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姝蹲在床前,方便薛子瑤直接坐到床上。
那女人挑起眉吹了聲口哨,隨即嘖嘖兩聲:“看不出來你很體貼呀。”
安姝沒有回復她的話,而是眉頭緊蹙,說話的聲音是與薛子瑤說話時完全不一樣的冷漠:“安卉,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準在我房間裏抽煙。”
“這是你拜託我做事的態度嗎?”對於安姝冷淡的態度,安卉也不惱怒,一邊檢查薛子瑤身上的傷一邊說道,“把我千里迢迢從醫院叫回來,結果甩這種臉色給我看,我欠你五百萬還是怎麼的?求人也要有個求人的態度。”
安姝皺着眉沒有說話,安綠則縮到沙發上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薛子瑤身上有很多處傷口,大部分傷口都已經結了一層淺淺的痂,只有個別傷口中還在溢出血液,看得安卉整張臉都擰到了一起,用沾有酒精的棉簽輕輕擦拭着傷口邊緣:“會比較痛,你忍着。”
“恩。”薛子瑤雙手緊緊抓着床單,閉着眼睛痛得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怎麼弄出這麼多傷的?”安卉對安姝說,“他們也太心狠了吧,沒見過吃肉之前還要把動物打得遍體鱗傷的說法……”
安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安姝瞬間凜冽起來的聲音打斷:“安卉!”
“好了好了,我不多嘴行了吧,安大爺。”安卉沒好氣地說。
薛子瑤奇怪地看了一眼神色略顯凝重的安姝,她不是傻子,不可能聽不出來安姝有些事情不想讓她知道。不僅是安卉這些話,在島嶼上多德也對薛子瑤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薛子瑤在心裏默默把他們的話整理了一下,然後震驚地發現了一點。
難道人魚真的要吃人肉嗎?
人魚吃人的說法只是許多人傳出來的而已,沒有得到過專家確切的證實。不過雖然這個傳言可能是假,大部分做人魚試驗的人們都會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賭人魚是否吃人。
然而無論人魚吃人的傳言是否屬實,安姝冒着危險救了薛子瑤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至少在所有人魚之中,安姝是安全的且對她沒有任何殺害之意的。
安卉忙活完后,薛子瑤身上已經纏滿了紗布,連額頭上裹着白花花的紗布,像極了要從白布中掙脫出來的木乃伊,但是那睜大了眼睛可憐巴巴望着安姝的模樣又像是一隻無害的小白兔。
“注意點,別碰水。”安卉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說。
“我會注意的。”安姝面無表情地點頭道。
“嘿,好傢夥,我又不是跟你說話,你這麼著急回答什麼?”安卉用力關上藥箱,嘴角勾起一抹無比嘲諷的笑,“就這樣迫不及待當她的家屬?”
薛子瑤低着頭沒有說話,安姝直接把安卉和安綠一併趕了出去。
房門關閉之後,室內終於安靜下來,薛子瑤呼出一口氣,已經包紮了的傷口似乎在隱隱作疼,她都已經好久沒有經歷過這麼疼痛的感覺了。本以為只要逃回中國,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她從此與人魚無緣,一輩子都再也不會見到那種可怕的生物。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你在這裏住幾天行嗎?”一道突然響起的悅耳女聲打斷了薛子瑤的思緒。
薛子瑤還以為她們全部都出去了,沒想到安姝只是把另外兩個人送了出去,自己又跟個主人似的大搖大擺走了回來,不過說到底從剛才安姝和安卉的對話中可以聽出,這間卧室的確是安姝的。
“不然我還是先回去吧。”薛子瑤急忙從床上站起來,回過頭看去時,原本潔白乾凈的被褥被她髒兮兮的衣物沾染上了灰塵和血液,薛子瑤又苦着臉歉意地說,“真是抱歉……”
“沒事的,換洗一下就行了。”安姝雙手抓住薛子瑤的肩膀,板正她的身體面對自己。
從島上回來后,薛子瑤對安姝的態度似乎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之前討厭安姝是因為安姝是讓人懼怕的人魚,而現在安姝卻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並且如果被那三個人發現了安姝的真實身份,她恐怕會很麻煩吧。
“能借下手機嗎?”薛子瑤突然說,她的手機在被綁架去島嶼的時候不知道掉在哪裏了。
安姝從放在角落有些髒的背包里拿出手機遞給薛子瑤,這個背包是安姝經常使用的,裝有衣物和其他藥品,以解決突然變出魚尾的突髮狀態。
“我昨天給你姑姑打過電話了,說你要研究課題,在我這裏暫住一周。”在薛子瑤接過手機的時候,安姝特意說了一句。
薛子瑤很疑惑,以她姑姑那警惕的個性怎麼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撥通電話后,薛姑姑很快就接起了電話,聽她的聲音似乎很忙,而且沒有任何異常,還叮囑薛子瑤在安姝家時要注意禮貌。
掛斷電話后,安姝才輕笑着開口:“我家和你姑姑有生意上的往來,曾經見過幾面。”
“謝謝。”薛子瑤用無比誠懇的語氣說,“學姐,謝謝你來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但是我現在為我以前對你的態度說聲對不起。”說完薛子瑤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感謝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你要不要先洗個澡換身衣服?”安姝臉上依舊保持着柔和的笑容,這如陽光拂過的微笑和她面對安卉或者安綠時的冷漠臉完全不一樣,薛子瑤都懷疑她是否有兩重人格了。
“麻煩你了,學姐。”雖然心裏在吐槽安姝百變的性格,不過表面上薛子瑤還是做出軟軟糯糯的樣子。
薛子瑤身上的確很臟,被多德打時在地上來來回回滾了好幾圈,後來又被各種儀器刮傷,還被各種噁心的藥劑淋到身上。脫光衣服站在浴室里的全身鏡前,薛子瑤簡直不敢相信鏡子中那個看起來狼狽不堪,像個乞丐一樣的女性是她自己。
渾身都是青腫的痕迹和雪白的紗布,稻草一樣雜亂無章的黑髮像鳥窩似的頂在頭頂,形容枯槁、面容憔悴這兩個詞來形容她再適合不過了。
居然有一天她也會淪落到這個樣子,薛子瑤深深嘆了口氣,連悲痛的力氣都沒有了,拿着安姝準備好的毛巾打濕浴缸里的溫水,小心翼翼擦拭着自己的身體。
由於包有紗布的傷口不能碰水,而薛子瑤整隻右臂幾乎都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所以她只能用左手勉強拿着濕毛巾動作非常艱難地擦拭身體。才將將過了一分鐘,浴室門外就響起一陣迫不及待的腳步聲,緊接着是安姝敲門的聲音。
“需要我幫忙嗎?”
薛子瑤手裏的濕毛巾差點落到地上,急忙道:“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可以……”
然而沒等薛子瑤把話說完,已經脫下外套擼起襯衫袖子的安姝便非常迅速地破門而入,像個刮進來的龍捲風一樣,那幹練快速的樣子似乎早就在外面待命了。
沒有穿衣服全身光溜溜的薛子瑤坐在小凳子上斯巴達了足足十秒,然後不動聲色攤開左手的毛巾,遮住自己上面和下面兩個關鍵部位。
不過最關鍵的是——
“學……學姐,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很清楚地記得為了防止安姝起花花腸子,她特意反覆確認過數次浴室門是否上鎖。
安姝瞬間就明白了薛子瑤的意思,臉不紅心不跳用柔和得如春風一般的聲音說:“外面的門鎖上有鑰匙,我開門的時候有一起擰鑰匙的習慣。”
鑰匙你妹啊!剛才她也確認過很多次,外面的門鎖上明明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薛子瑤內心狂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