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第八回
遙遙便見一抹月牙白立在門外,那人身材挺拔,因着背對於我,是以瞧不見面容,不過就這身子骨來瞧,長相必然是極美的。
我率全府上下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下官見過大將軍。”
聽聞將軍並不喜安親王的名號,是以即便是拍馬屁亦要掌握好其所好。
那抹月牙白終是轉了身,聲音極其冷淡:“嗯。”而後便長驅直入,將我一干人等晾在身後。
我握了握拳,這皇家難不成就找不出一個正常人?
“你愣着做什麼?”如意不悅的斜睨着我:“不去招待他?”
我聞言又追趕上去。
“大將軍此來可是有何重要之事?”
我進屋時,那廝已落座完畢。由此我才瞧見他的相貌,心中難免大吃一斤,座上之人眉似遠山眸若星辰,竟是同皇上不差分毫,只是眸子之中那股疏離更甚。
“城外十二嶺的流民較之以往更多,你去郊外搭個粥棚施粥。”他輕啟薄唇,面上無甚表情。
我身子一歪復從椅子上摔了下去,他今日來便是來通知我去施粥的?我大張着嘴瞧他:“那將軍?”
“皇兄說教我在一旁監工。”
掀桌!我氣極,憤恨斜睨着他口中道:“施粥乃是小事,便不勞將軍費心了。”
他起身:“唔。”向前邁了兩步:“那走罷。”
我氣血上涌,平靜再三,這才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後,心中清明施粥監工此類之事不過是幌子,實質是皇上讓他來看緊我,不讓我隨處亂跑罷了。
出門后,門口早已有人將糧食等裝備羅列整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郊而去,只是我卻被將軍帶着走了一條小路。
“為何不隨他們一道走?”路上我有些疑惑。
將軍回頭掃了我一眼,眉頭緊蹙,分明萬般不耐。
我低頭找了許久都未找到一根像樣的木棍,是以只好閉了嘴跟着他走。
城郊的景象倒是比我想像中要嚴重上許多,人們大多衣不蔽體,或橫或豎的躺在烈日之下,嘴唇乾裂雙目無光。
我同將軍趕到之時,那粥棚早已搭妥帖,現下正有人在熬着粥。
我正要上前去便被將軍拉了一把:“別出去。”
我便依言又退回到樹蔭之中瞧着眼前的景象。
打紅日當頭一直到日落西山後至月上樹梢,我姿勢換了一遍又一遍,將軍府施粥之人這才離開。
月光極盡冷清,如銀雪灑了一地。那些流民此時填飽了肚子終是可以歇上一會了。
我揉着酸脹的腿,又撫了撫唱起了空城計的肚子,突然瞧見了大家熟睡后,幾個人影自人堆中爬了起來,先是回身朝眾人灑了一把藥粉,而後分頭而去。
將軍輕聲道:“走。”
而後便扯着我一路尾隨其中一人而去。
夜晚時分,天氣漸涼,在荒郊野外疾走這事,放眼天下也只有皇家子弟才做的出來。也不知他修鍊的哪門子工夫,腳步極其輕盈卻又來去如風,素色長袍在黑夜之中劃出道道詭異的弧線。
我被夜風吹的睜不開眼,整個人都貼在了將軍身上,可這廝身上竟比那寒冰還要涼上幾分,我又不得不費力的將身子擺正。
這一路行的跌跌撞撞,我胸口隱隱發疼之際,將軍終是縱身一躍將我帶上了一個屋頂。
他身子一滑,緊貼在房頂處,毫無縫隙,我便學着他的模樣,感覺肚皮上一片冰涼。
我探頭打量着所處之地,原是所處深郊的一處廢棄的院子。
“將軍。”我趴在他身旁耳語:“我們可是要在此處趴上一宿?”
將軍再次睨了我一眼。
此時身下的院子傳來一陣響動,一道黑影自暗中步出,牽了匹蹄子上裹着布的馬,朝院外飛奔而去。
我側頭瞧了瞧將軍,待那人駛出視線后,他帶着我飛身落地,向前疾跑幾步,吹了個口哨,拐角處便有一匹同樣包了布的棕色烈馬奔馳而來。
將軍利落的翻上馬背,在我還站在一旁驚嘆他的身手時,他長臂一揮已然將我拉到馬上:“坐穩了。”
一聲輕喝,胯.下烈馬便朝前飛奔,我頭一次騎馬心中萬分緊張,僵着身子手中緊緊揪着馬鬃,好好一個屁股被顛成了八瓣還多。
“將…將軍,咱能慢些嗎?”我一張嘴猛灌進了一口風,嗆得我胸口較之方才還疼,想咳嗽卻又得強忍着。
不知是否夜風太大之緣故,將軍仿若未聞,烈馬依舊奔馳在荒野之上。
我剋制着心中的恐懼抖着身子轉過頭又驚又懼的對着他耳朵大喊:“我他娘的說讓你慢點,嚇死爹了。”
我氣血湧上心頭的時候,往往膽子會變得奇大,此時也不例外,只是將鬱氣發泄之後我心中便悔了,拼了全身的氣力朝前移了移。
身後許久都未聽到將軍的回話,在我安慰着自己他是未聽見后,胯.下馬比起先前奔的更快起來。
我被這慣力甩的向後靠去,身子發出一聲悶響,若是我未猜錯,應當是撞上了將軍的胸膛。
他悶哼了一聲,速度卻絲毫未減退,他左手微微使力,馬便向左側山頭奔了上去,那是一片荒山,未生長樹木,倒是免去了被樹枝划傷的皮肉之苦。
不知向前行了多久,馬終是有了減速的跡象,我趁着此機會喘了口大氣,鼻尖處是夜晚獨有的氣息,甘洌醇厚。
“你在此處等我。”他說完便翻身下馬,身形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我趴在馬背上,右腳用力勾着馬蹬子欲下去活動一下酸痛的身子,我剛抬起屁股,這馬便動了一下,駭的我又老老實實的趴在上面再不敢逾越半分。這馬倒是通人性,我不動它也不動。我雙臂環着它的脖子,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準備美美的睡上一覺。
許是這一日奔波太過勞累,臉一貼在馬背上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中的場景有些雜亂,醒來時早已記不得了。只懵懵懂懂感受到馬又動了起來,只是不如初始時那般猛烈了。
“到了。”
我抬手擦着橫流的口水時,將軍的聲音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