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十六條魚
祁安止聽見一聲清晰的嘆息,接着美社莎站起身,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拎到了廚房門前,打開門將他給丟了出去。
‘啪!’
他一轉身,那扇門就已經乾脆的被關上了。祁安止挑起眉梢,索性搬來了一張椅子在廚房門前坐下等着美社莎收拾完出來。
隱約能聽見那扇門中的流水聲與瓷盤交疊碰撞的聲音,沒多久,房門再次被打開。
美社莎走出來,將擦手的手巾丟到了祁安止的腦袋上:“你能幹點什麼有用的事?”
祁安止摘下頭上的布蓋,拿在手上看了看,確認沒有發現髒東西后開口放心的指責那個隨手丟布的人:“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事,你連鞋子都穿反了我也沒把我的洗腳布丟你臉上!”
美社莎皺起眉頭:“又沒有人告訴過我這東西還分左右,我也沒把鞋鋪滿一地然後弄得到處都髒兮兮的。”
“也沒人告訴過我那兩個人會把盤子裏的東西拱得到處都是。”祁安止將椅子拖回餐桌邊,塞到桌下,“泰沙跑哪去了,她不是要做午飯嗎?”
“以前我覺得你什麼都會,但這些作為人類來說最基礎的生活本領你都樣樣不通。”美社莎疑惑的看着祁安止,“你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
祁安止坐正,然後昂起頭思考了一會:“啊,讓我告訴你,就像這裏的貴族大家都有自己的管家一樣。在我們那裏,也不是事事都需要自己動手來做,家務我可以請家政,我可以去下館子填飽肚子,懶得出去也有泡麵,隨時能夠回老家吃老豆做的家常菜,嗯……沒有什麼是必須我親自動手去做的。”
除了幫病人做手術,這是他的工作。
美社莎沉默了半晌,接着道:“雖然有些內容我沒聽懂,但我大概了解了,你的意思是……你們那裏批量生產廢物。”
這話將祁安止噎住,半天沒想到這麼反駁,最終道:“這是我們生活優越有保證的表現,我們節省了更多時間去做其他有意義的事。”
那雙深海一般的眼睛半闔上,美社莎的目光低略過祁安止始終微微翹起的唇角,淡聲道:“更有意義的事情?像你對艾菲妮婭、埃文、威奧斯和碧姬做的那些嗎?我越來越討厭你口中的真實了。”
木色雙扇門的鎖匙傳來輕微的響動,餐桌邊的兩人皆轉過頭望去。
泰沙推開了半面門走進屋,然後反手將厚重的門板關上,她的另一隻手中掂着一些蔬果與肉類。
祁安止盯着她手中的籃子:“你們每天都出門買這些?我一直都沒發現。”
“不然你吃的那些都是從哪來的?”泰沙朝他翻了個白眼。
祁安止想了想道:“我們後院不是還有一頭牛嗎?”
姑娘不耐煩的從籃子裏撿出一隻果子朝祁安止砸過去,恨恨的道:“我不想跟你這個在皇宮裏長大的白痴討論這些問題。但我必須提醒你,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曾經在屠宰場呆過,所以也沒人知道怎麼把那頭該死的牛宰了,後面的花園都快被它啃禿了!”
待泰沙離開了二人的視線範圍之後,美社莎中肯的點點頭:“我喜歡她說的第一句話。”
“嗯哼?”祁安止咔嚓將手中的蘋果啃出一個大窩陷,他一邊嚼着清脆的果肉一邊說道,“我有個好提議,那就是咱倆別在糾結到底誰更白痴,大哥不笑二哥,你都是個千年老妖了在某些方面還不是跟洛可可一個等級。”
千年老妖美社莎睥視着祁安止,忽然露出一個冷笑的表情:“你再多說一句話,明年這個時候你墳頭的草就能有兩仗高了。”
祁安止聳聳肩膀,朝他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接着一手橫在嘴角邊做出拉過拉鏈的動作,再然後就徹底安靜了。
泰沙的手藝自然比不過一個人過了幾十年的梅姆拉,祁安止嚼着肉排彷彿自己在吃口香糖半天都沒能吞下去,他怕哽到自己。泰沙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悠來轉悠去,不知為什麼今天餐桌上會如此安靜到詭異,讓她吃飯都有些不自在。
見兩人都無開口的意思,泰沙乾咳一聲,隨意挑起一個話題:“你們兩個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生日?”美社莎抬眼,疑惑的掃過泰沙。
“就是出生的日子,九月十日吧。”祁安止說出的是宰洛伊的生日,往年這個小巫師的生日排場都不小,國王是費盡心思討好他。
“我不知道,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人類的記日方式。”美社莎回憶着道,“我是夜晚出生的。”
祁安止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嘲弄的語言又脫口而出:“嗯,夜晚真是難得的日子,一年只有一次。”
美社莎放下刀叉,看向他:“我現在完全能聽出來什麼話是在嘲諷我,你別逼我找東西把你的嘴堵上。”
“了不起,你學會了一個實用的技能。”祁安止挑起整齊的眉梢,“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不如以後就跟我一起過吧。”
美社莎乾脆利落的否決:“不。”
但他的異議完全被泰沙否決,那姑娘看着祁安止問他:“你們打算怎麼過?”
倒是祁安止追問“你是對我生日那天的日子有什麼不滿嗎?”
“那倒沒有,只是我拒絕你們人類可笑的慶祝方式,就像那些慶典。”美社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方案:“你們聚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同類,然後吵鬧,宣佈一些毫無意義的話。”
“生日可是很有趣的!你可以收到別人送給你的禮物,還有……其他的倒跟你說的那些都差不多。”泰沙話說到一半聲音就逐漸低了下去,最後乾脆閉上嘴低頭吃自己的午餐。
“嘿,這樣不錯,你跟我一天過生日,我們可以交換生日禮物。”銀髮的人類青年眼神亮了亮,“雖然我不指望你能送給我什麼正常的生日禮物。”
“我再說一遍,不。”美社莎頓了頓,又道,“不的意思就是我不要過生日,也不會幫你過生日。我不想收到一些沒用的廢品,然後還得費力去想到底要送你們什麼。”
祁安止哈的故笑一聲:“你現在才有些符合你年齡的樣子了,活像一個覺得人生無趣的老古董。”
美社莎不語,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他現在很想把祁安止掐死。
似乎洛可可並不是單純的咳嗽,過了許久都還沒回來,亂子倒先一步出現。
這時的祁安止正被美社莎押在水槽邊上洗着中午用過的餐具,他相信這絕壁是來自美社莎的惡意報復,現在這個人,連玩笑都不准他開了,以前他可沒這麼惡劣。
祁安止難得有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拿着新的洗碗布就着水流擦拭那些餐具,他正趁着美社莎轉身翻了個白眼時,忽然從大廳傳來泰沙的尖叫聲。
“啊————!”
水槽邊的青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與美社莎相覷一眼,緊接着立刻丟下濕布與刀叉與他同時衝出了廚房朝中廳跑去。
通往二樓的階梯層上,蓬頭垢面的王子不知是什麼時候從水房逃了出來,他的雙手與沾了許多灰漬的白內襯上佈滿了許多粘稠的暗紅色,一隻手中握着祁安止當初交給他與碧姬的那把說是能夠解除詛咒的匕首。
泰沙在祁安止與美社莎出現的第一時間跑到了二人的身後,語氣緊張的道:“他怎麼跑出來了?”
“很顯然,他用我給他的那把刀把繩子給隔開了,大概還順手殺了個人。”祁安止不着痕迹的將泰沙護到自己背後,然後正眼看着明顯情緒激動並一步步朝自己靠近過來的威奧斯。
那個男人朝他伸出自己的兩隻手,靠近示意:“宰洛伊,你看……我照你說的把碧姬殺死了,你別再跟我生氣了,別這麼對我。”
“殺死了?”這位貴公子露出許些無辜的表情,隨後又是惡作劇成功的一笑,“抱歉,我是說著玩的,就算你用那把刀殺了碧姬,詛咒也還是不會解除。你看,你的手骨都已經露出來了,還在繼續泛着泡沫。”
聞言,威奧斯驚恐的盯住了自己的手掌心,他開始顫抖,聲音都打了彎:“宰洛伊,你會救我,你會救我的對不對?我已經把妨礙到我們的人殺死了,你來幫我把詛咒解除,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在一起。”
“妨礙到我們的人?”祁安止重複這句話后輕笑一聲,他的眉目張揚,昂起頭顱鄙夷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人,“對我來說,現在唯一會妨礙到我的人就是你,認清現實威奧斯,真正喜歡你的人是碧姬,我只是一直被迫跟你呆在一起。”
這些話顯然讓對方完全狂躁起來,美社莎看着愈來愈近的人,一手握上祁安止的手腕將他與泰沙都拽到了自己身後。
這樣的舉動在威奧斯的眼中自動歸類於親密的互動,他注意到兩人身着着相差無意的衣服,開始大吼,眼中的嫉妒都快要溢出來了,揚起手裏的利器大步走上前:“是這個怪物蠱惑了你!你在胡說八道,宰洛伊不可能對我說這些話!都是你這個怪物迷惑了他,你死了,他就會恢復!”
祁安止把玩着手中鮮艷順滑的紅色髮絲,聽着威奧斯的話語,雙眼逐漸微微眯起。
“你小心不要被刀傷到。”他一步上前脫離了美社莎的保護區,腦袋向一旁偏了偏,皺起眉頭對着威奧斯道:“你臟死了。”
祁安止的主動靠近讓他欣喜,緊接着的一句‘你臟死了’卻又狠狠的將他剛剛燃起的希望全數寂滅。美社莎在此時摘掉了脖子上的項鏈,長而有力的觸~手捲住一條桌腿,猛力將那張長長的桌子掀起朝威奧斯砸去。
一直以來都是嬌生慣養長大沒比宰洛伊好上多少的王子自然也沒有過打架鬥毆的經驗,被長桌砸了個正着,壓趴在地上。趁此機會,祁安止一步上前去將威奧斯手中的匕首奪走,然後一腳踩到他的肩膀上,回過頭對美社莎道:“把他關回去,最好找個鐵鏈。屍體不用收拾,就讓他倆呆一起吧,水房你暫時不要先回去了。”
“嗯。”美社莎將桌子掀了回去,然後一根觸鬚捲起被祁安止踩在腳下的王子,將他提起來吊在半空中離的自己遠遠的,帶走了。
“不!宰洛伊,宰洛伊!”威奧斯朝着正與泰沙交談着的祁安止伸手,他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泰沙搖頭,不敢置信的道:“他竟然真的信了你的鬼話把那個女人給殺了?”
祁安止哈哈笑兩聲:“我這個人說起假話來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直到天都快黑了,那四個人才回來,祁安止將洛可可從梅姆拉懷裏接過來,小姑娘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只是打一進屋開始咳嗽就沒停過。
祁安止見她的小臉比網上都要紅上一些,攤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點發熱,診斷結果如何?”
梅姆拉的表情談不上好看,搖搖頭:“醫館的人說是普通的受寒,但是回來的路上她咳出來一口血。”
吉爾與摩森皆是始終抬着頭,擔憂的看着被祁安止抱着的洛可可,其中一個男孩自責的道:“都怪我們沒有阻止她。”
“咳血?別擔心,也許只是咳嗽太厲害震出來的一點。”祁安止連聲安慰道,他看向一旁的美社莎,“你的那些水草我可能要借用一些。”
美社莎並無意見,點點頭表示同意。
洛可可趴在祁安止的肩膀上,小聲的與他咬着耳朵:“宰洛伊,我今天早上偷吃掉一罐樹莓醬,果醬是不是壞掉啦?我咳出來好多紅紅的。你不可以跟梅姆拉說哦,她會吵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