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白馬滅竹馬

057 白馬滅竹馬

“呸呸,你父母可還健在?”

將將完成的間隙,趙大畫家伸了伸懶腰,狀似不經意。

死到臨頭,她還是想爭取一二的。

“我雙親安康,長兄已成家立室,且侍奉二老至孝。”

“你這麼年輕,真的不怕死?”

瞧他那一臉“我可以放心去死了”的驕傲模樣,是要鬧哪樣?!

“我不怕死,我只怕你不能與我共死。”

裴千徊定定地凝視顧自忙碌的佳人,款款那個深情。

要有多變態,才能有醬紫的心態?!

趙大小姐被他怵得,不消抬頭就神經抖擻,雞皮可愛小疙瘩自動爬遍全身,肚腹內循環播放着髒字經。

現實殘酷地證明,過得快的除了美好的時間,還有自救的時間。

裴乾柴焦心躁肺的,說她畫了一個多時辰,怎麼她意猶未盡,掐指一算頂多十分鐘呢?

對着滿室的金燦燦紅灧灧一番顧盼之後,趙明月覺得那對紅燭不止昏了羅帳,更昏了自己的腦袋。

人之將死,倒有膽識,天地也不拜了,高堂也不敬了,只待喝了交杯酒,就能與她天長地久了?

“珣珣,我一通好找,總算不負你望。”

裴家乾柴推門走近,枯瘦的臉上喜氣洋洋。“此番,你可再不許尋旁的借口推脫了。”

“誰推脫了?合巹之酒,我斷不願湊合。”

嫣媚眼角一撩挑,轉身掀簾去瞧窗外,四野茫茫,視野茫茫。朱衣嬌軀再轉,似嗔非笑。“那些丫頭,你答應我的,可要作數。”

裴千徊使的那勞什子花陣粉蠱着實厲害,一大波活鮮鮮水靈靈的姑娘只因跟詠絮用了一樣的梔子熏香,便被輕而易舉招了徠,不知今夕何夕。縱使趙大姑娘她先天不善後天無良的,也沒有讓這麼多年輕粉嫩的生命陪葬的愛好。

更何況,她還不一定能順利…掛掉呢。

“自然算話。只要你我喝了交杯酒,我便放她們離開。千徊所求,自始至終惟珣珣一人。”

裴家新郎官遞過酒杯。澄碧的香液被胭脂琉璃溫柔包裹,蕩滌出他眼中的痴光。

趙家新嫁娘慢吞吞接過,盯着桃味濃釅的瓊漿,睫下瞳眸怏怏。--到了這個地步,還有木有法子可想?

抬眼看向持杯伸臂,滿目期待的某乾柴,收起微露聲色,面上靜致無波,掌下凝氣聚力,伺機再搏。

有清風入簾櫳,絲絲縷縷。不知是錯覺還是內心呼喚,趙明月陡然嗅得了熟悉的雅香,送至唇邊的琉璃杯無意識頓了頓。

栓緊的厚重木門悄然開啟,線形鋒銳破空而入,森寒勁猛。裴千徊下意識轉臉向外看去,趙明月卻是心弦綳直,腳下不停地後撤開去。

妖風威盛,妖孽現身吖!

再抬頭,明燦眸兒滴溜滴溜,便似滾滿了血色,沒入了紅稠。

裴千徊僵立原地,枯目掙張,受到了很大的驚嚇自不必說,難以置信亦不難看出,不過最顯而易見的是,他…活不成了。

“珣兒莫看!”

涼潤的嗓音滑過,手中的酒杯跌落,藍影閃動間,趙明月兀自暈騰着,便已駐足通明院內,安身暖熨懷中。

“珣寶兒!”

還沒反應過來,復被裹入另一具昂軀,輕微的顫動,清晰的雅香。

“相公,你來了!”

冒着快被勒死的風險,趙大小姐勉力舒着氣,伸手輕撫那人後背。

“你沒事吧?哪裏有礙?讓我瞧瞧…”

“沒有大礙,不曾受傷。”

趙明月搖頭清笑,阻住某人東摸西瞅。

看看一院子,明火的,執仗的,彎弓的,搭箭的,直視也好,斜乜也罷,一水兒盯着呢,再“深入”關切可就有礙觀瞻了。

“段玉珣,你活得不耐煩了!”

確認她無恙,青雋瞬間陰下臉孔。“我還沒死呢,你就敢嫁給別人了?!”

還喝交杯酒!

“權宜之計,相公莫怒。那人現下不是死人了么?”

趙大姑娘笑眯眯的,不乏狗腿。“若不這般,我才真的活不成了。”

“你還笑得出來?”

鳳眸一瞪,齒切牙咬。“我真想掐死你!”

“你想想就好,可別真掐。”

趙大姑娘抬手護住脖子,一臉惶恐。“你就這麼一個王妃,掐死了可就沒了。”

賠錢貨的慘狀她看得清楚,一箭穿喉,七竅綳血,死不瞑目。

她被赤家貴胄擄,咳,救到庭外時,她家夫君尚未收勢,她更是瞧得明白,那箭竟是以手為弓,以臂為弦,標槍般生生投擲出去,比之一劍封喉,可贊可驚,足以起懼。

那般大的力氣,那樣高的準度,她充分相信被某人一掐即死的必然性。

“你--”

“吱呀,我很害怕。”

玉臂纏頸,幽香沁鼻,青雋伸出的手僵了一僵,溫柔落下,戾氣全無。“怕什麼?我不是來了么。”

“我好怕我比你先死,然後你就把農家大娘答應送給我的笨雞蛋笨鴨蛋全吃了。”

……

比先前更甚的靜默。

“我這般擔心你的安危,你就只挂念着…哼!”

眼角掃過四下里或垂首竊笑或顫然聳肩的皂袍衛侍們,峭灧臉龐黑了又黑。

“也沒見有多擔心啊,還有心思換身衣服呢。”

“嘀咕什麼呢?”

螓首抬起,纖指輕絞素白衣袖。“夫君安好,玉珣怎捨得一人先行離去?”

因着兩人的身高距離,玉頸仰得費勁,星星眼兒眨得頻仍,鮮紅流金的嫁衣襯着,搖曳的火光映着,格外動人。

“相公你怎麼不說話捏?人家脖子昂得都酸了。”

“你倒好心性,現下還有心思說諢話!”

青雋面上無波痕,攬着她腰肢的手臂卻是一緊。“先前囑咐你的話,你可都當成耳旁風了?”

“初夏鬱熱,有些風自然是好的。”

“嗯?”

“我聽了,爺的話跟爺的人一樣,瀟然洒脫,我好不容易讓它從左耳朵進了,它閑悶,自個兒又從右耳朵跑了,我攔不住哇!”

“段玉珣,”

青門知雅仄仄着眼神,虎着臉又開始嚇人。“燒了!”

“喂!詠絮!”

裹了火頭的箭砰砰招呼到門邊窗上,果真嚇到了某大小姐。

“喊誰‘喂’,沒大沒小!”

趁着她着急跳腳的空隙,某人不由分說一把抱起,大步流星走得頭也不回。

“詠絮姓衛,又沒說您。她跟其他丫頭不知讓裴千徊…”

“不準提那個男人!”

幼稚。

死裏逃生的某姑娘配合地緘默,累得連白眼都沒力氣翻。望望遠處黑漆漆的夜,腦袋朝溫熱的胸膛一偏,酣然欲眠。

初婚之夜獨守空房,二婚,嗯,重婚之夜夫君猝亡,她縱是鐵打的小心肝兒,也該…稍作反省,夢中思量?

------題外話------

假如青梅竹馬無法白頭偕老,每個女主角都要經歷的,便是此間白馬與彼時竹馬的對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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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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