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第八十八回
“回皇上的話,十九王爺不甚落水,臣妾湊巧路過便搭了把手。”我未抬頭,直接屈膝跪在地上。
“起來說話。”慕容離上前一步將我扶起,聲音略帶不滿。
“皇上,娘娘這身衣裳都被王爺弄濕了,還是先讓娘娘回去換一換罷,這大冷的天兒,染了風寒便不好了。”齊秀很是善解人意,只是不特意說這衣裳是十九王爺濡濕的會死嗎。
“好,以皇後身體為重。”慕容離淡淡的應了一聲。
話一落,先前壓下去的議論聲再度響起。
“小安子,將十九王爺帶去胥央宮,把御醫叫來給他瞧瞧。”慕容離聲音愈發的陰冷,再度回身瞧了一眼眾人:“這飯菜涼了不打緊,將美人晾在一旁可就不妥了。”說罷,率先邁步離開。
齊秀見狀瞧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揚了揚:“娘娘,臣妾先告退了。”
我極力保持住平和的心態,朝她擺了擺手。而後轉身回宮,今日我原本也不願來,這麼一鬧倒是省了不少心。
臨走前我回頭瞧了瞧,方才出恭的那小宮女不知何時已站在一行人中,恭敬的垂首待命。
回宮之後,我換了身輕便衣裳,而後倚在軟塌上:“你叫什麼名字?”我托腮望着一直站在輕紗外的宮女。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柳兒。”那小宮女急忙急忙跪在地上,雙手緊抓地面,瞧得出有些緊張。
“柳兒?你去告訴皇上,本宮身子不舒坦,就不去了。”
我輕嘆一口氣,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是。”
小宮女鬆了口氣,起身出去了,臨出門前步子微微一頓,側頭瞧了我一眼。
她走後不久,我便稱不適,讓所有宮人守在外面,而後將門關緊,準備自後院溜走。
夜風凜冽,我站在牆頭上時,忽生出一股寒意,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栽下去。我遙遙朝遠處瞧了瞧,那名為柳兒的小宮女步速極快,正朝乾合殿方向走。
我輕飄飄自牆上躍下,華麗麗摔在牆角那不知是哪個挨千刀的挖的坑中。
手忙腳亂自坑中爬了出來,猛然聽院內傳來一陣交談。
“什麼東西?”
這是內豎甲。
“估摸着是發春的母貓。”
這是內豎乙。
“湊!你們家養的母貓摔倒那聲響像母豬似的?”
內豎甲有些不服。
“湊!你們家母豬半夜能翻牆跑了?”
我有些憂桑,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步履蹣跚的離開這處傷心地。
此時柳兒已走遠了,我提氣施展輕功跟上,瞧她臨到乾合殿時步子一轉,往相反方向而去。
我不得不佩服起我自己來,我近來是越發的機智了。我翻身躍上屋頂,藉著月色打探下面的情形。
柳兒大約行了百餘步,而後站定,朝陰影處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奴婢見過王爺。”
王爺?一聽到這稱呼,我有些疑惑,難不成是方才那位落水的狼狽王爺?我小心朝下挪了幾步,屏氣細聽。
“那廢物沒事罷。”
一道略顯冷漠的聲音響起。
“回王爺的話,奴婢還未找到機會去探望。”柳兒輕聲細語回了一句。
“哼,那種廢物。將他扔到湖中算是對他的恩賜。”被稱為王爺的男子聲音愈發不屑起來:“你們主子什麼時候來見本王?”
“王爺先莫急,您也瞧見了,眼下主子正同皇上一起,委實抽不開身,不過主子說了,您的大恩大德她都記在心中,來日定會給王爺您想要的。”柳兒面不改色心不跳,聲音起伏也不大。
“好,你告訴她,她是本王的,本王遲早要將她從皇兄身邊搶過來。”那位王爺十分狂妄,說完之後腳步聲漸遠。
我扒在屋檐朝下瞧,見那柳兒目光冰冷,口中冷哼一聲道:“你也配。”
我不顧寒意,跌坐在房頂上喘着氣,慕容離攤上事了,慕容離攤上大事了,他要被戴綠帽子了,這真真是極好的,是件喜大普奔的吉利事。
我自地上一躍而起,腳下生風,一路奔回宮殿,而後簡單梳洗后翻身上榻,扯過被子將自己蓋好,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娘娘歇着了。有什麼事明早再說。”
我正躲在被子中偷笑之際,聽門外傳來一聲訓斥。想必是那柳兒回來了。
被呵斥之後,柳兒也並未多言,門外再無交談之聲。
我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所幸起身抽出基本春宮圖欣賞一番,這春宮圖是個好東西,畫技很是精湛,我邊瞧邊點評,漸漸的便有些入神,是以連慕容離進來時都未發現。
“在瞧什麼?”
身下床榻陷下去一些,慕容離略灼熱的氣息撲在我臉上,帶着些許的酒氣。
我急忙將手中畫冊塞到枕頭下,中途被慕容離拉住手腕,但見他將臉湊到畫冊前,瞧清上面的字之後,有些詫異:“你……你……”他難得結巴,滿眼不可置信。
“你別裝了!這不是你放到我書櫃中的???”我委實羞愧,朝他大聲嚷了起來。
慕容離展顏一笑:“別激動,我的意思是你多瞧瞧也好,這些畫冊很名貴的,出自大家之手。”
“……”真是夠了,我將畫冊扔回桌案上,極力堆出一臉的嚴肅同沉痛:“你要戴綠帽子了你知道嗎?”
慕容離躺在我腿上,睜着有些迷濛的眸子瞧了我一眼:“你跟誰?”
“……”我有些無奈:“我是說你的貴妃啊!貴妃!你的貴妃和你的不知是哪位的好弟弟!”
“哦?”慕容離翻身坐起,面色愈發嚴肅起來。
我這心一沉,聽聞男人的獨佔欲很強,哪怕自己不愛的,也不許她同旁人有染,這便是傳說中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板著臉瞧他:“是啊,你準備如何?浸豬籠?”
慕容離泄了氣,沒好氣的瞧了我一眼:“總得將我那好弟弟找出來才能找機會將他們配成一對不是?”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日找個機會聽聽你這些兄弟的聲音。我記得那人的聲音。”那股盛氣凌人的氣勢太過明顯。
“也好。明日還要擺宴,你還是隨我一道去罷。我瞧今日這事,十有八.九是故意使然。”慕容離眼中精光閃了閃,而後起身舒展手臂:“娘子,伺候為夫更衣沐浴罷。”
我這人心中一放些事便極其容易失眠,是以夜半三更時便坐了起來,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
慕容離他因飲了酒,睡的有些沉。白皙清俊的面龐上,因酒氣而沾染的微紅並未褪下。
抬手為他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順手點了他睡穴,我這才敢隨意動彈。
翻身下榻,將衣衫穿好,我再度自後院翻了出去,因有了上次的經驗教訓,這次我很是巧妙的避開了那道坑。
一路沿偏僻之路在宮中閑逛,逛着逛着,不自覺便逛到了齊秀的宮殿,好吧,其實我是特意來此的。
她大抵已歇下,或是正在黑暗中做着什麼,總之宮中一片寧靜。我小心避開夜巡侍衛,從偏殿的宮牆翻入院中,而後借力越上她的屋頂,緩緩俯□子,輕步而行,待找准位置后,掀起一片琉璃瓦,自巴掌大的空缺處朝殿內瞧。
“你什麼時候才會真正給我?”漆黑殿中那滿是輕狂傲慢的聲音響起,接着響起衣袂摩擦之音,若我未料想錯,這是那位小王爺在穿衣裳,當然也可能是褲子。
他話落,殿中安靜片刻,他略帶不滿的聲音再度傳來:“每次都是這樣,本王一直未娶你可知因為什麼?先皇那是不公才將你賜婚給皇兄,這麼些年本王也聽過不少流言蜚語,你一直都未得到過他的心不是?以往皇后在的時候是皇后,皇后不在便是尚玉,若今日本王說將你要來,想必皇上也不會在乎罷?”
齊秀半晌未搭話。
“當年你找到本王,說只要除掉皇后你便跟本王走……”小王爺正想繼續說點什麼,話語被齊秀打斷。
“可你並未除掉她,她現下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齊秀話帶不滿同微微怒意。
“好,我們且不說過往,便說今日,你讓本王設計抹黑皇后的名聲,本王也做了,還搭上了本王的十九弟,你又怎麼說?”小王爺有些激動了:“齊秀,你不過是丞相府的嫡女,憑什麼隨意差遣本王?你不過是仗着本王喜歡你。你口口聲聲說留在皇兄身旁只是因為不甘心,本王以為你分明是賊心未死。”
小王爺倒是個心思通透的,只不過眼下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一直信齊秀的話。但這層豬油不好去啊。
我陷入愁思,這大晚上的欣賞了這麼一出名為皇上正在有喜的年度宮廷大戲,當真是感人肺腑,直教人潸然淚下。
我繼續聆聽兩人那充滿溫情的對話,且將這行為歸到聆聽一類罷……我望了望天兒。
齊秀初始啞口無言,而後黑暗中響起頗為引人遐想的旖旎聲音。從這聲音來聽,兩隻小野鴛鴦大抵正在進行那日被我撞見的遲暮與如意正在進行的事。
只是同一件事放在不同情況下,這性質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遲暮同如意的吻,那是自由戀愛的產物,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
而這倆廝的吻,委實讓人覺得噁心!十分的噁心!是以我決定先將瓦蓋上,等兩人行完苟且之事再繼續傾聽他們這錯綜複雜的凄美愛情故事。順便又決定我日後一定好好待慕容離,為他熬些心靈雞湯。
大抵一炷香后,我掀瓦而聽:“柳兒,給本宮倒杯水來,多放些鹽。”
且不說這柳兒多麼敬業,白日要潛伏在我身旁,夜裏又來伺候齊秀。單就這鹽水來說……這得是多嫌棄那位為她賣命的小王爺啊,才要用多放些鹽的水來漱口。我不禁同情起那位從未謀面的小王爺來。
“主子,王爺他沒對您做什麼罷?”柳兒關切問道。
“啪!!!”這巴掌聲格外悠揚:“放肆!這些事輪到你這賤婢來過問?”
……好疼啊……
我摸了摸臉。
“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柳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是擔心娘娘吃虧。”
我咂了咂舌,眼下瞧來,吃虧的明明是小王爺。
“就他也配跟我說喜愛,本宮這輩子只愛皇上一人,若不是瞧他還有用,哼!”說到最後,齊秀冷哼一聲。
我默默將琉璃瓦蓋回原處。
原來慕容離才是那個棒打野鴛鴦的罪魁禍首。
我回宮躺下,順手解了不知是給王爺戴了綠帽子還是被王爺帶了綠帽子的慕容離的睡穴。
他翻了個身,嘟囔道:“別點了,你方才都點歪了……”
“……”尼瑪點穴點歪了這種大事怎的不早告訴我……
我幽怨的瞧着他的背影,透過他的背影彷彿已然預見我大皇宮一片綠油油的景象。
隔日慕容離轉醒,攬過幾乎是興奮的一夜未眠的我:“昨夜去了齊秀那?”
“咦?”我心中暗暗稱讚他尋思玲瓏,又疑惑有着如此玲瓏之心的人怎麼會讓自己戴上綠帽子。
見我盯着他頭頂瞧,慕容離無奈嘆了口氣:“你不出牆,我頭上這帽子就不會變色。”
“……”
梳洗完畢,慕容離早朝而去,我百無聊賴坐在軟椅上。
昨夜一心想着綠帽子,竟將小王爺說他受齊秀委託追殺我之事忘在腦後。
這一對小狗男女,當真是心狠手辣。
”娘娘,用早膳7。"我正絞着衣擺,見柳兒低眉順目站在眾宮女之首,手托華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