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爺爺
一天下來倒也不算是徒勞無功,至少他們發現窮奇並沒有什麼惡意,無論是昨天在微博上鬧出來的黑影風波還是今天超市門口忽然砸出來的大坑,都沒有任何的人員傷亡。
關宗離了職再找星卜社調資料幾乎沒有門路,他打電話給陳興和商量了好久,陳興和才願意幫助他從警局那裏調來男學生的資料。
郁煌:“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關宗說道:“劉一奇,男,十三歲,初一,家裏父母健在,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階層,出身不出眾,也沒有什麼疑點,檔案上寫的東西籠統又簡單,看不出什麼東西。”
郁煌問:“你們什麼時候收的窮奇?”
“十年前。”關宗回憶了下,說,“十月份,按照日期推過去,那個時候的劉一奇才三歲,一丁點大不會被窮奇看上。而且據我觀察,窮奇放在他身上的那個印記從他出生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跟在劉一奇的身上。”
“從出生開始?”郁煌一愣,“照這麼說的話,窮奇盯上的不是這個孩子,而是他們一家?”
這確實是一條線索,但是……
“他們一家也沒什麼從出奇的地方。”關宗眉頭一皺,把那幾張簡單的資料丟在茶几上,“很普通,家庭生活甚至連一點波折都沒有。”
“我去打聽打聽看看。”郁煌說,“他們一家住在哪裏?找周邊人問問看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關宗:“……”
關宗忽然就不說話了,郁煌好奇地看着關宗,問道:“怎麼了?”
“景芳花園。”關宗說。
他搬出電腦上網,搜索了下景芳花園。
景芳花園原本是個小區,蓋了近五十年了,裏頭基本都住着一些上了年紀的退休老人,算是政府特地為退休人員提供的福利小區。
關宗又把陳興和給他找來的資料倒騰了一遍,果然發現劉一奇家裏在景芳花園有一套房子。
這套房子是劉一奇爺爺的,老大爺十一年前得了肺癌不治去世,留下了這套房子。劉一奇父親守孝一直不願意把這套房子賣了,也不肯租給別人,就一直放在景芳花園閑置,他們家裏有時候還會間歇性地回去住一住,這件事在那附近是出了名的。
檔案上連樓牌號都寫好了,還坐在這裏繼續琢磨就沒理了。郁煌跟關宗倆晚飯都顧不上吃直接騎着電動車趕到了景芳花園。
小區雖然老,但是規格很好,物業也很到位,進出小區的時候關宗登記了姓名,郁煌就坐在電動車後頭四處瞎看。
這所小區綠化很好,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古樹,因為冬天,參天的梧桐有些偃旗息鼓,葉片被冷風無力地吹打着,遮天的棚蓋微微遮住陽光,在地上灑下了一地斑駁的樹影。
雖然是冬天,但是很多老人都在外面遛彎,到了這個年紀大多數人都比較寂寞,養狗的老太太牽着狗一路溜達,時不時跟路過的街坊鄰里打聲招呼。
關宗把電動車停在小區門口,捏着記下門牌號的紙在找劉一奇這家。
小區裏面設計也很簡單,以中央大道為中軸線,一左一右對稱分佈,左邊A區,右邊B區,再走到橫向的切割線后左右分別是C區跟D區。
劉一奇家比較靠內,在D區,要穿過長長的梧桐樹道。
小區內很安靜,隔絕了外界的風雨一樣,地上還有人擺地攤賣些小孩子喜歡玩的玩具跟飾品。
郁煌說:“有窮奇的氣息嗎?”
“有。”關宗停留在一棵老樹下,說,“這裏有很多他的氣息,他似乎在這裏居住過一段時間。”
“是嗎?”郁煌聽了關宗的話仔細感覺了下,他現在功力大不如從前,沒有那麼好的五感,儘力才能聞到一點兒淡淡的味道,如果不是窮奇在他身上來的那麼一下印象太深刻的話他估計還聞不出來。
關宗卻能很清晰地聞出來,這個人的實力跟身份比他所想隱藏得還要深。
郁煌回想起關宗說的那些話……
藺如活了一千年前往上走,他早早地就認識了藺如,那麼是不是就意味着關宗也活了一千年?不過也做不得數,他也許認識藺如的時間沒有一千年那麼久。還有他說自己不算人,不算人的話那是什麼?妖怪?神仙?還是鬼魂之類的?
這個世界上遊離在人間界的非人類很多,神仙得道之後受天法大帝管束,一般不會下界,下凡的神仙大多都像是他這樣比較倒霉的,犯了事被罰下來遭罪。其他如妖怪、鬼魂之流還是有大部分都很貪圖人間界的喜樂,尤其是鬼魂。
關宗身上沒有妖氣,一種可能是修鍊的時間太長靠着吸納的自然氣息遮掩了妖氣,另一種可能則是他並不是妖怪。不是妖怪的話,那就是鬼魂了,可是關宗的體溫正常,心跳有力,雖然面癱少言,但是並不是鬼。
是妖的可能性大一點,那是什麼妖呢?現如今,活了一千年以上的妖怪很多,但活了一千年又有如此修為的妖怪很少,像是關宗這樣沒有妖氣又厲害的大妖要麼就飛升天界自己找了塊仙山宅着享福或者繼續修鍊,要麼就是跟了天上哪位仙家藉著寶地福氣宅着享福或者繼續修鍊,還願意遊離在五行之氣比較渾濁的人間界的少之又少——除非是閑着沒事兒干過日子鬧着玩的。
關於關宗的身份,郁煌實在是想不明白,一路走神,直到聽到廣場舞鏗鏘有力的節奏聲。
郁煌:“……”
郁煌瞪着大眼看着滿場穿得花花綠綠的大媽們:“這是什麼???”
“廣場舞。”關宗用一種少見多怪的眼神瞥了郁煌一眼,切入右側的林蔭小道,宅雞郁煌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半天沒緩過神來,滿腦子都是穿着艷麗的大媽們在扭來扭去……
“劉一奇?”郁煌忽然叫了一聲,他拉了拉關宗的袖子,“那是不是劉一奇?”
關宗看去,果然看見劉一奇一臉愁苦地蹲在地上擺弄錄音機,郁煌小跑過去,叫道:“劉一奇?!”
“嗯?”劉一奇抬頭一看,見到郁煌他們驚訝地問,“咦?你們怎麼在這兒?”
郁煌“啊”了一聲,腦子一轉,說:“我來看望我爺爺。”
“你爺爺也住這兒呀,好巧。”劉一奇笑了笑,說,“你等我一下。”他把錄音機提起來放在石凳上,由它隨性放着廣場舞曲,他跟郁煌坐在另一側的石凳上。
高大的關宗站在他們旁邊,面無表情,散發著一種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低氣壓。
劉一奇:“……”
郁煌:“……”
郁煌打了個哈哈,低聲說:“別介意,這是我哥,一直這樣。”
“你哥啊。”劉一奇又瞥了一眼關宗,壓低了聲音在郁煌耳邊小聲說,“你哥表情真嚴肅,他平時是不是對你特別凶?”
郁煌:“……”
郁煌立刻抱緊衣食父母的大腿:“不凶不凶,人可好啦!”
關宗:“……”
關宗耳目俱佳,這種小聲音落在他耳朵里特清楚,他沒什麼反應,眼神冷淡地看着廣場舞上的大媽。
劉一奇忽然就樂了:“你哥該不會是對廣場舞有興趣吧?”
郁煌:“……我哪知道他,可能是……吧?”
關宗:“……”他將視線移開,落在梧桐樹上。
劉一奇翻出手機,把一張圖片遞到郁煌面前,說:“我今天見了你哥后就一直在想他長得特別像誰,剛想起來!”
郁煌好奇地接過手機一看,那是張盜墓題材的電影海報,一個大粽子站在主角後面,沉着臉,面無表情,冰冷而又石化的五官看着跟關宗常有的表情的確十分相似。
劉一奇說:“你哥長得挺帥的,這演白起的演員叫徐東,是不是跟你哥挺像的?我超喜歡他!特別帥,特別男人!”
郁煌嘴角抽了抽,在心裏說:“關宗比他帥多了。”
劉一奇是個自來熟,尤其再加上白天那會兒很快就跟郁煌打成一片,郁煌抓住機會,問道:“你在這兒幹嘛呀?你家也住在這兒附近?”
“不是。”劉一奇搖頭,繼續擺弄蘋果上的APP,展示給郁煌看,這個年紀的小孩都喜歡這些玩意,“我奶奶住在這兒。”
“奶奶?”郁煌一驚,資料上寫的明明就是劉一奇的爺爺,怎麼會多出來個奶奶?再一細想,可能是叫法問題,就像有時候說要回爺爺家回奶奶家,叫法雖然不一樣,但其實都是一個地方。
心剛放下來,就聽劉一奇說:“我奶奶生病了,不肯去醫院就住在家裏面。我有點怕我奶奶不太敢回去,她有時候會忽然拽着我的手,一直盯着我看,眼神特別可怕,就像是這樣——”
劉一奇學了個盯人的眼神。
郁煌:“……”
……所以你才在這兒閑着沒事兒干跟一群廣場舞阿姨一塊兒玩嗎?
劉一奇繼續低着頭玩手機,說話語氣卻低沉了很多,“你說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我爸說我奶奶可能撐不了多久,我該多去陪陪她。”
“你爺爺呢?”郁煌故意問道。
“去世了,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而且,我聽我姑媽說,我爺爺奶奶早就不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