上陳村,一條是下陳村。

曾經,住在上陳村的老秋家是本地最有錢的一戶。他們家只有一個女兒,那些年沒少被人笑話他們家是絕戶。幸虧,不大愛說話的老秋為人耿直厚道,村裡誰家有事他是能幫就幫,時日長了,那些風涼話漸漸就少了。

好人有好報,後來那閨女很爭氣地考上了大學,成為村裡唯一的大學生。山窩窩裏飛出一位金鳳凰的傳說持續了一兩年,便聽說那位金鳳凰嫁了,丈夫是城市裏一位大富豪的兒子。

女婿第一次上門時,豪華小車進不來,只能委屈他坐三輪車。領教了山路難走的痛苦,他便掏錢修出一條大路來,就是江邊那條黃泥大公路。這條路以前最大能容小三輪車經過,迎面來一輛自行車就得靠斜坡邊上避着讓三輪車先過。

現在路面拓寬了,拉來沙石填平道上的坑坑窪窪,這才變得平整順坦。

通車方便之後,便常常有拉沙泥的車子經過,日子久了,沙泥把路面完全覆蓋,造成如今的微風一吹,路上立即沙塵滾滾的現象。

老秋叫秋光明,一位退伍的軍人,他是上陳村唯一的外來戶,愛人是本村村民陳愛弟。由於他家中沒老人,當時陳愛弟的父母身染重病在家,兄弟們在外邊閑混的閑混,打拚的打拚,沒人願意在家照應。

陳愛弟不忍心拋下年老病弱的父母自己嫁人,所以秋光明把家當全搬來了。

這不算上門女婿,生下孩子同樣姓秋。

秋光明身為一名退伍軍人,最講究遵紀守法,響應國家號召只生一胎,然後他去結紮了。

這條村子離鎮子有些遠,有山有水的,周遭環境不錯,而且每天還有一趟公交車來回。因為修了路,出入比較方便,近兩年有些人家都逐漸富餘起來。

秋光明家不算簡陋,女婿家有錢,把老丈人家的土磚房拆了重建一座青磚大屋,那些年,這算是頭一份,是附近幾條村裡蓋房子最稀罕的。近兩年,村裡好幾戶人陸續模仿着蓋了新房子,鄰村的還有人蓋了一棟西式別墅,這才把老秋家的光芒抹淡了些。

後來,聽一些出外打工的年青人說,老秋家的女兒離婚了,日子不好過,以前的各種羨慕換成了憐憫的目光。想着,唉,好人又怎樣,到底還是要絕戶啊!

當然,秋光明的為人讓人敬重,他們家的前女婿更為村人做出了貢獻,村人懂得感恩,除了感嘆一下人生無常外,倒是沒人給臉色瞧,更沒人說他們家的閑話戳人心窩子。

直到後來有一天,老秋家多了一個小不點,大家的目光與話題又逐漸多了起來。

而那個小不點,就是秋寶。

清晨的鄉村,空氣清新,一派祥和靜謐。

仍舊梳着丸子頭的秋寶穿着一條草綠色的燈籠褲,上身一件米白短袖衫。她的面前擺着一張矮木桌,上邊放着課本。偶爾一陣涼風過來,攤開的課本被一頁一頁地掀起,嘩啦啦的。

小姑娘的下巴擱在桌上,像只無精打採的小奶貓般閉着眼睛假寐,靜靜傾聽夏風的聲音,又長又翹的眼睫毛微微掠動。

護主犬趴在她的身旁閉目養神,它謹奉老主人之命,不管何時何地,與小主人不得有三米遠的距離。

這時候,村裏的人都去地里幹活去了,剩下一些婆娘在家餵豬、煮飯做家務,周圍很安靜,不時傳來幾聲狗叫。村子裏很多人家都養狗,而且是放養,村民們走出門口首先看見的八成是條狗,而不是人。

它們被放任在村裡四下奔走,目的就是為了防賊防拐子進村。

秋寶記得,她來到這裏的第三個晚上就碰上村裡鬧賊。三更半夜的,她被外邊的嘈雜聲吵醒。

兩個小毛賊進村偷雞,剛巧那戶人家沒養狗,被成功偷走一籠,結果被幾條巡夜犬發現並追趕進石灰池子。虧得那個石灰池廢了好久,否則他倆不死也得脫層皮。

從此以後,村裡那幾戶沒養狗的,全都買了兩條幼犬養了起來。如今是全民養狗守家護院,外頭來的陌生人不知底細進了村,忽聞一聲狗叫全村沸騰,幾乎都經歷過被一隊狗攆是個啥滋味。

村人養狗的習慣是姥爺秋光明引起的,他曾經領養過一條傷殘退役的軍犬。別看它殘了一條腿,當年老秋家最富餘時,曾有幾個毛賊進過他家,結果不用姥爺出馬,光是這條軍犬足夠把他們嚇破了膽,如今在大街上看見狗他們就直哆嗦。

老秋家連條狗都這麼出息,村裏的年輕人不服氣,也養了起來。他們十分用心調.教,希望有一天自家的狗能勝過老秋家的。

那條軍犬老死了,它給主人家留下兩條強壯的幼犬,就是現在的小黑與小狼。小黑是老大,性子沉穩,好靜,能趴着它絕對是一動不動;小狼性子好動,一隻小蚊子飛過它也能追仇人似地攆半天,玩得不亦樂乎。

秋寶在醒來的第一天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姥爺家那條脾氣不怎麼好的小狼給追樹杈上躲着。幸虧兩條狗都受過姥爺的嚴格訓練,沒得他的命令它不敢下口咬。

姥姥家的青磚大屋有兩層樓高,坐北向南,一堵高高的青磚牆圍出一個大院子來。院牆很高,上邊還粘着許多扎手的碎玻璃。正屋左邊是浴室、洗手間,靠近院門的是一間亮敞通風的廚房;正屋右邊是雜物房,裏邊有幾個大瓦缸,裝糧食的。

雜物房的旁邊圍出一塊空地搭棚養雞。

院子裏種着幾棵柿子樹,樹冠張開枝繁葉茂,一棵樹的旁邊有一口八角水井,探頭往裏邊一瞧,深幽看不見底,井水卻很是清甜。雞棚前邊擺着兩張竹凳子,平時姥爺就是坐在那兒靜靜地編織竹凳竹籃子,或者雕刻木凳、木桌什麼的。

這是他賴以為生的活計,姥爺是一名木匠。

他年輕那會兒以耕種為主,編織與雕刻傢具得有人訂他才做,為了多一門收入。後來,塑料凳什麼的相繼湧出,這種純手工的活計在市場上低迷過好一陣子,加上閨女嫁得好,生活不愁,姥爺就放棄了這門手藝。

近幾年,這門活計被人以傳統的手工藝品給推上市場,姥爺的一個老客戶上門找他合作在鎮上開了一家店,這才重拾手藝打發時間。

姥爺的手藝是店裏的一大招牌,他不必挪窩,就在自家院子裏做。材料什麼的由老闆叫人拉來,等他做完后再拉到店裏加工,再高價出售。

昨天才交了一批貨,一張紅木沙發與竹榻、涼床,還有好幾張精緻小巧的凳子等等,姥爺又得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貴价的木材是老闆提供,可竹料卻是自家出的。家裏的材料用光了,姥爺打算上山去砍些竹子回來。而秋寶呢,她被姥爺勒令在家溫習功課,不許出去偷雞摸狗,否則一頓竹筍炒肉是少不了的。

暑假已經過了一大半,開學之後,她得在鄉里的小學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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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隱士的悠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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