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五
作為無名谷一霸,顏漠北自小就是師門內上上下下都不敢招惹的人物。
他五歲拜入師門,十一歲武功就已經超過三位師兄師姐,自此以後再谷內都是橫着走——除了偶爾惹被師父教訓兩下,真沒什麼人能製得了他。等到了顏漠北過了加冠的歲數,他師父也拿這個小子束手無策了。縱然這個小弟子是百年難有的練武奇才,可他也同樣是百年難遇的桀驁不馴啊。
無名穀穀主正犯愁的時候,正好少林來信求助,無谷主便索性給顏漠北派了個任務,打發他出去歷練。他本希望這一回曆練能磨一磨顏漠北的脾氣,誰知道這一走,脾氣有沒有磨練是一回事,而顏漠北算是徹底遇到他命中的剋星了。
這個剋星,當然就是秦善。
以上都是往事,對於現在少了十年記憶的顏小北來說,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谷內打鳥遛獸的年少時光。這個歲數的顏小北了,武功剛剛超過二師姐,還沉浸在一種從武道上碾壓長輩的新鮮感中。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去找師姐切磋,樂此不疲。
所以當秦善問他究竟在谷內幹了什麼好事,讓陸纓如此避之不及的時候,顏小北認真想了想,誠實道:“哪一件?”
“……”
秦善拿他沒轍,只能說:“她與蒲存息前後腳出現在這,絕對有問題。你去追蒲存息,我去追你師姐。”
“為什麼不是我去追師姐?”
秦善回頭看了他一眼,顏小北悶悶道:“好吧,我不問了。”
兩人便分道揚鑣,向不同的方向追去。
這條路是黑城的主街之一,今天正是開市的時候,路上行人不少。陸纓知道身後有人,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行走,倒給秦善添了些麻煩。可堂堂秦衛堂統領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熟記了各條交錯的小路和捷徑,抄近路趕到陸纓之前。而那邊陸纓還在頻頻回頭,查看秦善的蹤跡,卻不知人早已經跑到了前面守株待兔。
秦善微微踏前一步,正準備攔住陸纓——
“駕——!”
一匹快馬穿過小巷,緊接着,數匹駿馬接連奔過,將巷內的人驚得紛紛躲避。這十匹馬兒,連着馬上的騎士,騎到陸纓面前,很快將她包圍了起來。
秦善蹙了蹙眉,隱入人群之中,繼續觀察形勢。
“陸姑娘。”當前一名馬背上的騎士道:“天色已晚,還請跟我們回去。”
這十多人全穿着外族的服飾,腰間配着一把短匕首,秦善眯了眯眼,認出這些人是西羌人。
可西羌人,怎麼會和無名谷的人扯到一塊去,而且還是這般語氣?
陸纓顯然也有些意外,卻不顯得吃驚。
“我出門採購是得了許可的,怎麼,木里將軍難道還要盤問我不成?”
被陸纓稱為木里將軍的男人,饒有興緻地挑起長眉。
“哦,採購?從今早到此時,花費的時間未免也長了些吧。”
“為王的壽辰所準備,自然要精心許多,不免耽擱了些許。”陸纓提高聲音道,“不過既然將軍親自請來了,那我便回去。現在正是換防的時間,也不想給將軍多添不便。”
木里調笑道:“姑娘如此識趣自然是好,可本將軍今日忘記多備一匹馬。”他眼神不懷好意地在陸纓身上掃過,“怎麼辦?陸姑娘不如與我……”
“不用了。”陸纓毫不客氣地拒絕,“反正將軍駐點離此處並不遠,我到那問將軍借一匹馬,騎回營中便可。”說著,她便已經運氣輕功,縱身越出城門。
“還是不勞煩大人了。”
看着陸纓輕功嫻熟,很快就消失在他們眼前,木里眯了眯眼,神色不是很好看。
“將軍,這……”
“這什麼,追!”木里一揮馬鞭,十幾人又向城外馳騁。而直到他們完全離開,巷內受驚的民眾才又敢恢復平常作息,該吆喝的吆喝,該買賣的買賣。
一位做生意的老人家,正準備彎腰撿起自己被快馬碰翻的一箱木偶,卻見到一雙素白修長的手,很快替他撿拾好了,放回箱中。老人連忙感激。
“敢問老丈。”替他撿起木偶的人問道,“城中不可縱馬,剛才騎馬闖入城內的,又是什麼人?”
老人看着年輕人一表人才,面目英武,心有好感,連忙示意他小聲。
“噓,那幫閻王我們可得罪不得。他們是西羌人,現在西羌和大齊打得不可開交,氣勢正盛。即便是城主,也不敢隨便得罪他們啊。”
三言兩語,秦善很快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便帶着情報回到住處。而回來的路上,秦善腦中回想起陸纓最後走時說的那幾句話。
聽起來,好像是故意說給他聽似的。
“善哥哥!”
還沒走進家門,顏小北的聲音就遙遙傳來。
“我替你抓到人了,快來訊問他!”
“呸,小子,什麼叫抓,爺爺我是自己跟你回來的好嗎?”
秦善走近,就看見顏小北和蒲存息,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個被抓着衣領眼神不定,一個踮着腳催促着他。
“善哥哥,小心他使迷藥,剛才他就差點用這招從我手上脫身。”
“蒲谷主。”
秦善上前打招呼道,“好久不見。你不是與白叔等人在中原等候,治療藏風病情么,怎麼又出現在此地?”
蒲存息故意嗆他道:“怎麼了,秦善。我蒲存息又不是你的屬下和奴隸,想去哪還要和你提前打聲招呼不成?”
“自然不是。”秦善並未在意他的語氣,之緩緩道,“只是目前兩國交戰,此地並不安全。蒲谷主若是隨意走動,秦某不免會擔心你的安全。十四。”
衛十四從牆后冒出頭來,“屬下在!”
“為了蒲谷主的安全起見,從今日起你派人跟着蒲谷主,寸步不離。”
“是!”
“哎,秦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一些心意而已,畢竟蒲谷主與我也算有恩,我怎麼忍心看你陷於危難而不顧呢?”秦善笑了笑,“十四,下去安排人手。”
“不,等等!”蒲存息連忙道,“我說,我招,我坦白!我在黑城,是為了給一個老朋友送一副葯,和你們完全沒關係。藏風我也治着呢,一起帶來了。”
“哦。”秦善道,“那去把藏少俠請來,一起照顧吧。”
衛十四很快領命而去,留下蒲存息還在那邊叫囂。
“我都坦白了,秦善你還不讓這小子放開我,喂,秦善!”
顏小北牽着他衣領,“善哥哥都說了,你就跟我們一起住,別想跑了。”
“我才不,跟你們一起准沒好事,放我離開,放手啊小子。”
不理會身後的罵罵咧咧,秦善轉身進屋,而一進屋,他嘴角的一絲笑意就徹底不見。今天街上遇到兩位熟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而黑城內有西羌士兵,來去自由,更是一個不好的預兆。然而很快,當晚秦善就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壞消息。
“封鎖城門?”
蒲存息跳了起來,“什麼意思,誰要封鎖城門,封多久,封了幹啥?”
“是黑城城主的命令。”衛十四說,“他已經下令封城一日,現在正在派人四處搜尋,不知在查什麼人的蹤跡。”
“是秦善!肯定是你,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沒好事。”蒲存息氣道。
“不是善哥哥。”顏小北道,“就算是我們行刺西羌王的消息泄露了出去,那些人也肯定不會想到,我們會來黑城。”
“為什麼?”蒲存息問。
衛十四替顏小北答道:“因為黑城的城主,是統領的仇人。當年他曾經放話,若再遇到統領,必不死不休。”
“什麼,那你還敢進來。這下怎麼好,一旦被發現就完了,完了。”
秦善終於開口,安危亂了陣腳的蒲存息,“正是因我如此,今晚這搜尋絕對不會是搜索我們。”
秦衛堂剛剛逃過大難,秦善自身難保,誰會想到他會主動走到舊敵的地盤上呢?因為這個盲點,黑城搜尋的人,絕對不會是秦善。
顏小北道:“現在這個時候,在黑城,除了我們之外,還能讓城主花這般大力氣尋找的人,還有一個可能——”他與秦善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說出那個答案:
“是齊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