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梁一城剛走出兩步,就被展森叫住。
“梁一城。”
展森的聲音是很低沉的,可平日裏這低沉並不顯得多情,反而聽起來總是很冷漠,而叫出“梁一城”這三個字時,他的聲音卻有一種很特別的意味,並不像平日裏那種只是為了辨認而叫出這個人的名字,倒像是經過了漫長的忍耐和等待,終於叫出了口。
梁一城心裏猛地一跳,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展森說了句,“等我一下。”就返回了屋裏。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梁一城的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閉了閉眼,初次登上舞台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十幾秒之後,展森就重新回來了。
他手裏拿着一張紙,一句話也不說,直接塞到梁一城手裏。
梁一城展開來看,待看清之後,心裏便咯噔一聲。
紙上是一個很簡單的人物畫,一個男人,穿着剪裁得體的大衣,站在酒吧門前,似是在尋找什麼。
很明顯這男人就是他,場景正是他和展森初遇的那個夜晚。
梁一城盯住那幅畫,很久都沒有抬起頭。只是一幅很簡單的鉛筆畫,三兩眼就能看全,可他一時間卻沒辦法再面對展森。
良久,他剋制住狂亂的心跳,抬眼看向門口那人,笑了一聲,問了一句很多餘的話,“...你畫的?”
“恩。”
梁一城點了點頭,轉過身,很瀟洒地揚了揚手裏的那幅畫,說,“謝了。”
展森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垂下眼,慢慢關了門。
回到房間裏的梁一城,卻是倚在門上好久都沒動。
他重新展開那幅畫,看了半晌,而後閉眼嘆了口氣,“這個獃子。”
雖然那根木頭不怎麼靈光,但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幅畫搞得不能自已的自己,怕是更加地讓人氣急敗壞吧。
睡前,他把那幅畫捲起來,又展開鋪平,如此反覆好幾次,最後把它夾進平日裏最愛拿出來反覆看的那本書裏面,放在了書房的書架上。
*
第二天是一個難得的晴天,梁一城一覺睡到將近中午,起來吃了午飯,拿起手機才發現,早上展森發了消息過來,“我已經來上班,你隨時過來。”
他並沒有回復,嘴角卻慢慢地翹了起來。
午後陽光正暖的時候,梁一城開車去了廠里。
不知為何,路邊那冬日蕭條的景色,竟也顯得有點可愛了。
他把車子停到辦公樓前面,找出孫老師交給的記錄本,正預備開車門,隔着車玻璃就遙遙地看到了展森的身影。
那人正靠在辦公樓前面的柱子上抽煙,修長的身材不輸給任何一個國際超模。
梁一城不由地開始想像,他穿着自己設計的衣服走在t台上的場景。
而這個時候那邊的展森卻似是注意到他的車了,熄滅煙頭,站直了身體。
車窗上貼着膜,外面根本看不到裏面。梁一城盯住展森的身影,明知他聽不到,卻還是兀自說了句,“你給我過來。”
那邊的展森卻像是聽到了一般,單手插兜往這邊走了過來。有微風吹過掀起他的大衣衣擺,霎時好看。
打了照面,兩個人卻都沒有說話,直接一同去了之前去過一次的服裝間。
梁一城對照着孫老師給的記錄本,一件一件確認了《民國戲子》需要的衣服,最後合上記錄本,道,“好了,改天你派人送到團里吧。”
“恩。”
梁一城盯住展森看了片刻,而後莫名笑了,道,“晚上有安排嗎?”
“...沒有。”
“那陪我吃個飯吧。”
“......”
梁一城皺眉,“不樂意?”
“去哪裏?”
“你想去哪裏?”
展森盯住他,“都好。”
梁一城笑了一聲,“那我要好好想想。”
可這計劃中的一頓外餐,卻並沒有成行。
展森把梁一城送到停車場,還沒告別,忽然聽到幾聲刺耳的剎車聲,緊接着就有幾輛黑車排成一排,停在了不遠處。
伴隨着砰砰幾聲關車門的聲音,幾個身穿黑西服的男人下了車,走近了兩人。
而後只見展天宋從最後一搖三晃地走到最前面,流氓一樣地笑了笑,“你們還真的搞到一起了啊?”
展森渾身冒着寒氣,他條件發射把梁一城拉到身後,一言不發直接脫了大衣,扔到地上。
展天宋衝著梁一城撇了撇嘴,“你什麼時候開始好這口了?”
這個時候,梁一城忽然記起位白曾經說過,總有人找展森的麻煩,又聯想到上次一見到展天宋,展森二話不說直接開打,這才慢慢意識到,或許這兩人有過節,以往那些找展森麻煩的人,興許都是展天宋派來的。
他拍了拍展森的肩膀,“現在走還來得及,你確定要打?”打眼掃過去,對方至少有四五個人。
“恩。”
展天宋死死盯着這兩人之間的動作,忽而陰惻惻地笑了一聲,道,“梁一城,你現在到我這邊來,我就放過這小子。”
他鼻樑上還貼着創可貼,此刻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
梁一城連看都不看他,直接把記錄本揣進口袋,而後像展森那樣,脫了大衣,手一揚,扔在了地上。
展森看他一眼,“你在這兒別動。”
那邊廂展天宋一個眼神示意,手下立刻就沖了過來。
梁一城本是要幫忙,可奈何沒有一個人想和他打,全都直衝展森而來。
而這個時候,展天宋卻大步過來,抬手就要摟他,笑道,“寶貝兒啊,你還是跟我走吧。”
梁一城卻握緊了拳頭,又快又準的右勾拳,直衝他的臉頰。
展天宋根本沒有防備,舊傷又添新傷,兩道鼻血瞬間滑了下來。
他條件反射捂住鼻子,眼眸凶光一閃,“你丫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話音落地,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一個手下拉住了。
那手下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展天宋立刻皺了眉頭,眼睛中的驚慌一閃而過,咬牙低聲罵,“老頭子怎麼知道的!”
手下低聲勸,“讓兄弟們撤吧...”
展天宋想起上次做這檔子事兒被老爺子逮到之後的後果,瞬間做了決定,說,“先撤。”
走之前還不忘狠狠剜了展森一眼,“下次再收拾你!”
展森臉上也有傷,鼻樑和唇角都有血跡,卻並不見一絲狼狽,和那冰冷而深邃的眼眸放在一起,倒顯得很是性感。
梁一城把大衣撿起來遞給他。
展森接過來,卻並沒有穿,也沒有說話,轉頭就往外走。
梁一城叫住他,“你去哪兒?”
“上班。”
梁一城不由地有點咬牙切齒,大步走過去,直接拉住他的手,“還上什麼班,跟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正好是下班高峰期,不過兩人和出城的人是反方向,街心花園另一側堵的水泄不通,這邊倒是暢通無阻。
展森一直偏頭看着車窗外。
遇到紅燈,梁一城側頭看他,只能看到他細直筆挺的鼻樑和緊抿的薄唇。
“我說...你和展天宋有過節?”
展森並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紅燈變綠,他才語氣飄忽地說了句,“同父異母。”
梁一城心裏咯噔一下,“...你是展益的私生子?”展天宋是展益的獨生子,這是全梁山市都知道的事。
“恩。”
此後一路上都是沉默,梁一城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畢竟若展森是私生子,那展天宋完全有理由也有立場,看他不順眼。
回到家,兩人一同下了電梯,梁一城突然道,“你家裏有沒有藥箱?”
“沒有。”
梁一城用鼻子出了一口氣,道,“你跟我過來。”
展森跟着他回到他的家裏,也不坐下,就那麼杵在那兒。
梁一城去拿了創可貼,遞過來,“去洗洗,把這個貼上。”
展森接過來,去了洗手間。
梁一城靠在洗手間門上,看着他洗乾淨血跡,又把創可貼貼到鼻樑上。做完這一切,展森說了句,“多謝。”
梁一城哼笑一聲,“不是說要陪我吃飯嗎?現在你準備怎麼辦?”
展森盯住他,“我可以做意大利麵。”
梁一城驚訝,“你還會做飯?”
展森卻道,“黑椒還是番茄?”
“番茄。”
展森家裏有食材,兩人就轉到了他家裏。
梁一城在客廳等的有點無聊,就轉悠到廚房,看到展森正站在案台前,盯着腕錶。
“你在幹嘛?”
“煮麵。”
梁一城撲哧一笑,雖說煮意大利麵要掐準時間,才能保證煮的好,但就這麼杵在案台前硬生生等着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倒也很與眾不同就對了。
人人都這麼浮躁的社會裏,像展森這樣簡單直接的人,真的是太少見了。
味道果然很好,一如展森做的咖啡,還有設計品味。
吃完飯,精神很放鬆,梁一城倒上來些許閑聊的興緻。
他撩起眼皮看向展森,“你沒談過戀愛?”
展森略微一頓,“沒有。”
梁一城盯住他的臉,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哦?那上|床呢?有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