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何以為

自從有記憶以來，他的名字叫做胥生。

胥是取自養父的姓氏。

那一年他被人販子拐走賣到了養父家，因為受了風寒再加上哇哇大哭幾日幾夜，終於大病一場，幸而死裏逃生。養父為此給他取名為“生”。

有生有死，有枯有榮，死既必然，生何以為？

胥生，就是伴隨他成長的名字。

在胥生的記憶中，他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是養父胥家平救了他的命並且撫養他長大成人。直到養父逝世的那一天，胥生才從養父的口中聽見了事實的真相。

原來他不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他原諒了養父的私心，畢竟他至始至終都不曾責怪過誰。哪怕是他以為拋棄自己的親生父母，他也不曾有過一絲恨意。大抵是因為不存在感情和記憶，也便沒有失去的痛苦和仇恨，所以遺忘得很容易。

那一年，養父去世，死於非命。

而他，十五歲。

春節正是一年的尾聲。大街小巷人潮如流，萬家燈火璀璨奪目，鞭炮和煙火聲此起彼伏，鑼鼓喧天。傍晚時分的天空一直暗着臉，也不知這一場鵝毛大雪何時才能停止。

胥生獃獃望着門外，他想去找林小，可是這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停。他在門口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收回了腳步。

還是算了，這麼大的雪，父親的腳疾又犯了，他不放心讓父親一個人待在屋裏。

一個巨大的黑影蓋住了他腳下的路，他一抬頭，正好撞上那雙銳利的眼睛。

直覺告訴胥生，這一張陌生的臉孔，帶着危險的氣息。

“你叫胥生。你父親叫胥家平。”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看來這個人調查過他們。

“不好意思，不是，你找錯人了。”胥生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警告面前這個男子。沒想到隨手掩上的門卻被男子硬生生推開了。

男子單手一推，大腳一邁，徑直走入了屋裏。不消幾分鐘時間便把屋內陳設瀏覽一遍，目光鎖定在床上躺着的胥家平身上。

胥生迅速攔在前面，手中拿着柴刀，刀已經很鈍，上面佈滿了缺口。他挺直脊樑，直言警告道：“私闖民宅是犯法的。”

男子先是流露出震驚，后狂笑着，“有意思，小鬼，不過我可沒時間陪你玩……見閻王的時間可不能耽擱。”

胥家平已經是花甲之年，又有腿疾，行動不便，天氣一冷基本都在床上捂着被子，生活起居由胥生承擔。當然，這也是當初為什麼他捨得花下重金買來胥生的原因。他需要一個兒子養老送終。

“……胥生你出去。”胥家平似乎也預測到些什麼，顫巍巍地掙扎着從被子裏面坐起來。“你要做什麼……”

“想想你自己做過什麼吧……是要自己了斷還是我動手？”

胥家平老老實實回想着，可他一個老實人，他一生和人無冤無仇，不可能會惹上什麼仇家尋仇的。

“別到時候死不瞑目了，搶了人家的孩子，也是時候該有報應了。”

胥家平目光一沉，果真是這件事。反正他身體不好，也早就想了斷殘生，免得拖累孩子。“胥生，是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