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第一章】
油茶村坐落在宛州南麓的青山腳下,因此處乃是宛州賀縣產茶油最多的一個村子而得名。油茶村四面環山,四季分明,村子裏的大部分人家都居住在山間的平原里。名叫淮郎河的大河從山谷緩緩流出,沿着平坦的山間貫穿了整個村子幽幽的流到山外面。平日裏村裡人要到山外面的安平鎮趕集,只需沿着這淮郎河便可走出去。
這裏的民風淳樸,村民們世世代代靠着販賣油茶與種植稻穀為生。走在村中的田園間,隨處可見的都是人們怡然自得的模樣,實打實的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都說好地方都會出好人物,油茶村也是如此。若是要問安平鎮最美的人物處在哪裏,安平鎮的人都會告訴你,到油茶村去,那裏的男人美過女帝後宮的侍人,那裏的女人賽過宛州城最美的公子。
這油茶村,是了出名的女的俊美,男的嬌俏。附近村落的女人,都想着能把油茶村的男人娶回家,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娃娃。而周圍的各家小哥兒,都巴巴的能夠找到似油茶村俊美姐兒一般的妻主。若是村頭南家的南堂那番容貌,那就更好不過了。想當初南堂還沒有到鎮上付大善人家入贅之時,來油茶村的媒公們幾乎都要把他家的門檻踩破了。去年這位姐兒成親之時,不知道有多少未出閣的小公子卷着錦帕嚶嚶哭泣呦。不過近日來出現在油茶村的一位姐兒,倒是美的比當年的南堂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起這位姐兒,就不得不提一下將這位姐帶回來的南笙了。
南笙本不叫南笙,她母親姓竹,原本該叫竹笙才是。可五歲那一年,她母親上山採藥,不巧趕上了大暴雨,走山路時一個不慎,就從路旁滾到了山間的淮郎河裏,從此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原本就體弱多病的父親受不了這個打擊,傷心過度從此一病不起,到第二年的冬天就撒手人寰了。
原本的一家三口,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孩子了。因着南笙的母親乃是入贅,且母族那邊的人沒有一個,而南笙父族這邊親戚也是沒有的,所以小小的孩子就交給了老廟祝慧靜師太撫養。
慧靜師太原名南靜,原是這油茶村裏的人,年少離家,回來時就帶着一把拂塵,住進了村中老桂花樹底下的玉皇大帝的廟裏。每天早起給廟裏供奉的各路神仙燃上一支香,聽來這裏還願的各家父郎嘮叨些家長里短的,日子也是十分的滋潤。自打將南笙接手過來之後,這早□□香的活也不用做了,全都交給了南笙。只每日搬着住在村尾矮坡的高木匠給她做的躺椅,搖着蒲扇躺在這桂花樹下,納涼打盹。於是南笙就陪慧靜師太在這廟裏住上了八個年頭……
待到十三歲過後,師太給她解了童女結,束了發,她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家裏住。村裏的人都心疼她這麼小的一個娃娃,在她回屋住的時候全村的女人乘着農忙的空閑幫她翻新了一次房子。三舅六叔什麼的也幫忙置辦了一些東西,這才總算是又有了個家。
搬回家住那天,師太也過來了,和村長一起請了家神進來,平日裏總懶洋洋的面容也沾上了幾分喜氣。因着慧靜師太乃是方外之人,村長又與她乃是近鄰親戚,論起輩分來還要喊上師太一聲姑姑。見南笙待在她身邊八年,為人也老實,就做了主,將南笙寄在她門下,做了孫兒。也將這外來的姓氏改了過來,不隨母姓,而是隨了父姓,自此喚做南笙。
南笙自從廟裏搬了出來之後,便由村長姑姑介紹,做了村裡楊蔑匠的學徒。靠着販賣籮筐和竹席為生,如此帶着師太拮据過活了兩年。等年歲稍長,村長便幫她將當初分與各家照看的田地和茶山與林場收了回來,這日子才漸漸的好了起來。
南山深處有大片的苗竹林,在清明未到的農忙之前,山腳下的村民們總會到苗竹林里拿着小鐵乆到山上挖竹筍。清晨出門,到傍晚總能挖滿兩個籮筐回來。將竹筍仔細的剝了筍衣,放進鍋里煮熟,然後用篩子放在爐灶上晾到四更天。就起身,坐在灶旁用稻草將這些不再滴水的筍捆成一把又一把,整齊的碼到籮筐里,便可擔著籮筐到集市上去買了。
南山的苗竹筍賣相很好,味道也是頂頂的,做成乾貨賣起來也很搶手。因此,挑着筍上街賣,很少有賣不完的時候。
每年還未到清明播種之時,南笙也靠着賣筍掙到春初的第一筆銀錢。她從十二歲開始就挑着筍到街上賣,到現在也賣了將近五個年頭。鎮上的乾貨店的老闆見她年歲小,賣的筍也好,為人又實在,不免多照撫她一二。只要是她的筍,直接挑進後院來就是了,這樣一來就剩下了不少在外面街道擺攤的事。於是三天前如同以往一般,大清早挑着兩籮筐上街賣筍的南笙,也早早從街上回來了。
只不過當她挑着兩個空的籮筐,回到外面官道與村中小道的岔路口時,她看到那個昏迷在路旁的人之時,向來無什麼表情的臉也煞白了起來。那人半截身體浸在田裏,臉趴在田埂上,一動不動的。才二月的天氣,泡在放了水的田裏該是有多涼啊。南笙白着臉,當下挑着的籮筐靠近那人,閉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將那人的臉翻了過來,巍巍顫顫的將手指放在那人的鼻間。村裏的老人們常說,日行一善,必有福報。探查到那人還有鼻息之後,南笙連籮筐都顧不上了,立馬穩着自己搖晃的身體,將人從田埂里拽了出來,背着人就往村裡趕。
虧得那日行走各村的赤腳大夫王先生過來給九姑家的男人看病,加上慧靜師太也是個蒙古大夫,這才把人救活了過來……
季安然從屋子裏搬了張小板凳坐在竹籬旁,托着下巴眺望着遠處蒼鬱青山。自那日從山林中醒來之後,已是三天之久。
她原本是中醫大學的研究生,那日隨着同學到黃山徒步旅行。頗為大膽的同學提議到無人區闖一闖,誰知道一闖就出事了。從林間醒來發現自己身上穿着長衫之後,她第一反應就是同學找到了她與她開了玩笑。可是無論她怎麼喊,都無人回應她時,恐慌開始蔓延了。向來心思敏捷的她曉得待在這種無人煙的樹林間不是什麼好方法,咬咬牙,就開始尋了出路。誰知腳下恰好就是山中小徑,於是沿着山路她便一路走了出來……可誰知走到官道上,看到那土黃色的大路旁一望無際泛着水光的稻田,瞬間就傻了眼。加上走路走的頭昏眼花的,一時不察,就從路旁摔下了田埂,就這麼暈了過去。
待醒來之後,看到那個長得十分英氣的清秀姑娘時,確確實實的證明了,自己穿越了……
是的,她穿越了。綜合起大學時期她窩在寢室里看過的無數本,她得到了這麼一個事實。她穿越了,到了一個她所不熟悉的未知時空,不知朝代,不知地點,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邊的社會制度乃是女尊男卑,她不用擔心自己被賣入青樓這麼狗血的事情會發生。
這裏在外面拚命的是女人,在家裏織衣看孩子的都是男人。這裏的男人長得比二十一世紀的女人還要漂亮,這裏的女人長得比二十一世紀的男人還要英氣勃勃。洗衣服的是男人,家長里短的是男人,就連懷孕的也是男人……當季安然看到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對着自己暫居的這戶人家的主人,細聲細氣的說話的時候,世界觀被重新刷了一遍。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這個地方呆了兩天,她還沒有消化完這個自己已然穿越的事實。
搬着小馬扎坐在竹籬旁,季安然望着天邊高高的青山,托着下巴是十分的愁苦。
南笙扛着一把南竹,從山腳爬上自己家面前的小道上時,遠遠就看到,那個自己三天前救回來的女人,坐在自己家的竹籬旁。附近三姑五姑家的男娃女娃,都躲在門旁那一排的抽了新芽的李子樹上,伸長了脖子朝籬笆內的庭院裏望。遠遠見到南笙扛着竹子,提着一隻昨竹鼠回來,仰着脖子就喊,“青面鬼回來了,大家快跑!”於是那群皮猴子戀戀不捨的又看了庭院裏的人一眼,麻利的從不算高的李子樹下爬下來,一窩蜂的散了去。
只弄得扛着竹子的南笙,望着拿着那群邊跑還邊朝她做鬼臉的孩子,擰緊了眉頭。
推開自家的小柴門,南笙歪着脖子將肩上的那把竹子扛到了院子裏。牽着肥肥的竹鼠,雙手扶着肩上的竹子,抖了抖肩膀,才在嘭的一聲中將肩上的竹子卸下,扔在了空曠的院子裏。拎着竹鼠轉身,南笙就看到那個不久前住進了她家的陌生女子,對着她眯着眼睛笑道,“小笙,你回來啦?”
雖見了她這番容貌已經三天的南笙還是沒有適應,在看到對方的笑容時拎了拎手裏的竹鼠,吶吶的應了一聲,嗯。轉身,將竹鼠扔進籮筐里,用大石頭壓在上面封好。嘀嘀咕咕道,一個女人,沒事笑的比男人好看是要幹嘛。2k閱讀網
(紫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