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燭光收回影音播放功能，於是，大屏幕上的畫面又切回了最開始的那個山洞。

陸南意識到，這山洞應該就是燭光現在的住處。他和燭光可以面對面視頻聊天了呢。

一個詭異的娃娃懸空出現在了畫面中。

這是一個人工所造的哥德式娃娃，約莫成人手臂那麼高。

娃娃的右半邊臉是用象牙雕刻而成的，十分精緻。右眼珠子是用藍色寶石做的，帶着一種冰冷詭異的質感。耳朵上扣着一顆黑色的寶石，雖然不知道什麼材質，但看上去非常昂貴的樣子。娃娃的嘴唇鮮艷就像浸染了鮮血，多了幾分恐怖的感覺。娃娃的左上半張臉卻是骷髏，眼窩空洞，看上去非常不祥。

娃娃穿着一身繁複的洛麗塔風格的公主裙，小顆的綠色寶石做了紐扣，金絲銀線攢成了一團又一團的花紋，漂亮的水晶做了鞋子……撇去它變成骷髏的半張臉不說，這娃娃就像是貴族小女生們最心愛的玩具。它應該出現在城堡里，而不是出現在山洞裏。

“這是一個傀儡娃娃，我暫時寄居在這娃娃的身體裏。”燭光說。

嚴格說起來，這是一個厄運娃娃，是一種煉金產物，是黑袍法師的惡作劇。燭光現在是一團無形無色的能量體，如果它不給自己找一個“身體”穿上，那麼別人根本看不到它。這個娃娃是從山洞角落那堆雜物中翻出來的，算是山洞原主人的戰利品之一。當然，它現在成了燭光的“外套”。

陸南卻不知道娃娃的來歷，看到娃娃穿着裙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你的聲音聽上去是男孩。”雖然是標準的機械音，但男女聲還是好區分的。

燭光卡了一下，說：“按照設定，我的初始性別的確是男性。”

陸南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燭光有女裝癖啊，那以後就多送他一些漂亮裙子吧。

燭光：“……”不知道為什麼，身為能量體的我似乎能感覺到來自腦洞大神的惡意。

陸南又問：“你需要嬰兒輔食和紙尿布？”

被燭光“穿”在身上的傀儡娃娃並沒有搖頭、點頭的功能，因為脖子處缺少相應的關節構造。燭光就直接飛到了另一邊。於是，牆壁上的畫面隨着燭光的移動也發生了變化。陸南看到了一隻長着翅膀的大黑貓！那隻貓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包括翅膀也是，但它的眼珠子是綠色的，就像是燭光衣服上的紐扣。

燭光非常鄭重地介紹說：“這是伊萊，七級魔獸，今年三歲。”

“伊萊你好，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陸南。”陸南提起一隻爪子揮了揮。

伊萊身後的翅膀動了動，對着陸南吼叫了一聲。

燭光繼續介紹說：“伊萊的母親是六級魔獸暗影虎，它的父親是七級魔獸雷烈鷹。”

“所以，嬰兒輔食是給伊萊吃的嗎？它吃什麼？奶粉，還是幼虎虎糧，還是蟲子？話說，老鷹吃蟲子嗎？”陸南好奇地問。

燭光卡了一下：“不，嬰兒輔食是給伊萊的弟弟準備的。那是一個人類。他剛剛出殼。”

人類？出殼？陸南徹底糊塗了。

燭光解釋了一下：“我現在所在的位面時空是一個魔法位面時空，在這個時空中，曾經存在着多種智慧生物，有人類、精靈、龍族、獸人、矮人等等。不同種族之間也能繁衍後代。不過，如今精靈和龍族已經避世，獸人被驅逐到了荒北極地，近三千年來，這片大陸都被人類統治佔領着。但如果一個人，他的祖上有過精靈或龍族等異族血統，那麼當他和愛人結合以後，他們可能會生下純種人類，也可能會生下一個蛋。後者被稱之為血脈復興。”

“原來如此。”陸南明白了。血脈復興這種詞語聽上去就很高大上啊。

燭光又說：“只有當父母雙方都是魔法師時，他們的直系後代中才可能會出現血脈復興的情況。換句話說，只有夫妻雙方都是魔法師，他們才有可能會生出一顆蛋。這顆蛋需要父母用自己的魔法力去孵化。孵化期將持續三年至五年不等。蛋生的孩子，因為在一定程度上血脈覺醒了，所以他們會成為非常偉大的魔法師。”

“很了不起啊！”陸南眨了眨眼睛。

燭光繼續說：“伊萊的弟弟是一顆被丟棄的蛋。沒有父母魔法力的供養，這顆蛋理應很快就會死掉。不過，它被伊萊的母親撿了回來，這很幸運。”

當時，伊萊的母親暗影虎正懷着伊萊，也許是源於母性/吧，它將這顆蛋撿回來，時不時會給蛋提供一點魔法力，而這顆蛋竟然也奇迹般的活了下來。魔獸的懷孕期非常長，三年前，懷孕六年的伊萊母親終於生下了伊萊。結果另一頭七級的魔獸趁着它生產之後的虛弱期，偷襲於它，伊萊的母親與那頭魔獸同歸於盡。

在魔獸的世界，雄性是不負責帶崽的。雌獸在這方面非常護崽，它們只是想約個炮然後生個孩子而已，至於孩子的父親？抱歉，有多遠滾多遠，老娘有了孩子，就不稀罕你了！然後，等孩子長到兩三歲，一直護崽的雌獸會暴力地把孩子趕走。

伊萊剛剛出生，伊萊的母親就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伊萊根本活不下來。其實，這樣的事情在森林裏每天都會發生。魔獸的世界就是這麼弱肉強食，直白而殘忍，冷漠而真實。

偏偏伊萊的父親那頭七級的雷烈鷹卻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它年紀小，第一次當爸爸，非常興奮，算着生產期快到了，它偷偷從自己的地盤飛回來，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結果就正好碰上了失去母親的伊萊。雷烈鷹索性留在暗影虎的洞穴里當起了奶爸。它當然也看到了那顆蛋，每天養養兒子，順手也會給那顆蛋提供點魔法力。

三年過去了，雷烈鷹遵照魔獸的習慣，覺得自己孩子能夠獨當一面了，就拍拍屁股毫不留情地飛走了。沒辦法，不讓孩子習慣一個人生活，孩子就會廢掉的！於是，這個洞穴里就只剩下了伊萊和那顆蛋。蛋雖然不是暗影虎和雷烈鷹生的，但它孵化所需要的魔法力卻是暗影虎和雷烈鷹提供的。這麼說起來，這顆蛋自然也算是伊萊的弟弟。

哦，當然，山洞中還有燭光。燭光掉入這個時空時，正好是落在那顆蛋附近。於是，找不到宿主的它索性就跟着這顆蛋了。等燭光穿上厄運娃娃當衣服以後，暗影虎和雷烈鷹並沒有從燭光身上感到什麼威脅，就把它當成了一個“人類製造的沒什麼用的小玩具”。所以，燭光可以偶爾陪伊萊玩。就連伊萊這個名字，都是燭光幫它取的。

聽燭光講完這個故事，同樣失去母親的陸南頓時對伊萊有了些同命相憐的感覺。

哦，還有那顆蛋！

在雷烈鷹離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昨天，這顆蛋終於成功孵化了，蛋中鑽出了一個稍顯瘦弱的嬰兒。

伊萊能照顧自己了，不代表它還能照顧一個柔軟的嬌嫩的需要精心呵護的嬰兒！在燭光的指導下，伊萊用爪子把蛋殼搗碎了，加水弄成糊糊，勉強讓孩子吃了個飽。也好在這孩子是蛋生的，要是真正胎生的孩子，這個年紀還不能吃糊糊呢。燭光需要的嬰兒用品就是給這個孩子準備的。

“好、好小啊……”看着那個睡在獸皮中的孩子，陸南充滿敬畏地說。

燭光再次卡了一下，然後說：“不小，他九歲了。”

陸南從嬰兒身上收回目光，用懷疑的眼神看着燭光，你確定不是在逗我？

“事實的確如此，按照這片大陸上的風俗習慣來看，這孩子已經九歲了。只不過，在這之前，他以蛋的存在形式生活了九年而已。”燭光說。

“可是他現在就是一個嬰兒！”陸南表示質疑。

燭光說：“他會在接下去的三年中迅速長大。三年以後，他十二歲，應該就是一副正常的十二歲孩子該有的樣子了。”不同的位面時空會有不同的法則。生命的存在表現形式自然也不一樣。這片魔法大陸上的確會有很多超乎陸南想像的東西。

“這可真神奇啊！”陸南說，“不過，即使他可以在三年中長大，現在畢竟還這麼小呢……你放心，我會趕緊弄來嬰兒用品的，你們要照顧好他呀！”這麼小的寶寶不得不生活在森林中，實在是太可憐了。當然，幸運的是，寶寶遇到了燭光，遇到了伊萊的父母，成為了伊萊的弟弟。而現在，燭光又聯繫上了陸南，陸南願意提供幫助。

燭光看着陸南，再次卡住了。

作為高等維度空間的產物，燭光能夠做到超越時間，也就是說，當它處在時空洪流中為自己選擇宿主時，它其實能看到宿主“沒有擁有交換器”和“擁有了交換器”的一生分別是怎麼樣的，即使那是一個十分模糊的方向。而燭光既然選擇了陸南作為它的主人，那麼它自然也大致知道了陸南原本該有的人生經歷。

如果沒有位面交換器，陸南不會是陸南，他只是174，等他成年後，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極夜”。他踏着鮮血，踩過荊棘，從地獄中掙出了一條走向天堂的路。他是鬼，他的手上流過無數人的血。他是神，他一手締造的王國成為無數人的避難所。他飽受苦難，也製造恐慌，但最終成就了希望。無數人恨他。無數人膜拜他。

他說，沒有人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