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然而這裏的人很懂得協調工作和休息。他們能用一整天的時間喝茶看電視,也能連續三四天泡圖書館,中間只趴在桌子上睡覺。
宋年初所在的學校,學生都很努力。不同於宋年初國內念的大學。在這裏上大學,宋年初甚至能找到高考前一百天的感覺。
宋年初很喜歡這種感覺——每天坐半個小時的公交車,在公交車上晒晒初秋的太陽,耳機里放着國內常聽的音樂。
到了學校,拿着書,漫步在校園的大道。然後到了圖書館或課堂,松泛的大腦開始一天的工作。從享受着現實生活,迅速轉換到抽離現實生活。
每到星期天,宋年初會抽出一下午的時間,去唐人街轉轉。吃一串糖葫蘆、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燴面,再打包些糖炒栗子、糖人兒、小籠包等等小吃,回去給同學嘗嘗鮮。
日子過得又慢又充實。
宋年初都像是把宋衍衡給忘了。
直到有一天,宋年初小組參加辯論賽拿了獎,下午一群人商量着怎麼慶祝。
前一兩個星期,他們小組為了比賽累的人都瘦了幾斤,這次決定,抽出一夜的時間,去狂歡。
宋年初對這裏不太熟悉,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玩兒的地方。那些人商量的熱火朝天,她就靜靜的聽着,等着最後出結果。
然後有一人,就指向了支着下巴的宋年初,對眾人說:“我對chula給我帶的中國小吃很感興趣。我想請chula帶我們去唐人街看看。”
chula是宋年初的英文名。
宋年初愣了一下,然後朝眾人開口:“如果你們之前沒去過唐人街的話,我真心的邀請你們。去看體會中國的傳統建築和美食文化。”
宋年初人長得漂亮,氣質和脾氣也好。經過一次比賽后,宋年初認真負責。
就算之前,有些人對她有些偏見。但一段時間的合作下來,這些人還都挺願意跟她來往的。
一番討論后,行程定了下來:下午去逛唐人街。晚上在唐人街吃過飯之後,去當地的一個同學家裏開party。
介紹本國文化。宋年初義不容辭的當起了導遊。
七八個人逛了一個多小時,宋年初帶他們去了一家茶館。
茶館是一家民國式小院。烏黑的漆木門半開着。推開門,跨過高高的門檻。先走過一條狹窄的石頭小道,然後眼前豁然開朗。
院子裏清幽雅靜,用青石板鋪就,石頭縫裏。還有青青苔蘚。
院西角。有整塊大石頭雕成的石桌。桌旁還有一方石井。
南角,有用木頭築的兩層平台。平台四周,是茂密的竹子。細密的把平台圍繞其中。
宋年初指着那竹子,跟同學介紹:“古人很喜歡竹子。有人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竹子在我們國家裏,是雅士的象徵。不過,我就只喜歡吃竹筍。”
宋年初的同學聽完,笑了:“chula簡直就是一個吃貨。”
在一起兩周。每個星期天晚上,宋年初出現的時候。必定會提着一大堆吃的。
所以他們小組,就把吃貨這個稱號,票選給了宋年初。
宋年初笑着,沒有搭話。繼續帶他們往院子深處走。
院裏有一花園。茶棚就建在花園裏。花園后,還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矗立着高高的木欄,成百上千個木牌掛在木欄上,尾端的紅流蘇在風中飄蕩,很是漂亮。
有人指着那些精緻的小木牌,問宋年初:“那是什麼?”
宋年初就看到了那些祈願牌。
整整齊齊排列的木牌,上面字跡清秀,靜靜懸挂在風中,寄託着別人的心事,寂靜無聲。
宋年初的笑容瞬間平息。她下了台階,緩緩走到祈願牌那裏。
眾人有些不解的看着宋年初。不明白,這個方才還笑容清麗的姑娘,怎麼突然就安靜了起來。
宋年初抬頭,認真凝視着那一個個小木牌,目光靜靜的從它們身上流過。
風輕輕吹起宋年初柔順的頭髮,和着那紅色的流蘇,一起在風中飄蕩。
茶樓的主人走過來,輕聲詢問宋年初:“您要寫一個嗎?”
宋年初回過神,問茶樓的主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這裏的祈願牌,多久清理一次呢?”
主人微笑着回答:“一般是三個月一次。不過清理下來的祈願牌,我並沒有扔掉,而是全部放在了箱子裏。”
宋年初懇求他:“我能不能看看,那些收起來的祈願牌?”
主人想了想,看着這個眼裏籠了層透明的水汽的姑娘,點點頭:“好吧。”
箱子就埋在木欄旁邊。宋年初拿了工具和主人一起挖。很快就挖出了幾隻漆木盒子。
這個主人很細心,每隻盒子都表明了,裝的何年何月的祈願牌。
宋年初拿出那幾隻裝着前年和去年的牌子,坐在茶棚的桌子上,一隻一隻的翻檢。
其他人在別桌坐下,點了壺茶,邊喝茶,邊等宋年初。誰也沒有說話去打擾她。
一個異國的姑娘,再堅強,看到故國的事物,總是會想家。他們都大方的體諒了她。
宋年初獨自坐着,一隻一隻輕輕的把祈願牌拿出來,看上面的字跡、上面的署名。然後就把那些牌子,整齊的放在桌上碼好。一個盒子看完,她會照原樣重新放回去,鎖上。
時光悄悄走過,風吹過她的長發和裙子,安靜中流淌着淡淡的憂愁。
終於,宋年初最後拿起一隻木牌,看到上面的字跡時,再也沒了動作。
精緻的木牌上,方正有力的中國字簡單明朗。四個字,瞬間讓宋年初的心又一遍疼起來。
安,望勿念。
誰安好?又讓誰勿念呢?
三年前。開封。
依舊是姑娘逃學那次。宋衍衡找她到開封,被她拉着去游清明上河園。
園子裏,就有祈願碑。
宋年初興緻勃勃的買了兩條許願帶,一條給宋衍衡,一條自己寫。
宋衍衡一個男的,沒這麼兒女情長。他看着宋年初寫,然後為難自己該寫什麼好。
宋大少爺一不愁錢、二不愁權。實在沒什麼求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