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馬背上的情意
“如果我說,我可以帶你去江南水鄉呢?”容景睿站在她身後。
白馥回眸看着他,“我還能信你嗎?”
“既然信了一次,為什麼不能信第二次?”他問。
“你能不能,不要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白馥凝眉,“你這麼理直氣壯,我真的會動心。”
容景睿斂眸,冰冰涼涼的站在那裏,極是好看的臉上仍舊沒有半點表情,“我不喜歡皇宮,也不喜歡魏王府。”他深吸一口氣,“我們是一樣的人。”
“你是在告訴我,物以類聚?”她似乎心情好了一些。有張賞心悅目的臉,倒也不錯。只不過她也想明白,這男人一點都不會哄女人。換句話說,他不懂什麼是甜言蜜語。
換做別的男人,這會子巴不得把心窩子掏給她看,嘴裏必定像抹了蜜一樣。
可容景睿平時就不怎麼會說話,如果讓他變成那種甜言蜜語的男人,也許白馥倒不稀罕了。這些年圍繞着自己的王公貴族也不少,可那些男人,她見着就覺得污濁。一個個嘴裏沒半句實話,說得天花亂墜的。她討厭那些滿嘴承諾,可實際上卻從不兌現的男人。
因為這些人靠近她,多數是為了她的身份,或者是她的容貌。所以有時候,她很厭惡自己的身份,可這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她沒辦逃避。
“你說一句,能讓我感動的話。如果我覺得滿意,我就既往不咎。”白馥盯着她,少女天性。雖然不喜歡油腔滑調的,可還是會嚮往承諾。
事已至此,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否則依照父皇的脾性,一定會殺無赦。
如此一來,她的隱忍,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容景睿望着她,“我給你做松子糖吧!”
白馥噗嗤一聲笑了,“你到底會不會哄人?”
他凝眉,“要,還是不要?”
“看你手藝。”她撇撇嘴,“做得不好吃,自然不要。”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她的話。
可事實上,容景睿做的松子糖很好吃。又香又甜,甜而不膩,讓她甚是滿意。
“你一個七尺男兒,為何會做松子糖?”她不解的捧着一慣松子糖,坐在茶樓的雅閣里,甚是好奇的望着他,“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是你家的廚子吧?”
“我娘生前,很喜歡做松子糖給我爹。”他面色微冷,悄無聲息的將挽起的袖口,輕輕放下。長長的睫毛半垂着,微光中透着一絲憂鬱深沉,“娘死了之後,爹再也沒有吃過松子糖。所以我長大以後就自己學着做,一次不行就兩次,燙得滿手都是泡。”
他望着她,依舊是一臉的冰涼,“後來,我的手藝越來越像我娘。”
“你到底是思念你娘,還是想讓你爹時時刻刻都記得你的母親?”白馥笑盈盈的問。
容景睿擰眉望着她,“你平素的張揚跋扈也是裝的吧?”
“彼此彼此,你裝乖巧,我裝瘋癲。”白馥吃着松子糖,“小時候,父皇忙於朝政,我很久都見不着她。所有人都勸着我,說父皇那麼忙不要去打擾他。可是我害怕,母妃沒了,這宮裏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父皇。如果我一直乖巧,從不惹事,父皇漸漸的就會把我忘了。”
“你知道嗎,乳母說我長得很像我母妃。只要父皇能見着我,就一定會想起母妃。我母妃是個很聰慧的女子,她知道以色侍君。好不了太久,是故她極為有分寸。那些年她一直病着,可是為了能在父皇心裏留住她最美麗的容顏,她愣是拒絕跟父皇見面。以至於到她死的那一刻,父皇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說上最後一句話。”
“為此,母妃成了父皇的心頭硃砂,而我就成了父皇能彌補所有遺憾的缺口。母妃是為了我的將來,做盡了打算,所以我不能讓父皇忘了對母妃的感情。我胡鬧,我任性,父皇就會為我收拾爛攤子。可看到我,她又不忍心責難。時間久了,父皇就養成了習慣,習慣我闖禍的事實。”
“我只是,希望父皇能時時刻刻注意到我。”
母親死的時候。她才四歲。
最無憂無慮的年紀,也是最天真無邪的年歲。後來漸漸的長大,她卻已經忘了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模樣。隨着時間的流逝,那種傷痛也漸漸的淡去。即便提起,也不會再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見容景睿不說話,白馥無趣的撇撇嘴,“是我話太多,其實跟你也沒多少關係,就是一下子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你真的要跟我成親嗎?”他突然問。
白馥瞪了他一眼,“聖旨已下,能當兒戲嗎?”
容景睿搖頭,“我是說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我”他似乎有些說不出口。
“你是說,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說不出的,她來說。
容景睿低低的應了一聲。低頭喝着茶不說話。
白馥爬上桌案,突然仰着身子,將腦袋探入他懷裏,從下往上盯着他的眼睛。容景睿擰眉,有些心虛的別開頭,始終不敢直視她灼熱的眼神。
“你有沒有跟女子好過?”她問的直接。
容景睿深吸一口氣,“問這個幹什麼?”
“回答!”她一本正經,躺在桌案上雙手環胸,翹着二郎腿。
“有如何?沒有又如何?”他模稜兩可。
“我猜沒有!”她一臉的痞子相,“容景睿,你別想蒙我,有本事你盯着我的眼睛說話。你為何不敢看我?你是不是沒碰過女人?容景睿,跟你說話呢!”
容景睿擰眉,這女人的話真多。
她突然捧起他的臉,“你看着我說話。”
他長長的睫毛半垂,一雙幽邃的瞳仁,如墨浸染,安靜的凝着她,“你到底想怎樣?”
“吻我。”她眨着眼睛。
容景睿一口水到了咽喉,差點噴出來,當下被嗆着,登時猛咳起來。他紅着臉,咳得厲害,氣息起伏着,“你、你不要臉。”
“你不是答應要娶我了嗎?”她笑嘻嘻的望着他,“我得試試感覺,若是感覺不對,我現在換一個駙馬還來得及。”
他覺得頭疼,自詡鎮定自若,怎麼到了這女子跟前,便顯得有些不夠淡定。
在魏王府,誰敢這樣與他說話?他習慣了獨來獨往,不受打擾的生活,平素里見得最多的便是父王與初空,而後是姨母。
父王早就打算給他娶親,也給他瞧過不少女子的繪影圖形,說得一個個都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皆是溫柔得能擰出水來的千金小姐。
哪知這兩年朝廷與地方政權的緊張局勢,讓魏王忙得忘乎所以,是故容景睿的婚事便耽擱了下來。
白馥,大約是世上最不像公主的公主。
生得一副好皮相,卻有着江湖兒女的性子,約莫與她這兩年身在行伍有關。邊關艱苦,哪裏顧得了什麼繁文縟節,什麼公主尊儀。沙場,只有生死,只有成敗。所有的尊卑,都比不上性命來得重要。
容景睿倒是挺佩服她,這般纖瘦的身子,也敢奔赴沙場,與生殺為伍。多少男兒尚且自愧不如,何況她當時不過十三四歲,正是躺在娘懷也嬌嫩的芳華年紀。
白馥翻然起身,輕輕鬆鬆下了桌。落地時,她朝着他恣意淺笑,“父皇生辰那日,你能陪我看煙花嗎?我說的不是宮裏的煙花,你懂我的意思嗎?”
“好!”容景睿點頭。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白馥抱着松子糖,轉身就走。
“等等!”他低低的喊了一聲。
白馥轉身,“還有什麼唔!”
唇齒相濡,彼此的溫度在唇瓣上低徊傳遞,她駭然瞪大眼眸。她只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只是吃定了他不敢那麼做。所以拿他取笑罷了!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可男人對於這些事情,有着與生俱來的適應性和靈敏度。從最初的笨拙與生澀,漸漸起了反應,成了最後的得心應手。腰間的手微微收緊,她整個人陷在他懷裏。
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原來男人和女人之間一旦有了肌膚之親,就會、會面紅耳赤,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白馥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幾乎可以用懵逼來形容。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什麼都想不出。
“不知道喘氣嗎?”意識到她的臉都被憋得發青,容景睿這才饜足的放開她,眼底的微光隨即被最初的淡然取代。
她眨着眼睛,撫着被他啃得微微疼痛的嘴唇。突然一言不發的跑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腳下很重。
他站在樓上看她,她衝下樓梯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踉踉蹌蹌的,好似隨時會跌倒。默默的,心裏為她捏了一把汗。好在,她安然跑出了茶樓。
初空上來的時候,容景睿還站在樓上,出神的望着白馥逃離的方向。
“公子笑了。”初空愕然,如同看見太陽大西邊上山一樣,詫異至極。
容景睿一愣,隨即斂了笑,“回去吧!”
初空僵在那裏,四公子笑了?他方才沒有眼花吧?
這世間,有些人一見如故,有些人十年陌路,都逃不過緣分二字。相似的遭遇,相同的敏感,還有內心深處對某些柔軟的渴望。就好像相互取暖的刺蝟,只能袒露彼此的弱處,才能避免被彼此的銳刺所傷。當一個人蜷起了身子,另一個人就會受傷。
回去驛館的時候,魏王已經等在那裏,拆開了孟行舟給的最後一個錦囊。
上面只寫着:速歸。
“父王趕緊走吧!”容景睿面色如常,淡然無溫,“我會繼續在京城裏閑逛,父王趁夜趕緊走。等到十五那日,恐怕父王想走,都未必能走得了。”
白馥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容景睿隱約能聽出來一些。
魏王盯着自己的兒子,“我們一起走。”
“我走不了。”容景睿深吸一口氣,“父王該明白景睿的心思,之所以想接下聖旨,只是想穩住皇帝。父王比我更清楚皇帝多疑的個性,如果沒有我在京城裏來來回回的出現,父王是走不了的。父王自己進了宮,大約也看出宮裏的戒備了。如此興師動眾,且戒備較之往年更甚,可見皇帝是想動手的。”
魏王點點頭,“你這一步棋走得很險。”
“可是能險中求勝,保得父王一命。”容景睿垂眸,“父王趕緊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成了。”
“留你一人在京城,萬一皇帝對你下手又該如何?”魏王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兒子。
“我有十二月守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父王放心就是。”容景睿好一副胸有成竹。
魏王輕嘆一聲,“好,你自己要當心,能抽身時一定要馬上走。父王會在魏都等你歸來!”
容景睿長長吐出一口氣,“景睿自有分寸。”
轉身時,魏王別有深意的望着他,“景睿,你跟父王說句真心話,你接下這聖旨有沒有其他的原因在內?比如,燕親王?”
“父王為何如此問?”容景睿面無表情,“父王不是教導過景睿,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天下為重,不可兒女私情嗎?景睿不會動心,只會動心思。燕親王是皇帝的心肝寶貝,有她在我手裏,皇帝不敢輕舉妄動。”
“白馥聰慧,你可想過,如果弄巧成拙你會有危險。”魏王擔慮。
容景睿深吸一口氣,“父王可曾想過,白馥縱然聰慧,且能文能武,可她畢竟是女子。少女之心懵懂,當情愫萌動之時,連她自己也不能控制。景睿能控制自己,自然也能把握住她的心。宮闈女子,見慣了爾虞我詐,所思所想所求,不過一個真心罷了!”
這話說的魏王,有些心中寒涼。
一個真心罷了!
魏王點點頭,“那你自己看着辦吧!”
初空有時候覺得奇怪,四公子為何不笑,如今他才明白,因為沒有遇見能讓他笑的人。也許白馥天生的樂觀,還有不羈,是容景睿畢生所追求的東西。
內心深處的渴望。可望而不可得。
當遇見對的人,那就是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魏王在京城戒嚴之前,悄悄的離開了京城。局勢已經探明,皇帝是真的打算動手李,宮裏的那些戒備,只怕都是衝著諸王去的,所以魏王可不敢再自投羅網,只能趕緊抽身回到自己的地盤去。
這一切,諸王都一無所知。
白少康封鎖所有的消息,京城內看上去一片祥和,好一片繁華盛世,殊不知一場廝殺即將展開。
白馥時不時的出宮去找容景睿,帶着他逛完青樓逛花樓,容景睿覺得頭疼,他這輩子都沒進過這些地方。他最大的愛好。是看書,安安靜靜的練字作畫。
可遇見了好動的白馥,精力旺盛得讓他都有些吃不消。
這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女子,渾然顛覆了書籍中對女子的固定模式。沒有賢良淑德,卻又大肚能容,氣魄萬千。沒有笑語溫柔,可笑起來的感染力,能讓身邊的人都覺得心情愉悅。
郎朗一笑,天地失色。
他倒是羨慕起她來了,這樣的恣意,這樣的自由自在,不受約束。
可他卻從小活在格子裏,活在黑暗之中,與她這樣的明媚燦爛,幾乎格格不入,卻又欣羨至極。他學着她的笑,試着對她笑。
她很滿意他的笑,漸漸接納他的笑。
快樂,是一種劇毒,會傳染的劇毒,一旦染上要麼痊癒,要麼毒發身亡。
初空是看着白馥,帶着自家公子到處廝混的,雖然有些離譜,但公子是真的高興。一個人高不高興,眼睛裏能看出來。
一大早的,容景睿就被白馥帶走了。
“去哪?”他不解。
“去看看我的女子衛隊!”白馥笑嘻嘻的拽着他行至馬前,“我是她們的主人,現在你是我夫婿,自然也得算在其中。來吧,醜媳婦還得見公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她拽着他走,他有些扭捏,“我自己能走,你別拽着,小心摔着你自己。”
白馥笑呵呵的望着他,“你這算不算關心我?”
他白了她一眼,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翻身上馬。
一眼望去,校場上是一批女子,一個個精神抖擻,身配長劍,似乎是在等着白馥來檢閱。策馬前行,容景睿蹙眉望着白馥,女子衛隊?她這是想要手握大權嗎?
“你想什麼?”白馥問,“你看看,這都是我的人,我的兵。”
“你為何要創建女子衛隊?”容景睿面無表情。
白馥深吸一口氣,“還不是你們這些臭男人,一個個都覺得女子無用,如今你睜眼看看,她們哪裏輸給男子?上馬能安天下,下馬能護家園。拿起刀劍,她們能上場殺敵,放下刀劍,她們能針織女紅。容景睿,你是不是也看不起女人?”
容景睿沒有吭聲。
“父皇當初也問過類似於你的問題,他說,你若是想領兵,三千銀甲可隨意調動。可我不要,憑什麼只有男兒才能保家衛國?”白馥望着眼前這一片的女子,“一味的依附,最後也只是依附。可隨時被棄掉。但如果是自我強大,試問誰人敢棄?”
“殿下這門心思,景睿倒是第一回聽見。”容景睿着實沒聽過這一番理論。
古人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似乎對於女子,所有的道德規範和準則,都是以男人和家庭為主,還從沒聽過女子也能上戰場殺敵的。女子就該被保護,就該相夫教子。
“以後聽得多,你就不足為奇了。”白馥深吸一口氣,“女子習武,能強身健體,也能自我保護。憑什麼男人能打女人,女人就不能還手?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憑什麼看不起人?相比起來,女人似乎比男人還要有用處。女人能懷孕生子,男人倒是給我懷一個試試?鬼門關上走一圈,如果不是因為那是自己的丈夫,心愛的男人,誰願意為你上閻王殿生孩子?”
容景睿啞口無言,他想過千萬種她會提及的話題,唯獨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身為燕親王,又手握大權,不是應該目空一切嗎?沒心沒肺的話,就該傲慢至極。
可她現在算什麼?
倒像是給他上一課,又像是在洗腦。
見容景睿發愣,白馥突然站起,一下子跳到他的馬背上,坐在了他的前面,與他面對面坐着。
白狐在底下起鬨,“殿下,這便是您的王夫嗎?”
白馥扯了唇。笑得愜意,“今兒個就讓大傢伙看看,這就是我挑的男人,如何?”
容景睿有種充當了大白菜,被人挑挑揀揀的錯覺,“別鬧了,我先回去,你慢慢檢閱吧!”
白馥笑呵呵的望着他,“害羞了?呦,怎麼臉都紅了?嘖嘖嘖,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
“大家看,王夫的臉都紅了。”白狐一開口,瞬時鬨笑一片。惹得容景睿是真的生了氣,這眾目睽睽之下,成何體統啊?
“我走了!”他幾欲翻身下馬,哪知白馥趁着他準備下馬之際突然將他摁在馬背上。他的雙腳還在馬鐙上踩着,壓根取不出來。眸光陡沉,容景睿低喝,“你幹什麼?”
“你說呢?”白馥笑得邪魅無雙,“既然來了,總得教我的兵看看,什麼才是男人和女人最直接的關係。”
他突然意識到,她對他,果然是錙銖必較,有仇必報的。
唇瓣下來的時候,容景睿自己都愣了。
白馥想着,你上次親了我一口,我當時毫無防備,狼狽逃離,回去之後被白狐和女子衛隊眾姐妹笑了好半天。這一次,怎麼著也得突然襲擊。有仇不報非女子啊!
她還了他一個大禮,馬背上摁着容景睿,學着上次他啃噬的模樣,深情的啃着他。
有那麼一瞬,她覺得四下安靜至極,彷彿天地萬物都消失了。
殊不知,所有人屏氣凝神,望着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一個個嘴裏能塞下雞蛋,愣是張大嘴巴回不了神。腦袋都歪着,盯着那深情吻着容景睿的白馥,一個個心生敬佩。
此乃女中豪傑也!
真英雄呀!
試問世間女子,誰敢這麼做?
怕是整個大殷,都挑不出第二個。
這一次,白馥懂得喘息,沒像上次那麼難堪。容景睿臉色泛紅,他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瞪我也沒用,親都親了還能怎樣?如果你不服氣想親回去,那就來吧!”白馥一臉的無辜,這副流氓痞子相,容景睿真當拿她沒轍。
容景睿氣呼呼的走了,可他不知自己是真的生氣她給予的羞辱,還是因為他沒提前通知,讓他有心準備的緣故?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走出校場突然有點底氣不足。
“殿下的嘴唇腫了。”初空低低的提醒,“上頭還有齒痕。”
容景睿摸一把自己的唇瓣,這女人下嘴可真夠狠的,把他當甘蔗一樣啃嗎?這麼用力,真是欠調教。可不知道為何,對於唇瓣上殘留的溫度,他竟生出絲絲眷戀來。
尤其是她那個挑釁的眼神,還有唇角邪魅的淺笑,恰似魔障。
白狐站在馬下,“殿下,您是不是真的動心了?”
“有點。”白馥抿唇,“大概是緣分吧!”敢拿石頭砸她的,估計也就容景睿一人吧!至少在他眼裏,她沒有看到一般人的奴顏婢膝,沒有那種戰戰兢兢的敬畏。她厭惡那些諂媚之顏,一點都不喜歡那些做作的文人武將。
白狐笑道,“恭喜殿下!”
“先別高興得那麼快,該準備的照舊準備,十五那日見機行事吧!我攔不住父皇,自然也不能讓他太失望。白少康辦事不牢,咱們這兒可不能再有差錯。”白馥叮囑。
白狐、黑狐雙雙行禮,“卑職明白!”
後來,白馥聽說容景睿回去之後就把他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整整一天都不吃不喝不見人。她為此笑話了他很久,以至於在後來那段平靜的日子裏,她總拿這個調侃於他。
十五的那天夜裏,京城繁華無比。
一眼望去,十里長街,花燈初上。
宮裏,笙歌樂舞,殺機四伏。
宮外,歡歌笑語,繁華如舊。
白馥帶着夜叉面具,眸色微微凝起,這麼多戴面具的,哪個才是容景睿呢?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跑得沒影了?
“殿下?”黑狐蹙眉,“這裏人太多恐怕不安全,咱們還是回宮吧!”
白馥撇撇嘴,心道:宮裏更不安全。
她是阻止不了父皇的,就好比殺戮。是父皇骨子裏的東西,是一種心魔。父皇嗜殺,她比誰都清楚。鬧不好,還得被父皇軟禁在宮裏,所以她自私了一回。而那些諸王的確有謀反之心,一個個都早就開始準備,死了也是活該。
何況沉迷於兒女私情的女子,哪能顧得了太多?
智商驟降,無可救藥。
“你去那邊找,我去這邊找。”白馥道,“一定要把他給我找回來,京城不安全,我怕他出事。”
“可是殿下,人太多了。”黑狐不敢離開白馥,“咱們的人若是分散開來,未必能護得住您!”
“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要那麼多人跟着作甚?讓你去你就去,廢什麼話?”白馥帶着夜叉面具,抬步就走。
攤子後頭,容景睿摘下臉上的修羅面具,靜靜的望着穿梭在人潮里的背影。
“殿下,如今不走更待何時?現在是大好時機,咱們趕緊走吧!”初空提醒。
可容景睿卻猶豫了,她在找他,只是在擔心他的安危。
這段時日的相處,他能感覺到來自於彼此的變化。誰都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或者類似於我喜歡你這種話,可有些默契卻儼然天成。
“殿下,走吧!”初空急了,“現在不走,只要宮中事發,咱們就走不了了。”
容景睿垂眸,小心的帶上修羅面具,“走吧!”
初空疾步轉身,二人消失在京城街頭。
白馥依舊在找他,卻沒想到,反倒是自己被人跟蹤了。定定的站住腳步,她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身後,白狐蹙眉,“殿下別回頭。”
二人疾步朝着熱鬧處走去,白狐握緊了手中冷劍,“有人跟着,卑職去引開他們,殿下抄小路趕緊回宮吧!有些人,只怕是要趁機對殿下不利了。”
“能跟蹤我,那麼容景睿是不是也有危險?”白馥駭然揚眸,快速摘掉臉上的夜叉面具。
“殿下,現在顧不得四公子了,殿下的周全勝過任何人。”白狐冷了眉目,人都被派出去,在人潮里尋找容景睿,所以如今白馥的身邊只有一個白狐。
只有走出人群,然後回女子衛隊總部,或者是回宮,才是正道。
這些人在京城街頭尾隨不止,想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煙花在頭頂上突然炸開,絢爛的焰火引開了所有人的注意。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焰火聲,成為暗夜裏的刺殺行動,最好的掩護。
白狐這話剛說完,已經有人飛身而起,直撲白馥而去。
“殿下快走!”白狐推了白馥一把。
白馥轉身,撒腿就跑。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人多,她勢單力薄自然得跑,跑得掉就是命大,否則就真的會死在這裏。
這些人一個個武藝高強,下手快准狠辣,顯然是經過嚴密部署,組織性和紀律性都超乎尋常的刺客。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要白馥的命。
白狐被纏住,如今暗號射向天空也沒什麼用處,天上的焰火把一切都湮沒於無形。她嘶喊着黑狐,可是煙花的爆破聲,遮去了她的呼喊聲。
知道的在逃離,不知道還以為這裏實在演雜技。
街上,亂鬨哄的,鬧哄哄的。
誰會注意哪些因為驚恐而四散的人群,因為人實在太多了,殺手們直接把白狐逼近了死胡同,所以白狐無計可施。她如今能做到的,只是自保。
白馥拚命的跑,她的馬上功夫不錯,可下了馬一對一的單打獨鬥,純粹是在找死。這些人的武功,她看一眼白狐當時的緊張之態,就已經心裏有數了。
要麼跑,要麼死。
她突然明白,宮裏若是要出事,到時候得有個出師之名。而白少康和鶴道人,也許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要犧牲她的準備,只是父皇和白馥自己,都被忽略了,所以一直蒙在鼓裏。
意識到這些,白馥更是拼了命的往進巡城司跑去。
身後殺手緊追不捨,她駭然心驚,到不了巡城司了。
因為,她已被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