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083、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韓總,你的眼睛……”

韓烈聞言輕輕碰了碰自己的眼皮,指腹沾了一點點的血。抿抿唇,他邁步往外走:“沒關係。”

麥修澤往卧室的方向瞥了一眼,跟着韓烈一起離開了。

***

佟羌羌一個人愣愣地在卧室里呆了有一會兒,走出來會客廳的時候,只剩Maggie正給沙發上的兩個醉鬼蓋好毯子。見到佟羌羌,她立即道:“梁小姐,我現在有點事得回公司處理,就不和你們一起睡,先走了。”

“這麼晚了還去公司……”佟羌羌後面本來想問她是給韓總辦事還是麥總辦事,說到一半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便就此中斷。

Maggie也沒追問佟羌羌下文,兀自拎起包:“醒酒湯在桌上。如臻和筱筱拜託給你了。”

佟羌羌瞥了一眼沙發。空間其實很寬敞,但鍾如臻和石筱兩人偏偏擠在一起,一個把另一個的腦袋當抱枕,一個把腳壓在另一個的肚子上,呼呼大睡。

“去吧。”佟羌羌應得很是有氣無力。

Maggie離開后,佟羌羌坐在沙發里,眼神有點放空地虛虛盯着鍾如臻和石筱。少頃,她抬起手掌捂住臉,埋首在腿上,連續做了三個深呼吸,重新抬頭時,似徹底恢復了精神一般,眼神清亮。

熟睡中的石筱在此時吧唧着嘴巴翻了個身,眼看着竟是要從沙發上翻下去,佟羌羌心口一提,迅疾地上前及時按住了她。石筱順勢又往相反的方向翻身,手掌重重一拍,恰恰拍在鍾如臻的臉上。

鍾如臻幾乎是第一時間驚醒,握住石筱的手腕,霍然從沙發里坐起:“誰?!哪個賤人打我?!”

佟羌羌:“……”

發現是石筱,鍾如臻微微一愣,甩掉石筱的手臂,捋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扶着額頭,舒一口氣。

偏頭見佟羌羌正盯着她看,鍾如臻皺了皺眉,揉着太陽穴說:“我的包里有頭疼葯,給我一下。”

佟羌羌找了有一分鐘,才從沙發背後的地板上找到鍾如臻的手提包。她包里的東西塞得很隨便很亂,佟羌羌多翻了兩下,才從最底下翻出來一片膠囊,遞給鍾如臻。

本來想去給她再倒杯水,結果鍾如臻摳了兩顆膠囊出來,直接塞進嘴裏,乾乾地就咽下喉嚨,眉頭皺得更緊了,捶了兩下腦袋。

佟羌羌以為她是因為酒喝太多所以頭疼,指着茶几提醒:“有醒酒湯的。”

鍾如臻卻搖了搖頭:“沒用。我這是三年前沒做好月子落下的頭疼病。”

三年前沒做好月子,指的不正是她三年前流掉的那個父不詳的孩子。

佟羌羌想起鍾如臻醉酒不清醒時抱着麥修澤喊的話,又聯繫起之前總感覺到的鐘如臻和麥修澤之間怪異的氣氛,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了些許猜測,斟酌着問:“如臻姐,你和麥修澤是不是有點什麼過往?”

大概沒料到佟羌羌會將她和麥修澤扯在一起,鍾如臻很明顯地怔了怔,繼而生氣地反駁:“你胡說什麼?我和他能有什麼過往?”

緊接着鍾如臻跨過石筱,從沙發上爬下來,有點轉移話題地問:“你這有沒有一次性內褲什麼的?我要衝個澡,渾身黏糊糊的,難受死了。”

“有。你稍等。”

鍾如臻如此回復,佟羌羌自然不好強硬追問,走進卧室。

先前她進卧室就是為了給鍾如臻和石筱找衣服換的。彼時被韓烈嚇得跌進衣櫥里,那兩套衣服還散在地上。佟羌羌重新拿了一套,又從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一次性內褲,拿出去給鍾如臻。

鍾如臻已經脫得光溜溜的,從佟羌羌手裏接過衣物,赤着腳徑直進了浴室。

佟羌羌拾掇了另外一套衣服,幫忙給石筱換上。

剛換好,鍾如臻便速度地沖完澡出來,身上攜着一股涼意。

佟羌羌蹙眉:“你該不會是沖的涼水澡吧?”

鍾如臻攤攤手默認,打開落地窗走出陽台,舒展着懶腰。

佟羌羌湊上前:“勿怪你沒做好月子落下病根。身體就是被你這麼折騰壞的。”

“你怎麼像個老太婆嘮嘮叨叨的?”鍾如臻不爽地挑眉。

佟羌羌淡淡笑了笑:“平時被我媽嘮叨多了。被她帶的。”

“你哪來的媽?”鍾如臻下意識地奇怪,問出口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什麼,嘲諷地一勾唇:“恭喜你啊,也是個有爸有媽的人了。”

擠兌完,鍾如臻用肩膀撞了撞佟羌羌:“讓開讓開,你這有媽在耳邊嘮叨的人,和我不是一路的。”

佟羌羌:“……”

母親的死,是鍾如臻怨懟鍾家的最大原因,佟羌羌一直都知道。雖然鍾如臻的語氣故作嫌棄,但難掩悵然,佟羌羌有點懊惱自己將話題聊至此,不過倒是因此想起朱錦華。在鍾家,朱錦華算是對鍾如臻最好的人了吧?鍾如臻對朱錦華這位大伯母似乎也比其他人少好多的敵意。

那麼鍾文昊吸毒的事情,是不是能藉由鍾如臻之口,告知朱錦華呢?朱錦華對鍾文昊一直都是最具威懾力的人,不是嗎?

略一忖,佟羌羌嘗試地開口:“如臻姐,你知道文昊最近的情況嗎?”

鍾如臻很是驚訝:“怎麼?你怎麼突然問起他了?你不是對鍾家人如今的狀況都不關心的嗎?”

佟羌羌揪起眉毛:“今天晚上在Cblue,我看見他了。”

“喔?”鍾如臻貌似很有興趣,側過身來:“不只是單純地看見他而已吧?如果不是什麼特殊的事情,你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提起?”

佟羌羌正打算繼續說,鍾如臻率先摸了摸下巴:“他身邊是不是還陪着侯伶?”

佟羌羌怔忡:“你也看見了?”

鍾如臻晃了晃手指:“不是。我猜的。”她輕嗤一聲,“自打三年前他和侯伶的事情曝光之後,他都已經不遮不掩了,連去公司都以小秘的身份把她帶在身邊。侯伶如今可是經常出沒鍾宅呢,都以少奶奶的姿態在家裏指手畫腳,把胡小庭氣得不行。”

說到最後一句,她笑得很解氣。

佟羌羌很是不明白:“爺爺和朱阿姨都不管的嗎?”

“都說你一點都不了解現在鍾家的情況。”鍾如臻睨着佟羌羌,表情有點不耐煩解釋,但還是和佟羌羌將了情況,“老爺子三年前住院后,就沒能再從醫院裏出來。輕度中風,心臟病,又引發了其他七七八八的毛病。別說出院了,就是下床都有問題。他哪裏還管得了鍾文昊是不是把侯伶帶回鍾宅?至於朱錦華……”

鍾如臻對朱錦華稱呼上的變化令佟羌羌心頭一磕,更是看見了鍾如臻的臉上泛出了冷笑。

“她作為鍾家的長媳,自然得花費大部分的時間在老爺子的病床前盡孝道。胡小庭趁着這個時候不安分,試圖奪取鍾家的掌家大權。朱錦華一時顧及不過來,所以一開始故意放任侯伶,想藉由侯伶打壓住胡小庭。哼,侯伶哪裏是盞省油的燈?朱錦華根本就控制不住她。”

“你知道侯伶她是……”

不等佟羌羌說完,鍾如臻便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點頭:“知道。侯伶也是小叔的一顆棋子嘛。”

佟羌羌的唇線抿得筆直:“那就是說,你也知道鍾文昊現在染了毒?”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蠢,竟然還遮遮掩掩地迂迴問話。早該想到的,鍾如臻不是都正式站到韓烈的隊伍里了嗎?那麼對於韓烈的所作所為。怎麼可能不知情?

然而鍾如臻卻是驚詫:“他吸毒了?”

佟羌羌懵了一下。呃……她猜錯了……原來鍾如臻並不知道這件事……

轉瞬鍾如臻忽然笑了,笑得特別開心,追問道:“又是小叔的手筆對嗎?侯伶給鍾文昊新找的樂子吧?幹得漂亮!”

佟羌羌:“……”

見佟羌羌的神色發沉,鍾如臻戳了戳佟羌羌的臉:“你這什麼什麼表情?”

“如臻姐,為什麼連你也這樣……”佟羌羌的心底不自覺發涼,“就算是為了你母親的死,那也和鍾文昊無關啊……”

“你懂什麼?”鍾如臻的語氣驟然冷凜,“我說了,你離開了三年,根本不清楚又有哪些噁心的事!”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點惡劣。鍾如臻背過身緩了兩口氣,再重新轉回來時稍微斂了表情,才繼續道:“我媽的死,朱錦華也有份!”

佟羌羌的脊背微僵:“怎、怎麼回事?”

“鍾傑在我媽懷孕期間出去偷腥,這才有了胡小庭挺着大肚上門來鍾宅,氣死了剛度過難產之險的我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大家不知道的是,早在產檢的時候,老爺子就悄悄讓醫生鑒別了男女,發現我媽懷的是個女娃。我媽是高齡產婦。好不容易才懷上的我,根本不可能再生第二胎。所以鍾傑出去偷腥,完全是老爺子默許的。”

“當天晚上,正在令我媽含恨咽下最後一口氣的人不是胡小庭,而是奉了老爺子的命令去假以辭色說服我媽的朱錦華!你瞧,鍾家的長媳想久受青睞屹立不倒,除了明面上要打理好鍾宅的上上下下,背地裏也得懂得當老爺子的劊子手!對,我最該恨的是老爺子,可你別聖母地說朱錦華沒有罪!”

“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毀掉對方最寶貝的東西。老爺子眼裏是鍾氏和子嗣。朱錦華眼裏是鍾氏和鍾文昊,鍾文昊要怪就怪他自己有這樣的爺爺和媽!”鍾如臻黑漆漆的眼珠子彷彿藏有一根針,“我只怨自己沒能早點知道這件事!我只要一想起朱錦華對我假惺惺的那些好、一想起我曾經對朱錦華施以笑臉,我就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

“你、你後來是怎麼了解到這麼隱晦的內情?”佟羌羌狐疑。

總不會是鍾遠山和朱錦華自己向鍾如臻招認的吧?

“是孫叔。”鍾如臻的語氣總算有所平穩。

佟羌羌再次詫異。孫勰……原來連孫勰都是韓烈陣營里的人……

鍾如臻對着佟羌羌微微勾唇,緊接着道:“你的那個過世的養父佟明,大概也是知道的。畢竟老爺子最信任的就是這麼幾個人。準確來講,是老爺子的那些腌臢事,不外乎都是分別授意他們做的。你應該慶幸佟明的手裏沒有沾染上與我有關的血,否則我同樣會對你毫不留情的。”

佟羌羌應聲白了白臉,不自覺往後退一步。手掌按在陽台上:“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都要這樣把自己逼上仇恨的路呢……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在報復仇人的同時,也傷害到了其他無辜的人……”

“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鍾如臻冷冷一呵,“只是因為針沒扎在你身上,所以你感覺不到痛,體會不了我們受傷之人的心情。雖然我也不清楚小叔的仇怨是為了什麼,但我理解,小叔對他們有多狠,就說明他們曾經造成的傷害有多重。”

佟羌羌沉默。

“跟你說話真是不痛快,我剛洗完澡降下來體溫,又被你搞得一窩的火氣噌地又升上來!”鍾如臻用手給自己扇風,轉身進了屋,不再搭理佟羌羌。

燥熱的夏風迎面吹着臉,佟羌羌眺望榮城的燈火,神色晦暗不明。

***

和鍾如臻言語不和的結果是鍾如臻主動對佟羌羌發起冷戰,找了毯子寧願自己縮在沙發里和石筱擠着睡,也不願意和佟羌羌一起睡卧室里的大床。

佟羌羌的心緒同樣被鍾如臻的話攪得不安寧,破碎的夢境裏不斷閃現的是韓烈沉若深潭的眸子,冰冷地說他要繼續當惡魔。

沒睡多久,佟羌羌就睜開眼。怎麼都無法入睡了。時間才凌晨四點半,她乾脆起來,把筆記本抱到床上,安排考察計劃。

才兩天,她原本平靜的心就因為亂七八糟的舊事漾出波瀾。她只希望晏西趕緊從北京回來榮城接她離開這裏。他們繼續他們對鍾家的報復,她過回她自己安穩的日子。

做計劃的過程,令佟羌羌的精力悉數集中,倒是得了幾個小時的舒坦。等結束的時候,差不多七點。

合上電腦,恰好聽到廳外面有人走動的動靜。佟羌羌趿着脫鞋走出去。

鍾如臻和石筱兩人都醒來了。

“早啊,姐~嘶”剛打完招呼,石筱就摁着自己的太陽穴呼痛,抱怨道:“真要命,果然年紀大了,偶爾放縱一回,身體就有點吃不消。”

“去你的。”鍾如臻淬石筱,“在我面前提年紀,你存心的吧?”

石筱立馬識相地閉嘴。

佟羌羌笑了笑,問:“怎麼不多睡會兒?”

“哪能多睡啊,一會兒還得上班。一睜眼首先看到的就是Maggie姐半夜往我的郵箱發的今日工作事項。噢買尬,還要不要人活!”石筱仰天長嘯着,不忘抓緊時間進洗手間簡單地洗漱,然後穿回她昨晚自己的衣服,向佟羌羌道別:“姐,我先走了,我還得回家去換衣服拾掇自己!回頭見!”

這邊鍾如臻也拎起自己的包準備走人:“我也走了。9點再見吧,在此之前我先安排一個服務員招待你。”

送走兩人,佟羌羌自己也去洗漱。換完衣服化好妝,差不多八點,鍾如臻安排的那個服務員來摁門鈴,找佟羌羌下樓去吃早餐。前往餐廳的途中經過藝術廳,正逢上裏面有畫展,佟羌羌瞅着時間有餘,順道轉進去看了看。

進去后才知道,這是希悅庭免費提供給榮城所有的兒童福利院和康復中心展覽孩子們的畫作。服務員介紹這是希悅庭的其中一種社會公益方式。雖然全是孩子們稚嫩的作品,但每一幅畫都標了低價,但凡賣出去的作品所獲得的款項,全部都返回給福利院的基金組織。

佟羌羌在走到展區的最後時,被一幅畫吸引了。

畫面很乾凈。構圖也很簡單,只是一扇窗戶,被拉開了窗幔。大片燦爛的陽光就這麼照射進來,滿室的金燦燦。而作品的名稱借用的是美國著名女詩人狄金森的一首詩,《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左下角除了簽有一個叫“顧易”的作畫的小朋友的名字,還附上了這一整首詩。

“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可如今,太陽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涼。”

佟羌羌的心幾乎是一瞬間被觸動。她立馬找了個合適的角度。與畫作拍了張照片,然後編輯了一條微信給晏西:我在榮城,陽光很好。和你分享一幅很美的畫和一首很美的詩。

正好,今天晏西還沒跟她報過平安。

發送完畢后,佟羌羌微微一勾唇,抬頭就對服務員說:“我要買這幅畫,該走什麼流程?”

服務員領着佟羌羌去前台找相關的負責人做登記,負責人卻抱歉地告訴佟羌羌:“不好意思,梁小姐,這幅畫沒辦法賣。”

“為什麼沒辦法賣?”佟羌羌愣怔:“不是說裏面的畫都是用來做公益的嗎?”

負責人解釋道:“這幅畫送來的第一天,我們酒店的老闆恰好來展廳視察,看到它,私人捐了兩百萬,指定這幅畫以後只展覽不出售。梁小姐可以當作這幅畫已經被我們老闆買了,所以不能再賣給你。”

佟羌羌蹙眉:“是你們的麥總還是韓總?”

如果是麥修澤,她還能跟他商量商量。她印象中麥修澤的品味,可只是匹隆島那家希悅庭的情趣房裏的男女油畫。她也是之後才了解到,原來情趣房的設計是麥修澤的手筆。難怪,她得知希悅庭的幕後老闆是韓烈時,還奇怪韓烈怎麼會這種想法。

負責人大概沒料到佟羌羌能夠直接叫出兩位老闆的名字。怔了怔。負責接待佟羌羌的那位服務員湊到他的耳邊也不知低語了什麼,負責人看回佟羌羌時,目光立馬不同了,連忙道:“梁小姐,是我們的韓總。”

得到答案,佟羌羌心頭頓了頓,抿抿唇:“好。我知道了。那我不要了。謝謝。”

去到餐廳之後,坐下沒多久,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便震動了一下。佟羌羌當即劃開屏幕查看,果然是晏西給她回復了:我在北京。天氣霧霾。謝謝你讓我看到了比畫作和詩更美的你,以及比陽光更燦爛的你的笑容。(抱歉,我這裏用手機不方便,暫時沒法和你通電話。)

佟羌羌盯着字,咬了咬手指甲。

手機在這時突然進來一通電話,因為是沒存的號碼,接起后才發現是鍾如臻。

“老爺子病危,在搶救,我沒法和你碰面了。我交代其他人和你對接工作。”

她說得又急又快,不等佟羌羌反應就結束了通話。

佟羌羌攥着手機,半晌沒回神。

這邊,鍾如臻下了出租車,在醫院門口正碰上也剛到的韓烈。

“小叔。”鍾如臻和韓烈打過招呼,急急地詢問:“怎麼回事?前腳Maggie才通知我,說你今天下午要召集大家來老爺子的病房,後腳怎麼鍾傑就打電話告訴我老爺子送進手術室搶救了?”

韓烈一邊和她一起往裏走,一邊說:“是朱錦華。孫叔當時剛好在外面接我的電話,病房裏只有朱錦華。是朱錦華對老爺子動了手腳。”

“怎麼會這樣?”鍾如臻訝然,“她為什麼突然動老爺子?最盼着老爺子好起來的不是她嗎?”

韓烈解釋:“半夜我讓麥修澤把Cblue給踹了,鍾文昊當時就在包房裏。一併被警察帶走了。朱錦華大概已經得知這個消息了,所以打算孤注一擲。”

“怎麼孤注一擲?”鍾如臻不解,“她還有什麼東西能擲的?”

韓烈神情肅然:“她之前盼着老爺子好起來,是因為老爺子一直沒立遺囑。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兒子繼承全部的家業。但現在她發現鍾文昊變成這樣……我猜測,她的目的是退而求其次,老爺子如果現在在沒立遺囑的情況下過世,那麼家產的分割,就是按照法律規定的所有繼承人均分。”

“想得美!”鍾如臻臉上泛起薄怒,冷哼着譏嘲:“終於徹底暴露出本性了!什麼賢良淑德的鐘家長媳,呸!老爺子也算自食惡果,養了朱錦華這麼條狗,到最後她為了家產,還不是選擇了放棄他這座靠山!”

兩人很快來到了手術室外。

朱錦華、孫勰、鍾傑、胡小庭都在。

胡小庭似乎也剛到不久,正指着孫勰的鼻頭罵:“你怎麼回事兒?不是一直你負責24小時寸步不離地守着老爺子嗎?怎麼他突然發病你都沒發現?!”

孫勰面色不善。

鍾傑雖然心裏也看不起孫勰,唯獨畏怕的一點是他是老爺子身邊的老人,畢竟現在老爺子還在搶救並沒有咽氣,鍾傑連忙扯住胡小庭呵斥:“你怎麼和孫叔說話的?”

旋即鍾傑還算客氣地詢問孫勰:“孫叔,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老爺子就……”

孫勰默了默,朝坐在最靠近手術室門口的朱錦華看去:“當時病房裏不是只有我,而是只有大夫人。”

胡小庭聞言轉向朱錦華質問道:“大嫂。你怎麼解釋?”

朱錦華沒什麼特殊表情,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在洗手間。”

“是嗎?”鍾如臻在這時出聲質疑:“大伯母確定不是故意對爺爺見死不救?或者說,爺爺根本就是你……”

她故意話說一半,留懸念引人聯想。

意思昭然若揭,鍾傑和胡小庭很快反應過來。

“大嫂,該不會真的是你……”鍾傑面露驚恐。

朱錦華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卻是衝著鍾如臻:“如臻,我很早就想問你了,到底為什麼這兩年你突然對我疏離甚至仇視?想來想去,我也只想得到一種可能,是孫叔和你談了什麼塵封的往事吧?”

說到最後一句,朱錦華的目光轉向孫勰。

孫勰從容淡定地沒有吭聲。

鍾如臻皺了皺眉,用眼神詢問韓烈,這朱錦華是不是終於發現孫勰的真正立場和陣營。

而韓烈正眯眼盯着朱錦華。

鍾傑被朱錦華無視,而且眼睜睜看着其他人好像在打着什麼啞謎,他卻搞不懂情況。

胡小庭只關心一件事,心直口快地就蹦出口:“老爺子還沒立遺囑!他不能死!”

朱錦華遽然輕輕地笑出聲,在安靜的過道里顯得略微詭異,旋即朝胡小庭哧道:“你還異想天開呢?你真以為你們夫妻倆扳倒我和文昊,傍上韓烈這棵樹。就能分到更多的家產嗎?你們和他接觸了三年,還沒察覺到他的真正目的嗎?他真正的野心根本就不是我們原本所以為的鐘家的家業,而是毀掉鍾家!”

鍾傑和胡小庭皆愣怔。

雖然一開始是老爺子授權給的韓烈,但這三年的時間,傻子才察覺不出韓烈在漸漸有意識地把控鍾氏,只是彼此都沒有捅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罷了。而鍾傑和胡小庭的想法也的確如朱錦華所說的,認為傍着顯然更有勝算的韓烈,扳倒鍾文昊,他們分到的羹也能更多一些。反正他們是已經知道自己無力爭取到當家做主的機會了。

現在聽朱錦華這麼一說,豈不是代表着他們從始至終根本打錯了算盤?

朱錦華似還怕他們不相信,手臂揮過在場人一圈:“孫勰,鍾如臻,還有那個侯伶,全部都是韓烈的幫手。全部都是韓烈派來毀掉鍾家的幫手!醒醒吧你們!如果老爺子今天死在手術室里,你們應該慶幸!因為這樣你們還能均分家產。但若是挨到後面,你們等着看,你們連命都沒有!”

“文昊……我的文昊……”朱錦華語聲哽咽,“我的文昊已經被侯伶給害了,被韓烈給毀了!接下來就會是你們!是琛琛和寧寧!”

說到最後,朱錦華霍然從長凳上站起。手指隔空地重重點向鍾傑和胡小庭,似要強調其中的厲害,恨鐵不成鋼地點醒他們。

鍾傑和胡小庭也確實一時被朱錦華給震懾住了。

鍾文昊吸毒被抓的這件事,鍾傑是在來醫院前剛得知的,卻從未想過鍾文昊的墮落會與韓烈有關,而且聽朱錦華的意思,正是韓烈的傑作?

周圍一圈的人,全部都是韓烈的幫手?連孫勰也……

鍾傑望向韓烈,表情不善:“三弟,真的是你?!”

胡小庭腦子裏全部想的是朱錦華最後警告道琛琛和寧寧的安危,根本不像鍾傑還要去探究朱錦華所說是真是假,揪住鍾傑的衣袖就道:“大嫂說的對!是我們之前想岔了!老爺子現在就死,對我們才是最有利的!”

“你先別亂說話!”鍾傑真是恨胡小庭總管不住嘴,老把心中所想直接兜出來。哪有做子女的把詛咒老子快死的話掛在嘴邊!

一直沒有說話的韓烈在這時終於有了反應,對着朱錦華微微勾出譏誚的笑,卻是開口問胡小庭:“二嫂,你還記得你當初生下如琛和如寧之前,流過三次孩子嗎?”

一語出,朱錦華的表情幾不可見地變了變。

這邊胡小庭正被韓烈重提她早年的痛,表情亦有些不好。她怎麼可能忘記?

“你就真的對自己三次流產的原因沒有進一步的懷疑嗎?”韓烈緊接着問。

胡小庭一怔。當年醫生的說法是她身體的底子不好。雖然醫生說得隱晦,但正如鍾如臻之前拿這事刺她的那樣,鍾家其他人也都認定是她早年的坐枱小姐身份墮過多次胎導致。胡小庭自知她自己根本沒墮過胎,只不過這事也沒人給她解釋的機會,而且她自己是懷疑自己以前避孕藥吃太多。

胡小庭更加困惑的是,韓烈為什麼突然要一直問她這件事?

韓烈抿抿唇,笑了笑:“我建議二嫂今天可以好好問一問大嫂其中的緣由。”

意思昭然若揭,胡小庭和鍾傑的神色驀地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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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你的吻,緘默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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