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溪城遇故人
夜空如洗,繁星佈滿天空,拱衛着銀盤般的月亮。
溪城。
此時許馳正在院子裏接引着皎白的月光,他盤膝坐地,肅穆地閉着眼,渾身都散發著幽幽銀光,周圍空無一人,十分寧靜。
這是一幅極其和諧的畫面,那幾位沈家長老都在各自的房間裏幹着自己的事情,他們有的在秉燭作畫、對飲,有的在修鍊……不過他們沒忘了自己的職責,他們承受不住石樂安的怒火,所以他們都分出了大半的神識好生看護着許馳,此時他們看許馳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變化,滿是艷羨,他們預見到了許馳接下來的動向。
下一瞬間,許馳體內忽然傳來了靈力在經脈內流動的潺潺聲,小院上空逐漸形成了一塊靈氣組成的七彩霧層,其上不斷有一縷縷七彩靈氣飄落而下,彷彿是無數正往地下探去的植物根系,而後它們流入許馳的七竅,被他吸入體內。
這些沈家長老開始驚嘆許馳修鍊法訣的高級,驚嘆許馳體內那可以燃燒靈力,並以靈力作為火種的奇異銀焰。
因為別人這麼修鍊,體內的靈力只會斑雜不堪,因體內各色靈力衝突而爆體而死,所以許多人都是用符合自己修鍊法訣的靈石修鍊,水系就只用水靈石,火系就用火,依此類推。
而許馳體內那熊熊燃燒的銀焰不講究許馳吸收的是哪種靈力,它將一切靈力都作為了自己的火種,不斷燃燒生成銀焰,所以許馳並不需要靈石,光憑這個修鍊法訣,他的修鍊速度就是常人的五倍至七倍。
正在許馳修鍊之際,許馳隔壁的那個院子忽然響起了憤怒的馬嘶聲,隨後馬蹄聲奔響如雷,響了一息后又戛然而止。
許馳並沒有聽見,因為沈家的這幾位長老已經在他們居住的院子裏佈下了重重禁制,小院的天空遍佈着無數隱形的符文,它們屏蔽了空間,自然也屏蔽了聲音。
四長老剛要有所動作,因為今天的事而喝得醉醺醺的沈破天便伸手拉住了他:“不關我們的事,紈絝本就要做些畜生事,來,喝酒。”
“那女娃快撐不住了。”
“關我們什麼事?那小子又沒有喊我們出手。”
四長老想想也是,他以為這還是在沈家,要是在沈家被他看見這一幕,管那個下藥的是誰,他非把那不肖子孫活活打死不可,現在嘛,非親非故的,他可沒有那麼好的善心。
隔壁院中。
一匹健碩的黑馬被人攔住了去路,它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警惕地左顧右盼。
因為有九名修真者從四面八方圍住了它,它前方是一個背着手的中年男人,黑馬知道這中年男人是那個公子哥的管家,此時中年男人正在緩緩收手。
先前就是這個中年男人輕描淡寫地一掌拍在了黑馬的前額,將它震退了幾步,黑馬由此覺得他很有可能是一名元嬰期的高手。
中年男人背着手很是矜持地淡淡道:“公子說了,若你願意當他坐騎,公子可以饒你不死,而且還給你找一大堆母馬讓你繁衍子嗣。”
這是一些勢力專門培養出來的管家的教科書語氣,他們從小便被人訓練如何在外不丟主人的面子,如何讓自己語氣顯得高深莫測,倍顯底蘊。
黑馬聞言不屑地打了個響鼻,心道你們就是看重了本馬的血脈,要留本馬給你們配種而已,而且本馬從不拋棄同伴。
黑馬下一瞬間開始低頭緩緩刨地,它幽幽地看着中年男子,看着中年男人身後的那間大屋,它的馬鼻前方出現了兩股錐形氣流,開始間歇性地噴出熊熊火焰,它身上的鬃毛無風飄揚起來,一股蠻橫的氣勢從它身上升騰而起。
中年男人看到這一幕,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那有些通紅的手掌,聯想到先前黑馬朝他衝過來時的那股巨大衝力,他眼睛裏出現了貪婪,也不知道這匹馬妖得了什麼奇遇,吃了什麼天材地寶,還未結丹,便有這樣的蠻力和氣勢。
“不降么?”
中年男人抬手做了個手勢,從四面八方圍住黑馬的那八名金丹期手下立馬從懷中掏出一根金杵,他們整齊劃一地將它插·入腳下。
黑馬見到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這些人在幹什麼?
下一瞬間地上便有十幾根金線猛得亮起,金光大作!
中年男人心念一動,他袖子裏便飛出一塊鮮紅色的方形手帕,手帕飆射上天空,接着飛快延伸拉大,瞬息之間便將夜空給遮住,也讓小院內的靈力波動無法擴散出去。
當然了,至少是中年男人自己認為沒有擴散出去。
正在作畫的三長老心道:“是浣紗派的羅網帕。看來應該是浣紗派的哪個紈絝在此行此惡事,算了,畫完再說,只要不波及我們就行,反正那臭小子也沒說要出手。”
那些插在地上的金杵往兩端延伸出了兩條金線,它們往相鄰的金杵衝去,金線在兩根金杵的中央相連匯聚,院子地上眨眼間便形成了一個散發著強光的八卦圖案。
接着那些黃光向天空中衝起,瞬間凝為實質,光芒不再擴散,形成了一層光牆,連接地面和天空中的綢緞,形成一道八菱形的光柱。
院中開始變得有些陰暗,那些金光開始內斂威能。因為主子點名要留下這匹黑馬,所以中年男人只是困住它。
黑馬見到自己被八卦形的光牆給圍住,勃然大怒,它揚起前蹄前身騰空怒嘶一聲,陰暗院中開始響起奔雷般地馬蹄聲。
黑馬微低着頭開始朝光牆撞去,眼神堅決。
怒雷般的蹄聲中,黑馬瞬間化為一道龐大的黑影,下一瞬間便聽到咚的一聲巨響,黑馬有些腿軟地後退幾步,頭腦發暈,兩隻銅鈴大眼因為撞擊而產生的充血而變得血紅。
而光牆只是微微震動。
中年男人嘲笑道:“畜生就是畜生,不自量力。”
黑馬十分惱怒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它開始不顧一切地催動體內的妖力,這段時間它那腦容量不大的腦子裏總是莫名其妙地多了些記憶,那些記憶里告訴它這樣是有作用的。
黑馬體內突然響了無數骨骼的移位聲,它感到劇痛,它身上的馬毛開始逐漸變得稀疏,因為它的體表突然生出了許多指甲蓋大小的鱗片,馬毛掉了一地。接着黑馬開始變大,原本就異常龐大的體型往上長了三尺,它噴了個響鼻,這次噴出的是溫度更高的灼熱烈焰。
黑馬的前額上有了兩個細微凸起,它的蹄子變得尖利,長出了極短的指甲。
“龍馬血脈?!”
那些沈家長老和中年男人同時驚呼一聲,隨即長老們覺得自己有了出手的理由,不過他們覺得還不夠,只有當屋子裏那正在古琴器靈白蛇的守護下苦苦支撐的女娃陷入絕境的時候,他們才會出手,這樣那女娃才會對他們感恩戴德。
沈破天更是和與自己對飲的四長老傳音道:“你和老二關係最好,說服老二,瞞着他。”
他,自然指的是許馳,這可是將來能媲美化神期的龍馬,不能被邪心樓奪了去。
四長老點了點頭,立馬給二長老傳音:“老二……”
隱匿在暗處的二長老打斷道:“我換個投名狀就是,你們別被他察覺了。”
“你果然還是心向沈家的。”四長老有些感動。
二長老沒有回答,一片默然。
中年男人沒有沈家那些長老的涵養和心理素質,他見到這一幕開始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他欣喜若狂,因為黑馬已然開始返祖,它覺醒了龍馬的血脈。
只要它不隕落,也許將來浣紗派就能多一頭相當於化神期的護山神獸,他的主子能藉此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定會有繼承門派的一天。
正在隔壁院子裏打坐修鍊的許馳突然中斷了修鍊,院子上空那層七彩的靈霧開始緩緩消散,讓院子裏的一切都更加富有生機。
許馳睜眼,眼中銀輪一閃而逝,他自言自語道:“我感應到了我的一顆火種……”
許馳開始思索,接着他想到了什麼,喃喃道:“是它?”
許馳生性謹慎,他做喜歡什麼都留一手,他喜歡稱之為後備計劃或後路。
所以當時和司徒先生分別的時候,許馳其實還是在黑馬體內留了一點火星的,那點銀焰非常細小,以至於黑馬並沒有察覺到。
他的目的是哪天他萬一又被對他有偏見的司徒先生擒住,他有談判的資本,就算不被擒住,將來他們為敵的時候,許馳隨時能激發自己的後手讓司徒先生投降。
此刻許馳突然感應到了那點火星,而且那點火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變得十分活躍,許馳知道要是他想,那顆火星隨時能藉助黑馬體內的妖力燃燒起來。
許馳起身,輕聲道:“二長老,您在嗎?”
二長老在他身前瞬間出現,身形凝實,他拱了拱手:“許公子,何事?”
許馳笑道:“晚輩有故人來。勞煩您幫我搜索一下城中哪裏有一匹大黑馬,它此時全身妖力沸騰,很好認。”
二長老和沈家其他長老瞬間臉色鐵青,二長老的臉色下一瞬又變得平靜。
他們都覺得還可以挽回,因為那個浣紗派的紈絝還在努力打破那條盤起來將女子保護在內的白蛇虛影,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他們也有理由解釋,因為事前他們不知道隔壁院子裏的人和許馳有關係,他們可以不必出手。
隨即他們心裏滿是吃驚,因為此時他們這座宅院已經是和外界從空間上被分開的,沒想到許馳還是能感應到,那可是空間上的差距,他修鍊的法訣到底是什麼等級的法訣?
二長老還未出手,表面上喝得醉醺醺,其實心裏無比清醒的沈破天便搶先出手,他也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他們先前每個人都知道隔壁在發生什麼,但他們並不想去干涉,因為非親非故的,沒誰有理由讓他們出手,直到那匹黑馬覺醒了龍馬血脈。
而現在聽許馳的意思,他們看重的那匹覺醒了龍馬血脈的馬妖和那個女子竟然和許馳有關係?
沈破天瞬間便明白這件事不能再瞞着許馳了,而且要趕快補救。
隨即沈破天心裏暗嘆一聲:“這臭小子的氣運逆天了啊!去給自己女人買衣服竟然能撿一匹前途遠大的龍馬。”
這次換做是四長老拉着沈破天,他淡淡道:“我們就說沒找到。”
沈破天頓時急道:“老四,你瘋了嗎?他都感應到了,就算我們瞞着他,說沒找到,你就能保證以後他修為上來了他就感應不到了?你知道他是如何感應到的?別因小失大!糊塗啊你!”
接着沈破天甩開四長老的手,搶在二長老出手之前出手,他前一瞬間從原地消失,下一瞬間他便出現在許馳面前,對許馳拱手,隨即放下。
此時沈破天身後左邊躺着一大群被制住的人,他們都沒有昏迷,只是什麼都不能動,此時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沈破天身後右邊站着一名同樣還沒回過神的女子,一條桶粗的白蛇虛影層層盤繞在她身上,將她全身包裹,保護得密不透風,白蛇虛影上滿是傷痕。女子身後站着一匹有些迷惑的黑馬,黑馬背上的袋子裏豎插着一架青銅古琴——這就是化神之威,沈破天還有心思將青銅古琴和地上的口袋放回原位。
“這簡直就是開了作弊器啊。”許馳打心底地驚嘆沈破天的效率。
若不是覺得有侮辱的嫌疑,許馳現在肯定會脫口而出一句幹得漂亮,賞。
啪!
許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裝·逼。
只見許馳熟練地從儲物袋裏拿出山河扇,甩開,接着他扇着山河扇看着那個女子笑眯眯地說道:“司徒先生,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