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宸的墳墓
周宸昨夜朅離后,我再也無法入眠,旁邊的明子云卻睡得非常香甚至打起呼嚕。他的話不斷地在我耳邊徘徊,此事非同小可,把他的骨灰瓮供在家裏等同於引狼入室,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他是只鬼。
“小依,你還在發什麼呆?”明子云梳洗出來第一時間抱着王道長的骨灰,連桌子上的早餐瞧也不瞧,語帶埋怨。“今天是我師傅入葬之日,我們不能再耽誤事,還有你昨晚我的手指咬得很痛。”
“子云,你真的決定要做王道長的徒弟?”我走到她的面前,握着她胳膊認真問道。“你知道和死人打交道意味着什麼嗎?”
“我清楚,就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明子云說得非常輕鬆。
明子云的自知之明讓我感到非常意外,更想不通是什麼令她突然想要做個女道長?我無話可說,也不可能阻止,這是她的自由,我覺得陰陽人這個職業挺適合她,神神叨叨就是她的專屬標籤。
我一大早就用紅布把王道長的骨瓮包了起來,我爸說這是對死者的一種祝福。明子云小心翼翼地把它惴在懷心裏。
我使用手機軟件叫了輛車,在外面等了幾分鐘,突然一輛黃極轎車橫衝直撞地停在我們面前,我和明子云都受到驚嚇退了幾步。幸虧我們所在地是空敞的地方,沒有什麼人來往和障礙物,車和人都平安無事,虛驚一場。
司機擦了額頭的汗水,伸出頭,一臉蒼白問道。“是你們叫的車嗎?”
明子云想上車,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搖首。直覺告訴我這位司機很危險,否則剛才就不會差點剎不住車,還幾乎撞到電線杆上。
司機好像察覺到我的顧慮,忽地按了下喇叭,嚇得明子云幾乎鬆開抱着骨灰瓮的手。
“兩位小姐,你們到底上車還是不上車?”司機師傅非常神氣問道。“我可跟你們說明,過了這條村就沒這個店。今天可謂邪乎,我們公司和其他公司的所有車輛都無端失靈,只有我的車沒事……所以我很忙,你們不坐沒關係,需要我車的人多得去了。”
我聽司機師傅這麼一說,心楞了一下,連忙拉着明子云上車。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最近簡直黑得墊底,什麼不好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不過如此詭異的事情還是頭一次聽說。
這位司機的態度非常屌,語氣自傲地問我們去哪裏,我給他看了地址,他的容顏默然大改還變得很不淡定。
我用手肘推了下明子云,她心領神會試探性地問。“師傅,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那墓園最近鬧鬼很厲害,聽說有好幾個人祭拜回家后,都變得瘋瘋癲癲,誰也不認得。”司機師傅說的淋漓精緻,好像親身經歷。“我跟你們說,他們最後大病一場,無故死亡。”
“這些惡鬼實在太可惡,等我師傅葬進去看他們怎樣再害人!”明子云一臉正義凜然。
“師傅,你剛才說所有車都失靈,唯獨您的車沒事,到底怎麼一回事?”我表現得對這事非常感興趣,挪動下身姿擺出八卦的樣子。
司機師傅望了望倒後鏡,眯了下嘴巴,沉着臉壓低氣氛道。“我們公司前幾天有位師傅載了個人摸人樣的女鬼然後就離奇死亡,昨晚是他頭七還魂夜估計心有不甘,回來搗亂……我們老總已經請來驅鬼道長替他超度,搞得人心惶惶,還有更奇怪的事情,那師傅的車不是說被盜走,可是今天早上它就在我車旁邊停着,你們說詭異不詭異?”
我去,我一大活人怎麼可能是女鬼,明子藍說根據死者遇害前陳述我付的車費是冥錢,現在這位大哥卻說死者載了個女鬼,到底怎麼回事?
我是不是有必要招魂,問清楚這幾個死者怎樣跟我扯上關係?
“小依,他說的女鬼是不是你?”明子云在我耳畔悄悄地問。
我輕輕地點首,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別讓他聽見。
“不是我吹噓,我的車之所以沒事,全靠我在泰國求的佛牌,那叫一個辟邪啊,鬼看見我都要繞道而行。”司機指着倒後鏡掛着的佛牌,自吹自捧樂道。
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佛牌,剛抬眸,司機的車突然熄火。
“靠,艹,尼瑪逼!”司機大哥一個勁兒地爆粗口,表情十分不妙,眼神充滿恐懼。“你們說邪不邪乎,這剛到墓園,車就拋描了。”
“誒,師傅,你剛才不是說你的佛牌很厲害嗎?”一路上,明子云都極少說話對他不屑一顧,現終於逮到機會挫他的神氣。
“師傅,這是給你的,你拿去修車吧。”我看了眼明子云,然後掏出幾百塊遞給他。
我覺得內疚,要不是我的關係也許他的車不會失靈。
“等一下……”司機突然喊住我們,或許覺得我是個好人,好心提醒。“女人的陽氣沒男人的重,你們稍後回家進門的時候,要反着走,不然那些髒東西會跟着你們進去。”
我道了謝后,匆忙趕去找守墓人,如今離王道長擇好的時辰還有二十多分鐘,時間有限。
墓園非常詭異,破舊不堪,地上鋪滿了枯葉,陰風陣陣撫起樹葉時發出鬼叫般的聲音,最令人費解的是這裏栽滿了槐樹,而且好像有人故意擺出八卦的形狀。
我聽我爸提及過槐樹乃木中之鬼,其陰氣重易招來鬼魂,在風水裏面是禁止種在房屋的附近。墓園植樹普遍為柏樹,因為它生長緩慢,還有一種特殊香味,而這裏怎麼就種槐樹了?
“你們是誰?來找鬼還是找人?”一位華髮蒼顏的老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沉着臉壓着聲線問道。
“我,我們是來找人也是來下葬的。”明子云呼了口氣,推出懷中的骨灰瓮。
她的膽子大,沒像我這樣被嚇得說不出話,甚至還一臉蒼白猶如楯柱杵在原地,直到老人再次開口。
“我是這裏的守墓人,你們叫我蔣大爺即可。”蔣大爺的語氣溫和了許些,續道。“你懷裏的骨發瓮是否屬於王道長?”
明子云詫異地望着我,我們的眼神和想法一致:這位蔣大爺料事如神,是不是位隱世高人?
“的確是屬於我師傅,蔣大爺你怎麼會知道?”明子云很好奇問。
蔣大爺沒有回答明子云問題,只簡明扼要地說了三個字:跟我來。
王道長的葬禮本來是由我來執行,自從明子云知道王道長要收她為徒,表現得非常積極。我就是一多餘的陪襯,現在連話也插不上。
我們跟着蔣大爺,總感覺背後還有人在跟着我們,我每十步一回頭,一個蹤影也沒有。
蔣大爺只顧着走自己,從未回首關心,似乎把我們當空氣了。我們來到一塊在八卦,代表陰的白處,埋葬王道長的墓地已經挖好,墓碑也刻好了,似乎是他事先已經知道王道長會‘光臨’的樣子。
我注視手機,終於等到屏幕的時間顯示正午十二點正。
明子云剛將王道長的骨灰瓮下葬封地,萬里晴空的蒼穹赫然晴天霹靂,陰雨綿綿,頓時正午的白天猶如凌晨零時的黑夜。
蔣大爺說這是場鬼雨,是那些鬼魂在控訴。王道長一入土就威脅了成千上百的孤魂野鬼的棲身之地。這場雨要下好幾個小時才會停,他把我們留了下來。我和明子云長這麼大,第一次要在墓園過夜,她倒是沒所謂,不過,這間陰森的小屋裏令我很不安,如坐針氈。
“這個蔣大爺好像比我師傅還要厲害。”明子云把臉湊過來悄語。
“我也覺得。”我同意地點了點首。“深不可測。”
身體硬朗的蔣大爺正在埋首刻雕墓碑,我問他現在才雕刻會不會太遲,蔣大爺卻幽幽地應我一句:不急,這個人還有幾天的命。
我去,這句話如雷灌頂,嚇得我和明子云面面相覷心有餘悸,都不敢吱聲。
這場雨真的如蔣大爺所言,連續下了好幾個小時到現在還在下,蔣大爺給我們一人一塊大燒餅蘸着辣椒醬吃,又給我們斟了茶,非常客氣。
“看來你們今晚是回不去了。”蔣大爺望着外面的天色道。
雨下得這麼大,不過夜也得過夜,可是這間簡陋又小的房間擠三個人好像有點窄,也不方便。
“哎呀,好痛……小依,我應該是吃壞肚子了。”明子云突然捂着肚子,很痛苦地拉着我的手。“蔣大爺,你這裏有廁所嗎?”
蔣大爺站了起來,從床底下取出一把傘和手電筒給我。“出去左拐五米外就有一茅房,進去前先咳三聲。”
“我明白了,謝謝您,蔣大爺。”我接給他手中的東西,抿嘴一笑。
我攙扶着明子云打着傘,出門不久拐了個彎,可是不是左彎,而是右彎。明子云根本就沒有肚子疼,都是裝出來因為她不想和古怪的蔣大爺待在一屋裏,才迫不得撒了個小謊。
如珠大的雨點打在傘上令我們心驚膽戰,電光照着前方的鋪了磚的石路上,心又害怕突然會伸出一隻手抓住我們的腳,我們走得很急促。
“我覺得那個蔣大爺不像是活人,而且舉動又古怪,我們在這裏度宿很可能被他埋了也不知道。”明子云肆無忌憚地說。“他肯定被鬼附身了!”
這把傘太小,明子云只好摟着我。墓園的陰風拂面而來,冷得我們的身體不由顫抖。
“糟了,我不記得出去的路了!”我冷得連聲音也很小,快要被雨聲吞沒。
“不是吧,我也沒記住!”明子云說話間已掏出手機,準備呼叫支援。“丫的,這裏沒有信號!”
糟了,我有個不好的預感,等下一定會有事情發生,王道長暫時不會顯靈,要是出什麼事真的沒人可以救我們。
“子云……”我突然停下腳步,拉住明子云,我左邊有塊墓地的名字非常熟悉。“這裏就是周宸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