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天才

天花板居然是用玻璃做的！因為安東尼的這間小屋已經頂到了沙壁上，所以天花板上也散滿了沙子，但仍有朦朧的光線透下來，因為角度關係，順着這光線可以很直觀地觀察到那高聳的沙壁。

安東尼說：“在這可以了解很多與我們性命相關的信息。”他用手摸了摸乾燥的木牆說，“比如說濕度。”又指指天花板，“還有沙漠是否向我們移動了。我計算過了，如果從上面掉下來的沙子壓碎玻璃的話，那就說明內置鋼板已經變形，我們就會被壓進沙漠裏，但現在看離那一天還遠得很呢。可笑的是很多人蓋房子喜歡遠離沙壁，其實沙漠真要倒下來的時候就像一把鎚子，那時我們要做的只是貼住它的側面，所以把房子建得靠近它一點是有好處的，這是一個簡單的物理現象。”

“那如果鋼板掉下來呢？”

“會支到另一面上，我們照樣生活。”安東尼走到桌子前，把兩隻杯子放得靠近一起，然後拿起兩個格尺貼住杯子兩個內側慢慢放下去，他用手指彈了其中一個尺子，那尺子一下就傾斜在了另一隻杯子上。

“看，很簡單的道理，你也懂。只不過當我們住在兩隻杯子的底下，變得無比渺小時，會患得患失起來，要想不被事物蒙蔽你的眼睛和思想，你得把自己想像得無比強大。”

唐小花讚歎地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做工程師了，工程師最重要的是藍圖，而你根本不需要，因為你是一個巨人，工作對你而言就像小孩子擺積木一樣。”

安東尼微笑着說：“我說過我喜歡你嗎？”

“說過。”

“哦，那麼我再說一次，因為上一次大概沒這麼真誠。”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唐小花說：“謝謝你的茶，我想再到處走走，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呆在這一輩子，所以我想看看這裏的環境和我的鄰居們。”

安東尼把唐小花送出來，說：“住在這的人都是有秘密的人，他們都不喜歡交朋友。不過我這裏隨時歡迎你，忘了告訴你了，其實我煮咖啡也很有一套的。”

唐小花心情愉快地離開了安東尼，但他很快就想起了他腳踩的這片土地的性質，他想不出一個彬彬有禮、熱愛藝術的老工程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在唐小花面前的，仍然是那條筆直但卻逼仄的土路，路兩邊的木頭房子因為光線問題顯得陰沉沉的，唐小花回頭看了看，不遠處就是沙加的小樓，背後安東尼已經回去了，剛才的一切彷彿都是夢裏發生的事。

現在就包括剛剛招待過他的安東尼的房子，也陷入一片死寂，就像從來都沒有人住過。唐小花信步向前，仔細地打量着經過身邊的每一所房子，裏面或有人影閃動，但當裏面的人發現外面有人在窺探時，就馬上歸於寂靜，顯然是不希望有人打擾。

這情形詭異極了，走在大白天裏，卻像是走進了一處鬼城，靜得都能聽到沙漠的呼吸聲了。由於地形因素，沙加的小樓已經只能看見一半了，這距離大概在200米左右。唐小花聽到忽然“嘩”的一聲，仔細辨別了一下，那應該是藍麗洗完衣服后的潑水聲。唐小花打了一個寒噤，因為他看到，這條小街馬上就要走到頭了——他沒有發現任何關於穆罕默德的線索，這沒什麼，他沒指望能這麼快。但更重要的是，他沒有發現這裏有桌球的痕迹。這說明兩個問題：第一，以穆罕默德對桌球的痴迷程度，這裏沒有桌球說明他不在這裏。第二，不管穆罕默德在不在，藍麗的到來顯然已經多此一舉了。這表示唐小花以後的行動完完全全多了一個累贅——雖然唐小花即便是此時此刻也沒有把藍麗當成累贅，但事實如此。

唐小花拍拍臉，強迫自己鬆弛一下。把他偽裝成凱特的那張面具十分精緻，除了鼻子部分只有薄薄一層，這使得唐小花常常忘記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以什麼身份來到穆罕默德之城。唐小花這麼做也是為了提醒一下自己。

就在唐小花再走幾步就要走到盡頭的時候，身後一扇木門吱呀一響，一個陰沉的聲音說：“你要不想惹麻煩的話，站住。”唐小花猛一轉身，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一所房子邊上，半個身子隱在門后，這是一個頭髮蓬亂，兩隻眼袋重重沉下來的老人，光看樣子就知道是一個心機縝密兼之心狠手辣的角色。

見唐小花轉過臉來，這老人下意識地把臉扭在門后，沉聲說：“請你回去！”

唐小花快步走到他面前，問道：“為什麼？”

這老人轉而用手擋在面前，用嘶啞肅殺的嗓音說：“因為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唐小花滿心憤懣，挑釁地說：“如果我一定要往前走呢？”

誰知那看上去十足惡棍的老傢伙卻突然軟了下來，他說：“如果我剛才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但請你別那麼做。”說著他緊緊地關上了門，卻把身子緊貼着門框，唐小花幾乎都可以聽到他焦慮的喘息聲，像是一隻老鼠在死角里偷窺貓的動靜。

唐小花頓時沒了脾氣，對方畢竟是一個已經向他示弱了的老人，恐嚇也變成了哀求，唐小花對着緊閉的門說：“我叫吉拉姆.凱特。”而門裏卻再也沒了聲息。

當唐小花回來的時候，藍麗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緒不對，她看了一眼屋裏的沙加，低聲問：“怎麼了？”唐小花沖她微微一笑，幫她把最後幾件洗好的衣服晾在掛在兩棵小樹的鐵絲上。藍麗抖開一件衣服把自己遮起來，急切地問：“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晚上告訴你。”

藍麗一把奪下唐小花手裏的衣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等到晚上我早就急死了。”

唐小花只得說：“按照原計劃，就算你不能在這裏隨意走動，但總有辦法的。可是我剛發現這裏連一張桌球桌也沒有，更別說穆罕默德了，而且這裏的居民除了老人就是膽色已失的傢伙，完全不像一個亡命徒樂園。”

“不對，一定是哪裏不對……”藍麗低低聲音說，“照你說的，那些以前來到這的軍人是怎麼死的？穆罕默德的禁令也沒有任何意義了，難道我們來錯了地方？”

唐小花憂心忡忡地說：“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我已經走遍了這個地方，現在最大的可能是我們找錯了地方，穆罕默德之城可能有不只一座，而現在這座大概不是我在地圖上看到的那座。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我們都想錯了，穆罕默德至盡還算得上一個政治人物，歐洲七國對他發的實質上也只是暗殺令，他用不着與世隔絕。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其實就是把自己關進了一個大監獄，而距離真正的穆罕默德是十萬八千里。”

藍麗問：“你說的那個人為什麼不讓你往前走了？”

“不知道，其實前面已經沒路了，他可能是害怕我把沙漠弄下來吧。”

藍麗親昵地拍了拍唐小花，說：“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都沒指望到這裏第一天就完成任務。”

唐小花心情好了些，他感激地一笑：“有你真好。”

沙加突然冒出來說：“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你們這麼恩愛的小情人了。”他把準備好的新衣服遞給唐小花，說：“就快到運送物品的日子了，把你們需要的東西告訴我吧。”

——————————-30萬了將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