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共患難,訴心事。
如江離塵預料的那般,祁雲還真是一晚上都沒合眼。她時刻留意着隔壁的動靜,哪怕右邊的房間傳來呼嚕聲,她也沒敢鬆懈,就怕這兩人隨時醒來隨時離開。
天剛亮的時候,隔壁總算有動靜了。聽着他們離開的腳步聲,她毫不猶豫的選擇跟上。
只是在剛開打開房門時,突然見到客棧里的小二。
小二還是昨晚熱情的模樣,“姑娘,你是要下樓用吃的還是要退房?”
祁雲面無表情的道,“退房。”
小二笑道,“好勒。”
昨晚就給了房錢,祁雲準備繞過他去追人,只是剛從他身邊經過,又被他叫住,“姑娘……”
祁雲不耐的回頭。
而就是這一停足讓她傻了眼,絲毫防備都沒有,只見一層白沫撲面而來,呼吸中全是濃烈又怪異的香味。
頃刻間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墜,在意識陷入空白前她大驚不妙,可已經來不及了……
……
待她醒來后,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小房內,房間裏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扇小窗和一道緊閉的房門。
坐在地上的她雙腳被捆,雙手也被人反剪在身後,捆綁她的繩索用過麻油侵泡,滑不說,還比普通繩索結實,越掙扎似乎越勒緊。
眼前的處境並未讓她感到意外,吸進那些異香粉末之時她就知道自己遇到黑店着了人家的道了。
而讓她震驚的是有個人在她身後,同樣被人捆綁着,他們背靠背,觸碰着對方身體,她分辨得出來對方是一個男人。
秉着一絲好奇,她扭頭看去,這一看險些把她眼珠子驚掉,“你怎麼會在此?!”
江離塵!
這男人居然同她綁在一起!
他是如何來此的?難道……他早就跟蹤着她?
江離塵也沒回頭看她,只是冷冷的喝道,“閉嘴!”
祁雲還扭着頭,眼前的男人讓她震驚和傻眼,比遭人綁架還讓她難以接受,“你到底如何被抓的?”
江離塵依然沒側一下目光,只傳達着他更為沉冷的氣息,“閉嘴!”
問他為何,他還想知道其中緣由呢!
昨晚他就心有戒備,猜到那家客棧有問題。可如此戒備之下,居然還遭人暗算。
是何人如此猖狂,竟在他房中暗藏迷香,而且那迷香好生厲害,他就嗅到那麼一點也沒能抵抗住。
這都不算,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居然連內力都被人封住了!
他江離塵並非第一此行走江湖,自幼年起就時常獨居世外,而今居然遭遇如此境遇,簡直是奇恥大辱!
祁雲心裏疑事多得如麻,可見他對自己冷漠到了極點,也不再同他說話,安靜的低着頭,等着有人出現。
不管是誰綁架他們,對方肯定有目的,她不是那種遇事就大呼小叫的人,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和理智才是最應該的。
見她許久都不出聲,沒過多久換江離塵不滿的開口了,“說話!啞巴了?”
祁雲掀了掀眼皮,“嗯。”
江離塵猛然扭頭,語氣也更顯惡劣,“好端端的為何要跑出來?如今遭遇此事,你可滿意了。”
祁雲緘默不語。
江離塵拿後背擠撞她,“說話!別給我當啞巴!”
祁雲還是沒出聲,甚至下意識的想同他拉開距離。可繩索把他們兩人綁在一起,她根本擺脫不了他。
江離塵有些臉黑,“你以為當啞巴我就奈何不了你?”
祁雲終於忍不住扭頭,“不是你讓我閉嘴嗎?”
江離塵語塞,“你!”
祁雲轉回頭,再不多看他一眼,“我沒求你跟着我出來,發生這樣的事能賴我?你以為我喜歡跟你說話?你以為人人都該看你臉色、你讓做何就做何?”
江離塵寒着臉,渾身綳得緊緊的,簡陋的小屋全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兩個人背對背彼此,也沒有誰再多話一句。
本以為抓他們的人會出現,可兩個人被關在這裏許久都不見人來。看看小窗外,天色都黑了。
也不知道他們處在哪個地方,太陽落山後,夜風直往小窗里鑽。祁雲面對着窗戶,越發覺得寒冷,身子不受控制的打寒顫。
“靠後一些!”江離塵突然出聲,比起上午那會兒,聲音低沉了許多。
祁雲罔若未聞,下巴都快垂到心口了。她身子越來越涼,被綁的雙腳也越來越麻,似乎只有低着頭才能驅散這些難受。
江離塵突然扭動起身體,用足了勁兒讓彼此轉移了方向,由他面對小窗吹冷風。
祁雲抬起頭,長卷的眼睫輕輕顫着。
這都一天了,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何目的、是何來頭、把他們抓來為何又不見他們?
她靜坐了一整日,鎮定的表現下卻是一顆不安的心。都沒聽到白鴿的聲音,難道那兩個白鴿跑了?
它們是不是發現她遇險所以回京城告訴師兄去了?
要是真如此就好了,師兄和魅兒一定會來救她的!
可是……
她嘴角苦澀的勾了勾,說白鴿能帶路尋人她相信,可白鴿再聰明也只是兩隻凡鳥,如何能主動向人通風報信?
就在他們無計可施之際,那扇房門總算被人推開了。
兩人同時側目看去,只見一高大魁梧的男子大搖大擺的
魁梧的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人,一人手持長劍,一人拿着火把。
頃刻間小屋裏光亮射眼,可領頭的男子矇著臉,只能看到一雙兇惡的眼睛。
江離塵緊斂着眸光,聲音寒徹刺骨,“你們是何人?有何目的?”
領頭的男人將他們一一打量,隨即發出狂邪笑聲,“我那兩個兄弟說抓到一個漂亮的女人,果然,真是大美人一個。”
江離塵當即臉黑,身上的寒氣都變化成了殺氣,“敢碰她試試?”
領頭男子都沒多看他一眼,走到祁雲身前,突然彎下腰捏住她下巴抬起,他神色全貌被黑布遮住,可那雙眼睛裏全是滿意和邪氣,“長得真好看,這肌膚真滑溜,我玩過那麼多女人,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女子不施脂粉就如此迷人的。”
那兩個手下見他滿意,其中一人趕緊討好笑問,“大哥,我們這就把她帶你房裏去?”
江離塵怒不可遏,冷聲喝道,“把你臟手拿開!”
敢碰他女人,找死!
男子眯着眼,凌厲的目光射向他,正要開口,突然門外跑進來一人,“大哥,不好了,那老頭帶着孩子跑了!”
聞言,男子立馬甩掉祁雲的下巴,又驚又怒,“什麼?跑了?該死的,你們如何做事的,怎能讓他跑了?那老頭兒能醫擅毒,留下對我們大有用處!”
語畢,他片刻都未多留,帶着一身怒氣衝出了房門。
那兩名手下看了看被捆綁在一起的男女,隨後也趕緊追了出去。
房門再次被關上,屋裏又恢復了黑暗。
江離塵面對着窗戶,那一縷月光直射着他五官分明的臉,像有一層寒霜布在他俊臉上。
祁雲沒被冷風吹,可也差點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凍着,背貼着他繃緊的身子,不禁嘲諷道,“他們要對付的是我,你氣個什麼勁兒?”
江離塵扭頭斜眼怒瞪着她,“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你敢讓他碰試試!”
這女人,是想氣死他不成?都被人盯上了她居然還無動於衷!
祁雲冷笑,“我早就是不潔之身,還需要在乎這些嗎?”
江離塵真差點吐血,厲聲道,“你再說一次!”
祁雲並未將他怒火放在心上,反正她現在也看不到他的臉,他咋呼又能如何?
只不過,此時此刻她卻是有話想說,“比起剛剛那人,你強迫我的行為也好不到哪去。同你比起來,至少人家還會欣賞我的美色,至少他還把我當一個女人,可不像有些人,做些禽獸之事卻還要裝正人君子。”
江離塵用力的扭動起身子,心口一把怒火狂燒,“你居然拿我跟這樣的人比較?你是想死不成?!”
祁雲沒再開口。
又見她沉默,江離塵可沒再有耐性,冷聲道,“你給我聽清楚了,若是你敢背叛我,你就等着受死吧!到時就算天寶求情我也不會原諒你!”
祁雲突然輕輕‘呵’道,“江公子,與其在這裏同我這些廢話,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除去。我想我爹和天寶應該是安全了,眼下也不能指望別人相救,還是多想辦法逃吧。”
那個領頭的說之前抓住的老頭兒能醫擅毒,看來真有可能是爹。不過他們爹能帶着天寶逃出壞人的魔爪,她心裏也鬆了一口氣。現在沒了心頭擔憂,她得想辦法抱住性命,然後再去找爹。
江離塵身上寒氣不減,可也安靜了下來。
只不過片刻之後,他背對着祁雲道,“沒想到你還有幾分膽識,遇到這樣的事也能鎮定從容。”
祁雲輕聲淡笑,“這有何好怕的,人嘛都有一死,我對生死看得不重。更何況我一直以來的心愿都是尋找我爹,如今同他已經相聚,還有何不滿足的?”
江離塵扭頭斜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底溢出一絲複雜,“那你更應該活下去才是,如果你死了,祁老和天寶該如何?”
祁雲總算捨得扭頭看他一眼,昏暗的光線下依然能看到她嘴角那麼淺笑,“我爹不會孤老,因為我相信師兄和魅兒能照顧好她,而我留在他身邊,除了能盡幾分孝心外,更多的是給他丟臉。他從未跟我提過天寶的來歷,就是不想談起這樁醜事,試問,誰家女子未婚產子是光榮的?再說天寶,你不是希望帶他走嗎?如果這次你能活着離開,那你就帶他走吧。跟着我這樣的娘親他以後也不會有大作為,我也從未想過要他一輩子在我身邊。”
她淡笑的聲音似微風拂過江離塵的側臉,可聽在江離塵的耳朵里,卻猶如刺扎一般,心裏莫名的發堵。
這女人,居然把一切事早都看透,甚至把自己的人生都草草做好了打算。
他該高興的,她總算鬆了口願意把兒子給他了。
可是……為何他卻高興不起來?
兩個人的雙手都反剪在身後,手腕雖綁着繩索,可十指還是能伸展。他許久都未再說一句,可十指卻突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柔軟的雙手收入十指中。
祁雲瞬間拉長了臉,也想掙脫掉他亂來的爪子,“放開我!都這個時候了還耍無賴,你是不想要命了!”
江離塵緊抿着薄唇,越發收緊十指。
祁雲有些怒,“江離塵,你是天寶的爹,我是天寶的娘,難道你真希望他的娘恨他的爹?”
江離塵依然沉默,祁雲看不到他的神色,
他的神色,更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麼,只是許久之後聽他低沉開口,“你連最壞的打算都做好了,為何又不肯順了我?做我女人難道我還能虧待你不成?”
祁雲不屑的冷笑,“江公子心有所屬,如此博愛,怎能對得住心中那一往深情?”
江離塵微微有些怔,扭頭複雜的看着她,“你知道?”
祁雲點了點頭,“兩年多前你在我耳邊喚過她的名字。”
江離塵神色莫名尷尬,扭回頭看着窗外寒冷的夜色,“你知道也無妨,這並非江某的秘密,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又如何?錯過既是無緣,她早已為人妻,難道我還能去搶不成?”
祁雲也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麼多,還以為他會大發雷霆掩飾心中秘密呢。
“那你現在呢?還想着她?”
“沒有。”江離塵回得很乾脆,只是聲音低沉無力。
“嗯?”祁雲回頭想看清楚他的神色,可最終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巴。
“我有大任在身,就算我能想她一時,也不可能想她一世,總不能因為她而使自己終身不娶吧?”江離塵勾着薄唇,嚼着心中那一絲苦澀,“那晚醉酒也是想在離開天漢國之前在心中同她做個了斷。”
祁雲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這男人心思太難捉摸了,誰知道他話里有多少真假?
江離塵突然朝她後仰,不滿的問道,“怎又啞了?”
祁雲沒好氣的嘲諷,“我啞不啞關你何事?”
江離塵有些難堪,扭頭又變了臉,“你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我有意對你示好,你還如此不識趣,難道真要我狠着心對你才好?”
祁雲也忍不住扭頭,“誰要你對我……”
話音未完她卻突然閉了嘴,只因扭頭的一瞬間突然同他側臉相撞。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祁雲趕緊轉回頭,再不出聲了。
差一點就碰到他嘴巴……
而就在她臉頰莫名發燙時,江離塵突然放開她的手,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用內力將身上的繩索崩斷。
她驚訝不已的轉身,“你既會解開,為何不早些?”
江離塵沉着臉道,“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居然封了我內力,我方才才恢復過來。”
祁雲趕緊道,“那你快把我的也解了。”
江離塵把腳上的繩索解了后,這才坐到她身前,傾身笑看着她,“我為何要替你解綁?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嗎?那我現在就走,等我把天寶找到后就帶着天寶回國。這也是你剛才許諾過我的。”
祁雲瞬間冷了臉,還有如此自私的人?
這一刻,看着他得意滿滿的俊臉,她真差點噴火,把頭扭開,怒道,“那你就趕緊走吧!”
“哈哈……”江離塵握住她肩膀把她扳回身前,“我這不是跟你學的么?誰讓你當初戲耍我的?”
祁雲咬牙切齒。要不是雙手被綁,這會兒真想把他討人厭的臉抓花!
可對她的怒氣,江離塵彷彿沒感覺到。已恢復正常的他也沒了懼意,反而饒有興緻的想逗她。
今日遇劫,雖有驚,可也另有收穫。要不是他一路跟隨她到這裏,他恐怕會懷疑這次遇險是她安排的。否則,她怎麼會如此冷靜從容?
事實證明,她的從容鎮定並非裝的,而是她性子使然。
這女人,還真讓他刮目相看。遇事不驚、也沒有慌亂哭鬧,不知為何,他心裏居然有種莫名安慰的感覺。
就在他俊臉越來越靠近祁雲時,祁雲突然扭開頭,罵道,“你離我遠些!江離塵,你要是在乎天寶,就請你停止惡行,我渾身被你糟蹋得就只剩這點清白了!”
江離塵抓着她肩膀,笑出了聲,“正好,江某被你染指也只剩這點清白了。”
祁雲跟看怪物一樣看着他。就他這樣的人,會沒親過女人?
而就在此刻,房門再次被推開。
兩人沉下臉同時朝門口看去。
這一看,突然間就傻眼了——
“爹……爹爹……”天寶咧着嘴跑了進來,嘴裏雖然叫着‘爹’,可卻把祁雲給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