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看到沒，這才是苦。你那些破事算什麼？這裏的人，每天只要拿着工錢，就能高興一整天了。你那純粹是吃飽了沒事幹。”

黃有為摸了摸口袋，香煙已經抽完了。看着林喆道，“哎，還有煙不？”

林喆皺眉，“我這煙很貴的。”他還指望換錢呢。

“小氣。”黃有為笑罵一聲，“我晚上給你找地方住，一天一根煙。”

林喆考慮了一下，從兜里掏出一根煙來，“先抽一支，明天的明天給。”

“你這小子，半點虧都不吃啊，不錯，以後是個好苗子。”黃有為接過煙，點燃了自己抽一口，笑着開始工作。林喆站在邊上不知道做什麼。在附近到處瞄了瞄，發現這裏的人幹活的時候都挺高興的，一點也沒有覺得累的樣子。

一會兒工夫，黃有為已經沒幹活了，跑棚子裏坐着，又從兜里掏出個小本子寫寫畫畫的。林喆好奇的過來坐在邊上，“你不幹活，沒人管啊。”

黃有為指了指自己，“這裏我管。”

“你……”林喆鼓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黃有為，這怎麼看，都不像啊。

“小子，不要以貌取人，知道嗎？就像你自己穿的人五人六的，卻在外面無家可歸一樣。不要輕視任何一個看起來不如你的人。保不准他可比你強多了。”

林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黃有為，然後似懂非懂的點頭。雖然不知道這傢伙說的什麼意思，可是感覺很有道理的樣子。

“你是管這裏的人，那你中午還吃那麼差？”

“這你就不懂了吧。”黃有為喝了一大口水，“都是我帶出來的人，他們都吃饅頭，我一個人吃肉，他們會舒服嗎？”

林喆搖頭。

“這就是了，他們不舒服，工作就不賣力，還有可能會鬧事。知道嗎，越是這種艱苦的時候，越不要想着享受。要想讓別人服你，你就得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你知道拿破崙嗎？”

林喆繼續搖頭。

“小子，要多看書啊。”黃有為鄙視的搖頭，“拿破崙是法國的一個偉大的將軍，他每次帶兵打仗，都會和士兵吃一樣的食物。因為他可以通過這個，了解到他手裏的兵身體狀況如何，適合什麼樣的作戰方式。這個就和咱們帶人工作一樣。你知道他們身體狀況了，才好分配工作，怎麼調整休息。”

男孩子還是對於這種戰爭故事感興趣，林喆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這個我懂了。”

“嗯，還不算蠢到頭。”

黃有為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林喆這次雖然臉上有些嫌棄，卻沒躲開。

看着黃有為在工作，林喆想起上次劇院看到的那個女孩子，問道，“你和那個姐姐還見過嗎？我上次去給她帶話，她好像哭了，我安慰她，她還瞪我了。”

黃有為聞言，筆尖頓了一下。林喆繼續道，“難怪你不喜歡和她做朋友，她脾氣真是太差了。”

黃有為笑道，“誰說我不喜歡和她做朋友了？”

“那你還讓她別來找你？”他喜歡和姍姍做朋友，恨不得每天都和姍姍待在一起。姍姍每次主動找他的時候，他心裏可開心了。

“你懂什麼。”黃有為又想抽煙了，口袋裏掏了掏，已經掏不出一根煙了，然後看着林喆。林喆被看了半天沒動，最後還是癟了扁嘴，不情不願的掏出一根煙來，“住兩天。”

黃有為笑了一下，接過來繼續點煙抽，“再教你一個道理。男人沒錢讓女人過好日子的時候，就別招惹這個女人。”

見林喆似懂非懂，他道，“這女人跟着她爸媽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就喝西北風。你說她該跟着誰？”

“當然跟着她爸媽啊。”

“這就對了。”黃有為點頭，“所以我不接觸她，不代表我不想和她做……朋友。咱是不想讓她跟着一起吃苦。是男人，在女人面前一定要光芒萬丈。”

林喆聽了覺得有些道理，又有些想不通，“那照你這麼說，要是沒錢讓女人吃好的，不就總是找不到朋友了？”

“再教你一個道理——別人咱管不着，管好自己就行。”

黃有為吸了一口煙，突出長長的煙霧，聲音有些悠長，“等老子有錢了，老子一定娶她回來。要什麼給什麼……讓她當女王。”

林喆在邊上也有些深思。他想和姍姍做朋友，那豈不是也要有出息，也要比姍姍強才行？可他成績沒姍姍好，姍姍還不信他，說他抽煙。看樣子，以後是沒機會再和姍姍做朋友了。

也好，反正以後也不回家了。沒準等他在外面混的好了，也能回去再找姍姍做朋友呢。

天剛黯淡一些，工地上就停下來了。路兩邊用塑料搭建起了帳篷，工友們湊在一起吃着大鍋飯。工地上的晚餐比起午餐要豐盛多了。午餐因着趕時間，都草草的吃了，晚餐則是一天最恰意的時光。

黃有為給林喆弄了一碗土豆燉肉，兩人端着碗在邊上吃，有人打趣，“黃哥，這是你兒子啊。”

“我可么這福氣，生這麼大的乖兒子。”黃有為笑着回了一句。

“那這小孩是誰啊，又不能幹活。不是新來的吧。”都是老熟人，知道工地上哪些人是幹活的。

黃有為笑道，“大街上撿的。”

其餘人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這運氣好，白撿一兒子。”

林喆在邊上聽着，臉上氣的漲紅，大口大口的吃着土豆燉肉，到底是沒和他們爭辯，權當放屁了。

晚上都睡的很早，黃有為和林喆睡的地兒相對好些，就是之前的工棚。躺在被窩裏，林喆安安靜靜的看着漏風的牆，突然很是想念家裏的床，家裏的房間。還有宋萍同志做的飯菜。其實最想的還是姍姍，像她和自己說話，看故事書。

眼睛有些濕潤，他側着臉在被子上擦了擦。

“別把老子的被子給打濕了。”旁邊黃有為迷迷糊糊的嘀咕了一聲。

林喆覺得更委屈了。

江城。

姜姍站在窗戶口，看着小區的大門的方向，一直站了許久許久都沒動。李玲給她端了吃的進來，看着原先放着的東西都沒動，嘆氣道，“姍姍，吃點東西吧，你都幾天沒好好吃了，都瘦了好多了。”

“媽。”姜姍回過頭來，滿臉的憔悴，眼裏佈滿血絲。原本微微圓潤的臉蛋都瘦了一圈了，“你說林喆會去哪裏？為什麼這麼久了都找不到，他會不會被人抓走了。”

“怎麼會，”李玲搖頭，“他那樣的孩子，誰能抓他啊。他不抓別人就不錯了。”

“那怎麼找不到人？”

“警察那邊不是說了嗎，可能是已經離開江城了。這孩子倒是膽子大，敢去外面。你宋阿姨已經在省城那邊登了報紙了，要是再沒消息，就登全國的。再找人全國登尋人啟事，總會找到的。”

其實說是這麼說，李玲心裏也沒底，畢竟孩子這麼多大了，要是真的不想回來，怎麼找都沒用。要是真的遇着什麼事情了……倒是不如找不到的好。

想想宋萍和林國衛現在的情況，她這心裏也跟爪子撓一樣的。

姜姍想了想，眼睛一亮，“媽，林喆會不會真的去省城了。他之前跟着我去過幾次省城，對那邊熟悉的很，如果去了外地，很大的可能是去省城了。”

“那就好找了。明天報紙一登，你就放心吧。”

“媽，那我明天去省城看看去。我知道他平時喜歡去的地兒。”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吧，你還小，別到處跑。”要是閨女不見了，她可比宋萍還要愁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姍和李玲就坐着宋萍的車去省城。這次宋萍是打算在省城待幾天，一定得找到兒子的。

前幾天她心裏挺着急的，擔心兒子出事，這幾天緩過神來，又開始覺得有希望了。這孩子膽子太大，人也挺精的，在外面吃虧的可能性很少。最重要的是這孩子學了拳腳功夫的，一般成年人也打不過他。如果真是去了省城，最壞的也就是流落街頭，挨餓受凍了。這和這小子犯的事兒比起來，也不值得一提。

所以這次宋萍是把所有的希望放到了省城了。如果再找不到，她就去別的地方找，跑遍全國也得把這兔崽子給抓回來。

林喆和工人們一起吃了白饅頭之後，就開始不知道自己幹什麼了。一直這麼藉助在這個地兒，他覺得也不是一回事。袋子裏都沒多少煙了，要是煙抽完了，黃有為不讓他住了怎麼辦。而且他手裏沒錢，以後想幹什麼也不方便。

林喆考慮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的找到一個工作。

他把眼睛盯着正在算賬的黃有為，眯着眼睛思量片刻，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是一張笑的十分燦爛的臉。

“黃哥，抽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