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城會玩
方演慌忙接過那個藍天鵝絨小盒子，然而那小盒子還很不聽話地在他手上蹦了三蹦。
接過小盒子，方演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聽陸其彬的話，而是遲疑了一會，十分納悶地問，“不是有戒指嗎？這個戴哪？”
確實有，他跟陸其彬形婚的時候陸其彬買的，還是蒂凡尼的定製，也是白金的，不過樣式簡單也沒鑲鑽，遠不及這個小盒子裏面那隻浮誇。
而且因為陸其彬的要求，方演每次去陸宅都會把蒂凡尼的定製戴上，今天也是，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也是不懂了。
陸其彬見方演一副莫名其妙且有些你不說我就不戴的意思，默默看向前方，沉吟片刻，言簡意賅地把理由給交代了。
聽完陸其彬的理由，方演露出一臉便秘的表情，心想你們陸家人可真能折騰。
然後方演把陸其彬言簡意賅的話加上他自己知道的事實豐富了一下，就是這樣的。
陸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陸家媳婦的戒指一定要由長輩親自選好送到媳婦手上，這樣代表着對媳婦的認可，而這樣的媳婦在陸家才算有真正的地位。
搞得跟封建社會似的，有錢人就是麻煩。
可到了陸其彬這一代，因為陸父過世早，陸母比較疼兒子，所以當年選好了戒指就直接交給了陸其彬，讓陸其彬選到自己喜歡的伴侶就可以直接把戒指交出去，意思就是不干涉陸其彬談戀愛。
不過沒想到陸其彬人是帶回來了，戒指卻沒給出去，陸母一開始還以為陸其彬只是粗心大意，但五年來陸其彬跟方演雖然相處地挺‘和睦’卻一直沒提要小孩的事，似乎也沒什麼x生活，陸母心裏就有點打鼓了。
於是就開始旁敲側擊啊，問陸其彬跟方演感情是不是出了問題啊，為什麼老是不住在一起，為什麼不想要小孩啊，媽媽好想要小孩啊諸如此類的……
所以陸其彬沒辦法就……
聽完這個故事，方演表示，你們城裏人真會玩。
但他還是英勇就範了。
戴個戒指而已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反正只戴一次似乎也沒什麼要緊的。
最後方演承認自己就是慫了。
摸着手指上那個冰涼又硌人的戒指，方演覺得，這戒指跟陸其彬倒真搭，又冷又硬。
陸宅是老式別墅，前庭是花園和曲折的走廊，走廊頂上刻着各類歐式花紋的白石柱上還爬滿了藤蔓。
現在剛進入冬季，藤蔓的葉子都掉光了，於是就那麼光禿禿一片，看上去有一種莫名的荒涼破敗之感。
老管家在最前面引路，陸其彬跟方演一前一後地走，路上，方演時不時摸一把無名指上的戒指，想着一會該說什麼話。
陸母老早就在客廳等着了，兩人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走在方演側前方的陸其彬忽然伸過手來，牽住了方演的手。
wtf？！！！
方演剛想抽回手，卻被陸其彬料中心思，然後就被狠狠地捏了一把。
疼疼疼——
方演在心裏淚流滿面，大哥你戴的戒指是白金啊！硌死人不償命啊！
所以這下他也不敢亂動了。
於是兩人就手牽着手在陸母七分欣喜，三分審視的目光下入了座。
寒暄了一陣，陸母以遛狗為由把陸其彬給支開了，然後就十分熱切又身姿矯健地越過了偌大的餐桌，走到方演面前，拉着方演開始問東問西。
方演本來以為陸母只會問一些倆人感情的問題，或者陸其彬為什麼不想要孩子之類的問題，想想也是很容易敷衍的話題，所以他一開始還是笑眯眯的。
小case嘛，陸老太太他都哄了五年了，簡直比哄三歲小孩還容易。
可萬萬沒想到啊！這世間居然會人心險惡至此——
陸其彬把他給賣了。
對，就是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
方演幾乎可以想像陸其彬頂着一張冰山臉如何面不改色地在陸母面前說‘我其實沒什麼意見，都是小演不太想要小孩’‘也沒有感情不好，小演工作忙，我理解’
呵呵呵呵呵……
你特么有本事當著勞資的面說一遍啊！信不信勞資分分鐘撕了你！方演面對着陸母關切的笑臉，內心自動將其切換為陸其彬的冰山臉瘋狂咆哮中。
與此同時，遠處牽着狗鏈站在樹蔭底下的陸其彬打了個噴嚏。
待到方演陪着笑臉，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用他三寸不爛之舌才將陸家老太太勉強擺平之後，他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說這麼多話了。
幸好陸母比較滿意方演鬼扯的那些解釋。
陸其彬啊陸其彬！你這個坑死隊友不償命的死冰山！方演在心裏又把陸其彬罵了一通。
只是在方演和陸母結束對話的時候，陸母神秘兮兮地給了方演一樣東西……
吃飯的時候，方演想着兜里那個東西，還有給他東西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扭頭看了看陸母慈祥的臉，又回頭看了看陸其彬的冰山臉，總覺得，自己被這對母子給坑了。
陸母身體不太好，吃完飯就早早在保姆的陪同下上樓洗漱歇息了，於是樓下就只剩下方演和陸其彬兩個人。
陸其彬坐在沙發上，方演很自覺地找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開始看電視。
雖然方演心裏很想質問陸其彬為什麼把自己給賣了，可看着陸其彬那張臉，他覺得自己又慫了。
不怒自威，好像是這麼個意思。
想到這，方演默默嘆了口氣，其實他跟陸其彬同歲，為什麼他就沒有這種氣質呢？反而老是被人往小里叫，上次那個實習生還……
“吃蘋果。”陸其彬低低的聲音把方演拉回現實。
方演還沒抬頭，一個已經削好的蘋果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握着蘋果的是陸其彬修長的手指，往上是黑色西裝下露出的一截雪白袖口，三個銀質袖扣低調而奢華地閃着光。
有錢人，方演機械性地在心裏重複了這三個字，然後接過蘋果，比較真誠地道了謝。
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方演的道謝，陸其彬收回手，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徑直上樓去了。
方演看着陸其彬上樓的背影，泄憤似的咔擦咬了一大口蘋果，嚼啊嚼。
有錢了不起啊。
哦，對了，陸其彬其實是沒那麼好心給方演削蘋果吃的，只是他自己喜歡削蘋果玩又不喜歡吃蘋果，所以每次削剩下的蘋果都成了方演的。
怪癖，方演惡狠狠地想，又咬了一口蘋果。
其實這蘋果還挺好吃的。
吃完蘋果，方演擦乾淨手上的汁水，看了一眼周圍，左右他也是不想看電視的，想了想，垂着腦袋上去了。
進了客房，方演順手鎖上門，打量了一眼房間，發現陸其彬不在，不過裏間浴室的門關着，雖然聽不到水聲，但八成陸其彬就在裏面。
想到這裏，方演看了一眼那張兩米的大床，猛地就撲了上去——
真是太軟了！
方演抱着床簡直要淚流滿面，雖然這張床他斷斷續續睡了五年，但因為陸其彬神經敏感怕吵，所以方演沒有哪一次敢亂動。
至於他自己公寓那張一米二的小床，唉，連亂動的資本都沒有。
蹭着柔軟的床，方演迅速地翻過來翻過去，這特么簡直是比萌妹的歐派還要軟嘛！有錢人就是會享受！
方演正感覺自己快要上天了，但陸其彬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一下子把他從天上打到地獄。
“你在幹什麼？”
方演愣了一秒，連忙飛快地爬起來，在看到了床邊穿着深藍色浴袍一臉黑線的陸其彬之後，方演尷尬了半晌，嘿嘿嘿一笑，“我幫您看看有沒有暗器……”
……
好冷
陸其彬沒有笑，方演自己也就笑不出來了。
沉默了半晌，方演十分迅速地滾下床，作狗腿狀道，“您請——”
陸其彬冷着臉看了方演一眼，擦着還滴水的頭髮走到床邊坐下，淡淡道，“你去洗澡吧，洗完出來我有事要對你說。”
“哦……”
陸其彬開了口，方演就去了。
去之前，方演先把西裝和外套都脫下來小心翼翼地掛在了一邊的衣帽架上，然後拿了浴袍就飛快地衝進了浴室。
陸其彬看了一眼關上的浴室門，站起身來，去衣帽架上取自己的外套。
他想抽煙。
沒想到方演剛才急急忙忙掛衣服也沒掛穩，陸其彬剛把自己的外套拿下來，方演的衣服就被帶的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陸其彬有點惱火，不過他還是冷着臉，幫方演一件件拾了起來，然後掛好。
只是撿到最後一件千鳥格外套的時候，有一樣東西從外套口袋裏掉了出來。
陸其彬本來只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可等到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之後，他的臉瞬間就綠了。
鋁製的包裝，透明的膜，很清楚就能看見裏面那個乳黃色的橡膠套。
……
他是萬萬沒想到方演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還放在他大衣的口袋裏……
方演跟人419？這是陸其彬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念頭，不過隨即被他否決了。
陸其彬又推敲出了兩個可能性，可一想到方演那張純天然無公害的臉，這兩個可能性又都被他默默否決了。
拿出一根煙，點上，陸其彬默默吸了一口，決定等方演出來再問清楚。
所以方演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陸其彬靜靜坐在床邊抽煙，神色淡定，但眼神里有點琢磨不清的光，似乎有事？
方演一邊琢磨着，一邊就擦着頭髮試試探探走了過來。
見到方演出來，陸其彬伸手把煙滅了，然後抬頭道，“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方演本來正在用毛巾稀里嘩啦地擦頭髮，聽到陸其彬這話，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停了手裏的動作頂着雞窩一般的頭髮，一臉茫然地看向陸其彬。
陸其彬沒說話，只是挑了挑好看的下巴。
方演順着陸其彬示意的方向看過去，目光落在床頭柜上的那個鋁製包裝的小方塊，瞬間石化。
陸老太太你真是害死我了——
方演十萬分尷尬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