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85.硃砂弄(6)
“無桑姑娘不覺得,如今你們這般待我,有些過分了么?”
她顧青青從小便是被人捧在掌心上疼的,除了落魄后的日子過的苦了些,可還從未有一刻覺得像現在這般苦的。
“青青,你聽我跟你好好解釋,冷靜冷靜,行么。”
“好。”
顧青青索性也不想着逃開了,左右她一個人也對付不了兩個人,站在門邊面對面看着檀無桑,聽着她與黃謨同樣的解釋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着檀無桑應了聲好,走到黃謨的身邊,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之前的遲疑,是不信任我,覺得我一定與方琦有染,是么?”
“青青,我不是那個意思……攙”
他從小到大身邊只有顧絲絲一個人,喜歡的也只有顧絲絲一個人,在面對顧青青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分明可以坦然地回答不是,可他卻猶豫了,不僅猶豫了,還思考了一下內心的感受。
“黃謨,我以為爹娘去世了,我身邊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交付的人只有你,可我沒想到,在你心裏,我顧青青是那麼不堪的一個人!”
都說女人天生敏感,對於一些細微的地方往往看的比男人要透徹一點,想的也要多一點。
他之前猶豫了,這一次反應雖然快了些,可那回答終究是有些拖泥帶水來的一點都不幹脆。
顧青青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卻是沒有防備到那背後的偷襲。
身子一軟,直直的倒了下去,幸好黃謨及時將她扶了住,蹙眉看着始作俑者:“你這是?”
“你認為這樣爭吵下去有什麼意思么,還是把她帶回去好好哄哄再解釋吧。”
黃謨不答卻是應了下來,檀無桑復而問了一句:“你如今喜歡的到底是她還是府中的那一位?雖說此事與我無關,不過我還是想奉勸你一句,趁現在一切都來得及,你可不要做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
黃謨瞥了顧青青一眼,抬眸道:“我自有分寸。”
“對了,有件事我還是要跟你提個醒,不管你喜不喜歡她,她喜歡你這一點,她表現的很明顯。”
若是不明顯的話,也不會因為他那麼一句話就失望成這個樣子。
換個角度來說,若是黃謨與別的女人有什麼關係,她或許還能原諒,但質疑她用心的這點,卻是真的很難讓一個女人原諒的起來。
檀無桑說完便出了門,屋內徒留黃謨一人對着顧青青發獃。
他最初計劃想做的事,如今好像辦到了呢,可為什麼卻突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他並沒有將她帶回黃府,而是留在了這間他命人重新翻修過的屋子裏。
他如今喜歡誰這個問題也不重要了,反正最後能跟他走在一起的,一定是顧絲絲。
即使是重新翻新了一遍,也還是難掩屋子原來的破舊。
他挪了張凳子坐在床邊,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顧青青,陷入了深思。
*
“庸醫!統統都是庸醫!”
屋內跪了一地的大夫,背着個藥箱,連個還嘴的勇氣都沒有。
床榻上躺了一翩翩公子,臉色白的跟紙一樣,那雙唇淡的連血色都看不出來了,只是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睜着,讓人還能知道他活着。
“一個個自詡華佗扁鵲在世!怎麼現在就連我兒子一點小傷都醫不好了么!”
婦人的話說的有些偏激,面前那群大夫將頭低的更下了,仍是不敢還半句嘴。
“來人!給我統統扔窟里喂蛇!”
低頭不語的大夫們紛紛開始求饒了,門外應聲進來幾個守衛,正欲將地上的人帶走時,床上的公子突然開了口,嗓音低沉道:“母親,算了吧。”
張家鎮庄之寶的毒,連他們方家自己都解不了,更何況是那幾個大夫呢,無非只是在民間混的口碑大了點而已,實際上說不定還沒他厲害呢。
婦人面色有些動容,趕到方崎的身邊說道:“琦兒,你好些了么?”
自打那天從張家回來就這麼一副樣子,身子也是虛弱的不堪一擊,真是的,好好的給那顧青青找什麼解藥!又不是她方家的媳婦兒,還要她方家的少主如此為她!要不是方崎一直攔着她,她說不定就直接跑去那什麼黃府劫人了。
“生死有命,別為難他們了。”
說來,他從小便嘗遍百毒,卻一直安然無恙的,如今這回栽了,或許真的就是命吧。
左右他與顧青青也是沒緣分,成全她一番,也是好的。
方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朝着那群大夫冷冷道:“還不謝謝少主!”
“多謝少主不殺之恩。”
回答的難能整齊,答謝完便都匆匆的跑了出來,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危及他們小命的事情呢。
“母親,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已經撐着好多天了,真的好累。
“琦兒,你一定會沒事的,不然,母親就替你將那個女人抓來陪葬!”
方母轉身離開,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會為了讓他不死,而用另一個女人的生死來威脅。
這或許,也是她久久沒有真的去抓顧青青的原因。
第二天的天亮的似乎比平時早了許多,至少黃謨是這樣認為的。
他撐着身子在床沿邊,看了顧青青許久,生怕萬一天亮了,她醒了,又會再次從他的身邊離開。
不過這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她睜開眼看到黃謨楞了片刻,隨即說道:“黃謨,我們合離吧。”
她睡了一夜,夢中竟難得夢到了黃謨,想從前與黃謨在一起那麼久,夢到他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昨夜夢中,她似乎是與黃謨走遍了天下各處明山秀水,可末了,他卻依舊對她猜疑萬分,驀地醒來睜開眼看到他的那一剎那,一時間都有些分不清夢境跟現實了。
不過仔細想了想,她從前是官家的女兒,與他的身份並不般配,如今是落魄的平凡女子,與他的身份,亦是不般配,可能真的從一開始,就什麼都錯了吧。
黃謨沉默了半晌,嗓音低沉的扯了三個字出來:“不可能。”
他絕不可能跟顧青青合離,不管是出於心裏的想法,還是出於為了讓顧絲絲復明,他都不可能會這麼做。
“青青,昨天是我喝多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懷疑你了。”
他生平從未與人道過歉,卻跟她道歉了兩回。
顧青青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一絲波瀾都沒有。
“難道,你連小嬋與晃兒都不管不顧了么?”
這話聽着像想讓她妥協,實則卻藏了絲絲威脅的意味在裏頭。
“他們作為我黃府的丫鬟,你若是黃府的主母,或許還能護着些,你若不在了,她們的命運如何,可就真的說不定了。”
顧青青生平最恨被人威脅,此刻卻更恨自己被人威脅了還連一點招架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我收回那句話,跟你回去。”
她跟小嬋還有晃兒認識的時間不久,但卻不想讓兩個好好的姑娘因她而生什麼變故。
不論回去是為了誰,左右也是應了下來,黃謨這會兒倒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做想了,兩個丫鬟的命運,竟然比他一個少爺還來的重要些。
出去的時候,集市已經熱鬧了起來,他站在她身旁,想陪着她逛逛衣裳店,她不做聲,買了些她平日裏最喜歡的東西,她也無動於衷,邊上有人說:“這黃公子約莫是前兩天去風月樓,被黃夫人抓了個正照,如今啊,哄小媳婦呢。”
還有人起鬨道:“照我說啊,那檀姑娘的姿色可是比黃夫人好多了,換我我就不哄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去找檀姑娘呢。”
顧青青的臉越發的黑了,加快了腳步朝着前面走去。
她以為經過一夜她已經想的明白透徹了,可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會隱隱有些不舒服。
黃謨冷冷的掃了一眼那幾個圍觀的人,提步朝着顧青青追了上去,不過還是他說什麼顧青青都不答話。
回到黃府,家中的丫鬟小廝似乎都比從前恭敬了許多,顧青青不知道的是,那天她跑出去了之後,黃謨那周身散發的氣息,幾乎讓府中所有人都重新認識到了顧青青在黃家的地位是多麼重要。
小嬋端了茶水上來退在一旁不作聲,問及晃兒的時候,只說晃兒今日有事出去了。
礙於黃謨還在的原因,許多問題也不好問出來,只能找個借口說乏了想繼續休息,黃謨應了聲替她將傷口重新包紮了一次便出去了。
“小嬋……”
黃謨才出去沒多久,顧青青一開口,小嬋便倏地跪在了地上。
“少奶奶對不起,都是小嬋的不是,小嬋不應該那天突然走掉的。”
要不是她那天離開了那麼一會兒,顧青青也不會不見,更不會受那麼多傷了。
“沒事,不過你那天是怎麼了,看你的表情好像怪怪的。”
“奴婢的奶奶生病了,那天是因為想事情想的入神,一時失態。”
手緊緊的攥了起來,只見顧青青起身拿了袋銀子給她說道:“快拿銀子給你奶奶看病去吧。”
“這……”
她害的顧青青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還以為顧青青那天問她的情況是想找她麻煩呢,可如今她非但半句怨言都沒有,反而還給她一袋銀兩?
“這什麼這啊,還不給你奶奶請大夫去?我如今也不是瞎子了,不需要你寸步不離的跟着我了。”
想當初,她若是也能有個人這麼給她那麼一袋銀子救她爹,該多麼好啊。
或許就不會遇上檀無桑,也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可顧青青不知道的是,這一切,早就是被安排好的。
小嬋道了番謝拿着銀子匆忙地出府了,屋子裏頓時就只剩了她一個人,說起來,倒真的是安靜了許多。
這人呢,一安靜下來就容易想許多事,比如以前小的時候在宰相府一家五口的日子其實也是過的不錯。
她跟二娘的交涉不多,只是二娘每回看她的目光都是帶着絲絲不悅的,但是不同的是,二娘的那個女兒絲絲,每每見到她都會主動過來找她玩,跟她說一些她從未聽過的話。
後來二娘走了,絲絲也不見了,家裏頓時就少了兩個人,難免冷清了許多。
她還記得,那會兒她整天都悶在屋子裏,還是她爹天天想着法子逗她開心,哄了許久才將她哄好的。
若說她爹是個貪官,她是斷然不信的。
不過想到絲絲,記憶中那瘦小的身板早已模糊不清,不過,卻還有一個絲絲在她的身邊,讓她印象極深。
目光轉到手腕上的銀鐲子,驀地站了起來出了門。
“黃謨哥哥,你還記得我們認識多久了么?”
“七年。”
“嗯,七年裏你從未騙過我,可這回……”
黃謨匆忙辯解道:“這回只是時機還未成熟!”
顧青青的眼傷,還需要些時日靜養,再加上她這回受傷中毒,那需要靜養的時間就更多了。
“是啊,再多等些時候,她就能完全佔據你的心了,是么?”
顧絲絲一向自詡感覺比尋常人敏銳,這回旁人一眼就看出來了的事情,她愣是裝傻裝到了現在。
直到黃謨昨天消失一夜,今早帶着顧青青回來,她便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絲絲,我如今對她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么?”
顧青青才漫步走到挽竹居的門口,便聽見裏面傳來黃謨的聲音,還隱隱約約說了什麼為了你,本來覺得偷聽這件事是十分不好的,正準備走,顧絲絲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楞在了原地。
“你帶她進府是為了我,娶她是為了平復你心中的愧疚感,可如今為了她吃醋為了她你都變的不像自己了,難道都是為了我不成?”
她是個瞎子,可她的心不瞎!黃謨這番說辭,除了能蒙蔽他自己的內心以外,根本就騙不了旁人。
“你應當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與她在一起,更別提是對她動心了。”
黃謨冷了臉,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顧絲絲那一年所提出的心愿么!
他利用無數官僚想拉攏他的心理,慢慢地得到了顧宰相收受賄賂的證據,一把將他拉下馬,隨後在顧青青身上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替顧絲絲出那一口惡氣么,可她如今卻還說他是為了顧青青!
“呵,是啊,你殺了她父母,怎麼可能還會跟她在一起。”
門倏地被打開,顧青青紅着眼站在門口,臉上絲毫表情都沒有,聲音在那一刻彷彿也變的沒了溫度:“她說的都是真的?”
他悉心照顧她那麼久,到頭來卻是那個殺了她家人的仇人?
黃謨站在原地沒有回應,半晌,嘴裏才吐了個字出來,聲音極輕,卻在那一剎那毀掉了顧青青所有的希望。
“今天我不殺了你!就枉為我爹娘的女兒!”
身上沒有武器,憑空出了一招,他只閃躲,卻不攻擊。
顧青青驀地挺了手,轉而朝着一旁的顧絲絲襲了過去,既然他為了顧絲絲做了那麼多,想必……
“噗……”
果然不出所料,她轉換方向攻擊顧絲絲,他便驀地出招打了她一掌。
她自認只學了一天的武功是斷然抵不上他的,只是有些自嘲的說道:“你那一掌怎麼就不打的重一些,也好讓我斷了對你的念想。”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她不如死在風月樓的好,至少沒有那麼多牽挂。
她抬頭看了一眼顧絲絲,一如她初見時刻的好看,當初說跟她投緣的原因便是覺得她身上莫名的有一種她熟悉的感覺,如今那感覺還有,可更多的,卻是寒心。
七天後
清風苑的哭聲傳遍了黃府,一連着七天,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清風苑裏那兩個丫鬟的哭聲。
七天了,床上的女子終於有了絲動靜,卻並不大。
“好吵。”
話說完后她自己才意識到,發出來的聲音竟是那麼的嘶啞,可那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的眼部似乎纏了什麼東西,纏的有些緊,弄的她不舒服。
“少奶奶,嗚嗚……”
這聲音,顧青青倒是隱約能辨認的出來。
“晃兒么,哭什麼?”
她伸手摸到眼上那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東西,手驀地頓住,原來,是紗布啊……
“晃兒是心疼少奶奶啊,一雙好好的眼睛,就那樣便宜了挽竹居的那個人!”
顧青青哦了一聲,那天發生的事,她多多少少還有些印象,無非是黃謨與她撕破了臉,所有的事情都正好被她撞了個正着,也就無需再對她多加隱藏什麼了。
只是沒想到,他做的那麼多,僅僅是為了那麼一雙眼睛。
真是沒想到,一雙眼睛,竟然比她爹娘還有她的感情來的還要重要。
“她們說,少奶奶您把絲絲姑娘推到假山上,害的她眼睛撞到了石頭毀壞了,便要挖您的來賠。”
顧青青扯了抹笑,這污衊也不找個好點的借口來,那絲絲本就是個瞎子,即使她真的害她的眼睛撞到了石頭毀壞了,又能怎麼樣?
“不用叫我少奶奶了。”
這個稱呼,她不屑,現在對這個稱呼更加的噁心了起來。
她掙扎了下想起來,可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又重新回到了那種黑暗中的感覺,這回卻再也沒有人來悉心的照顧她了,一心只盼着她的眼睛早點好起來。
顧青青不禁想,如果當初她沒有撞牆,是好好的被黃謨帶走,那麼挖眼這件事,是不是會來得更快一些。
而不會像現在一樣,什麼都輸給了他。
“喲,這兒怎麼那麼晦氣啊。”
冬畫拿着手帕捂着鼻尖,似乎是怕被房間裏的什麼東西沾上一般。
“你們出去!這是我們少奶奶的房間!”
晃兒像瘋了一般,朝着進了屋子的兩個人吼道。
冬綠嗤笑了一聲,嗓音尖道:“少奶奶?”走了幾步上前,捂着嘴笑道:“倒是冬畫眼拙了,沒認出來少奶奶這幅模樣,冬畫見過少奶奶。”
說來,顧青青如今這幅模樣是不太好,但也沒有到不好辨認的地步,這擺明了她們主僕兩人就是過來挑釁的。
“什麼時候,丫鬟對主子也可以那麼無禮了?”
晃兒跟小嬋退到顧青青的身邊,將冬畫隔了出來。
冬畫以為顧絲絲這番是在替她做主,正準備耀武揚威一番,只聽顧絲絲慍道:“你這般沒教養,別人會覺得是我這個主子沒能耐,連個丫鬟都教導不好!”
“在屋子吵什麼?”顧青青緩了緩道:“如今你想要的都有了,還來我這兒做什麼,我可沒有第二雙眼睛給你了。”
顧絲絲兀自笑了笑,朝着邊上的人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少奶奶說。”
冬畫應聲退下,只有晃兒與小嬋還守在房內,看了一眼小嬋,只見小嬋也低着頭退了出去。
“出去吧。”
“少奶奶?”
顧青青點了點頭,她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能夠讓她們利用的價值了,左右不過是一條命,反正,她早已不想活着了。
晃兒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待到屋中靜下來的時候,顧絲絲驀地問:“你可知道,我為何非要你的眼睛不可?”
“許是與我家有仇吧。”
她印象中,之前是從未見過顧絲絲的,左右想來,也不會有人如此無聊,為了一雙眼睛那麼大費周章,這麼剩下的理由,也就只剩一個是跟她家有仇了。
這會兒倒是變聰明了,顧絲絲輕笑道:“你倒是不傻,我確實是與你家有仇,而且,仇還不小。”
“那你如今是準備過來殺了我么,那桌上有一把,晃兒平時用來給我削水果的刀,動作利索些便好。”
顧絲絲倏地大笑:“顧青青,你當真認為我會那麼便宜你么?我這麼多年來受的苦,豈是你一死就能了的!”
這會兒顧青青就不懂了,她跟她到底是有多麼大的仇恨,她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為了撿樹上的風箏,而落下來的感受,你還記得么?”
記憶中是那年的夏天,她跟二娘的女兒在家中放風箏,可那線不牢固,讓風箏落到了樹上,她從小便比較調皮,最擅長的便是爬樹,當下二話不說便爬到了樹上,只是那根枝椏太細,害她從上面摔了下去,可是那回卻還有一個人,受罰受的比她從樹上摔下來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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