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然而

第69章 然而

第六十九章

石蕊姑娘最近其實有些不開心。

石磊自從與林澗泉進行了“男人間的對話”之後,總是時不時地跳出來刷存在感,旁敲側擊地問她最近和林澗泉之間相處的如何云云,逮住一點點錯漏便不放過,雖然並沒有多作說明評論,但是擺出來的表情……不知道為何總是讓她煩躁。

向晚晚說他這個時候便類似於……辛辛苦苦養了很久的白菜被豬拱了一樣的心態。石蕊姑娘不以為然,她總覺得,石磊可沒這麼好心,大概是看着妹妹這麼快就找到心上人了,自己還是孤家寡人的單身一個,作為兄長的自尊心小小受挫了一下而已。

雖然說……石磊替她暫且瞞過了父母這件事情,石蕊姑娘姑且還是覺得他這個兄長當得還像點樣子。

………………

而除了家庭於感情方面的問題,石蕊姑娘覺得自己的報界的事業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一切都是從那個揭海生塵之前突然橫空出世開始的!

………………

原本的話,向晚晚的新文在新報紙上第一次連載的時候,她以“石中火”的名義為向晚晚寫的那篇序文,再加上之前她為《唐歌》寫的種種評論,便足以奠定她的江湖地位!

那篇序文中她特意表面了自己與向晚之間並不僅僅是以筆相會的交情,而是深入到了現實生活中。無論如何,在廣大群眾的一般認識中,無論在文壇中如何互動交流以筆會友神交已久,也比不過現實生活中和和氣氣一桌喝過酒。

對自己長久以來苦心經營的“一提到向晚馬上想到石中火,一提到石中火馬上想到向晚”的文壇話題相關度,石蕊姑娘覺得格外得意。總之,最近的風潮里,龍泉劍都得靠邊站。

然!而!

這個揭海生塵是哪裏來的?居然撼動了她石蕊“石中火”的江湖地位!

從之前這個揭海生塵發表在《昌報》上的處女作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篇評論文章見報,石蕊姑娘都一一找來看了。那些文章都或多或少與“向晚”及其筆下文章有關,但是令石蕊姑娘生氣的是,深究下來其實文章的主旨和“向晚”其實並沒有關係!

如石蕊姑娘當時初看揭海生塵的文章之後一語道破的那樣,揭海生塵他不過是扯了最近流行的《少年游》以及向晚先生的名義作為幌子,寫他真正想寫的話題,闡明自己的意見,輸出自己的價值觀——這讓石蕊姑娘很生氣,因為她覺得揭海生塵並不是真的喜歡向晚晚的作品。

而石蕊姑娘將揭海生塵的文章通篇讀下來,看到他總是為女性說話,支持新時代的獨立女性,其觀點有時候看起來,作為新時代女性的石蕊姑娘不禁有醍醐灌頂之感,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說,她竟然被揭海生塵的觀點說服了——這讓石蕊姑娘更生氣了。

雖然在和她不太熟的人眼裏,石蕊姑娘實在是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典範,但是一旦她坐到書桌前執起筆,就變成了那個暴脾氣的“石中火”,這些年來往往責人則明,責己則暗,也沒見什麼大的變化。特別是那種目空一切的‘沖打勁’,使人望而卻步。批評起人物和事件來,往往抱着絕對主義,好就好到底,壞就壞到底,不知道好中也有壞處,壞中也未嘗沒有好處,於是,好的就捧上三十三天,壞的則打入十八層地獄,一筆抹煞。

是以對揭海生塵這種“討厭他的做法但是內心居然贊同他的觀點”的矛盾心態,石蕊姑娘有些生自己的氣。

帶着些自我厭棄的心思,石蕊姑娘又翻開了新一期的《昌報》。

………………

“新文學女性作家是小報文人持續關注的焦點。”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石蕊瞬間內心升起狐疑之情。

“……對小報文人來說,女性本來就是城市形象的負載者和轉述者,而以‘新文學’標示時尚,外加一個風頭十足的‘作家’身份,三者相加產生的讀者效應正是小報文人所需要的。所以,新文學女性作家差不多理所當然地成了小報文人敘述的熱點。

“……文人們評價作家,所形成的的女作家的評判標準系統與男作家的判然有別,有關男性作家的評價,注重的是‘作家’的內涵和外延,而到了女作家這裏,則往往要在‘女性’這一意義上做文章。這種標準策略本身就帶着鮮明的男性話語傾向,把女作家置於被觀賞的公眾女性形象的都市言說格局中……

“……既然是被觀賞的對象,那麼,最富有觀賞價值的當然是女性外部形態。女作家的容貌為小報文人提供了唾手可得的敘事資源。文人們對女作家的長相往往都做過細緻入微的觀察,說來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女作家中,竟是嫫母多西施少,在很有名的女作家中,競找不出一個漂亮的人來,如解雪魄女士,是一個很呆板很古董的婦人。幕遮女士,其古板和老實,更較解雪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是看着工部局女學舉行皇后加冕典禮而搖頭的。丁琳女士則肥胖得如一隻山豬,孔武有力,是個純然男性化的女子。舒冰凌的呆板老實,簡直是一位女修士。黃己薔女士干僵如癟,是再怎麼裝束得摩登也無濟於事的。這一班女作家,幸喜皆生得丑,所以才在文學上造成光榮的地位……’

“如此這般一番描摹之後,文人的結論是,漂亮女性靠姿色即可得到社會的承認,而不必在事業上努力;缺乏美貌天賦的女性必須依託學業、實力才能立足於世。此結論道出了幾分以男性文化為主導的世俗社會的真實,但是,也滲透着將女性指認為本能*化身的男權意識……”

“受傳統性別文化心理驅使,小報文人在評判女作家的天秤上,把砝碼置放於‘妻性’和“母性”一邊。但是,小報文人又逸出了傳統的價值框架,他們並不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舊倫理,而給女性的才華以一定的重視。能兼具‘妻性’、‘母性’和‘才華’三種品質的女性才是完美的女性,這是小報文人衡量女性價值的標準。在此標準的觀照下,新文學女作家中‘雪魄女士是一位女英雄者’。‘她善於理解婦人的心理,和青春小姐性情,以及兒童的天真爛漫的舉動。在他的著作和歌謠中,在在表現其博愛的、偉大的天性,且感人至深’。說她不愧是一個‘女秀才”,同時又認定,雪魄還是‘新家庭的母親’,因為她深知‘教養孩子之責不能放棄,寧肯減少寫作’,‘可謂賢妻良母也’。因此,雪魄女士簡直可以說是婦女界中之‘女傑’。小報文人視雪魄的生活為女人生活的理想範式:‘自始至終都是樂觀的多,既不感受物質壓迫的痛苦,雖有孩子之責任,但家庭的組織亦好,非常有趣,每日除安居而外,並常與女友做郊外游’……”

石蕊姑娘看到這裏陡然驚覺,揭海生塵這篇文章的確是其一貫的筆法與風格,寫些什麼總也脫不出關於女性的話題,但是他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

石蕊姑娘“唰唰唰”快速翻過去瀏覽了一遍,非常確定,這篇文章里並沒有提到向晚和其名下小說,哪怕一個字都沒有。她不禁皺了皺眉頭。

揭海生塵對女性作者這麼有研究莫非……他已經發現,向晚是個女子?

私心講來,到了現在,石蕊並不想向晚晚的女性作者身份暴露於人前。

………………

《昌報》揭海生塵最新文章自發表以來,在文壇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鄭海生倒是非常心寬。

林澗泉全程目睹好友如何輕描淡寫掀起一陣罵戰,嘖嘖道:“與我那時和小蕊那會兒……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是。”鄭海生看上去頗為得意道,“你們那個時候只是個人意氣之爭罷了,我現在可是以一己之力,基本挑戰了整個文壇的男性!不是我說,腐朽的思想真是根深蒂固,瞧瞧這個罵我的人怎麼說的——‘所謂新時代的女性有什麼可愛的?’我敢斷定,這位仁兄必然是下一輪口誅筆伐的靶子中心——哪怕反駁我,也不該將新時代的可愛女性們一竿子打死啊!”

林澗泉贊同地點點頭。

“說起來,我還想用‘向晚先生是名女性’這個猜想吸引向晚先生本人的注意呢,你卻非得讓我刪掉。”鄭海生嘆了口氣,然後用手肘捅了林澗泉一下,“這下好了,破題不嚴謹,被人攻擊了你得補償我。作為兄弟,這次‘龍泉劍’怎麼也得站在‘揭海生塵’這一方吧?何況我寫的文章寄出去之前你都看過還提過意見。”

“你也說了,眼下文壇對女作者並不友好,倘若你說出去向晚先生可能是個女子,恐怕又會引來一陣關於她的評頭品足。”林澗泉道,“她可是石蕊的朋友。”

“我當然明白,所以我才答應你刪掉了嘛……說起來還不是你害怕事情暴露了石蕊小學妹找你的麻煩?”鄭海生悻悻道,忽而又打起精神,“哎,你之前去戲院的時候不是說也見到了她吧?我記得你說是叫做……向晚晚吧?哎,那個向小姐,是個和石蕊小學妹差不多漂亮的姑娘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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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民國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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