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
柳蒹葭出了房間，將背靠在門上，像進行了一場萬里馬拉松般疲憊。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腦海中全是嗡嗡的雜音，就像數以千萬的蜜蜂在圍繞着她。
啊，這場會談，該以什麼結局落幕呢？
心中想着這樣不着邊際的問題，其實問了也無任何意義。現在包括她在內，所有人都想解決的問題是關於為何會帶着李鳳年出現在這裏。
如果……去找小玉的話，當年那起荒唐的事不就會被戳穿了嗎？柳蒹葭臉色陡然刷白，川劇變臉大師也比不上她。
那件事簡直就是她的噩夢，一塊心病，這幾年在努力逃避的她，依然不是夢見那年夏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發生的事，可以說改變了關玉的一生，她變成現在這樣子，柳蒹葭是‘主謀’，逃脫不了干係。
這幾年，在柳蒹葭以為要忘掉那個男人的同時，也會忘掉那個噩夢，但是，事實並不如意，關玉突然回來，帶着復仇的決心從英國回來，讓她再次陷入了噩夢的泥沼之中。
“不行，不能被別人知道這件事！”柳蒹葭失去冷靜的搖頭，同時又有一個誇張大膽的想法在運量，但是理智的聲音又不讓她這麼做。
就在柳蒹葭無比掙扎的時候，趙紅顏推門而出。
“啊~”柳蒹葭嚇了一大跳，看見是趙紅顏，心悸之餘拍了怕心口。
“紅顏~”
趙紅顏擰眉斜眼看着柳蒹葭，冷冷的哼了一聲，這一點她和賀顏還真像，難怪一向不拿正眼瞧人的賀顏對趙紅顏數次無禮都不計較，反倒隱隱透露出喜歡她的意思來。
對於趙紅顏這個態度，柳蒹葭並不在意，苦笑一聲吼，顫抖着聲音問道：“這些年，還好吧？”
“如果沒有對你抱有期待的話。”趙紅顏不帶感情的回答。
柳蒹葭嘴裏全是苦澀的味道。
“對不起，我……我辜負了你的期待。”
“我當初怎麼就鬼迷了心竅選了你？太讓我失望了，你。”
從再次見面就不拿正眼看她的趙紅顏這還是第一次與她面對面的對話，可是她的話卻讓柳蒹葭的心沉了下去。
“我……”
柳蒹葭剛開口，趙紅顏鋒利的目光便刺了過來。
“還是說你想狡辯？”
“不……我並不想辯解，我無話可說。”
“哼~”又是冷哼，趙紅顏臉色愈發陰沉，“還記得我是怎麼跟你交代的嗎？”
“記得。”柳蒹葭默默的嘆息一聲。
那年那天的話語猶如浮現在耳畔，她說：“好好照顧他，好好愛他，也替我好好愛他。如果你食言，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會回來奪走屬於我的一切。”
柳蒹葭心中痛苦極了，就快要滴出血來。她卻什麼都無法辯解。張口欲言卻無言，滿面梨花惹人憐。如果有旁人的話，柳蒹葭此刻一副無辜的樣子看上去絕對是被一邊盛氣凌人的趙紅顏給欺負了。
“好，記得。”趙紅顏冷笑一聲，“那你告訴我，你做到了嗎？”
柳蒹葭一言不吭，默默的低着頭。
“說呀！”她的聲音提高了許多。
“沒有。”柳蒹葭受氣的憋出一句。
“沒有？好，我再問你，他失蹤這麼多年，你又在做什麼？”
柳蒹葭死死的咬着嘴唇，仍由滾燙的淚珠滑落。
“你覺得你受罪了，被背叛了是嗎？”趙紅顏依舊是咄咄逼人的樣子，眼中並沒有柳蒹葭的影子，全是譏諷的笑意。“然後你很受傷，很委屈是吧？”
“……”
“哼，別用這副委屈的表情看着我。你委屈，你受傷就能夠什麼都不管不顧的跑得遠遠的是吧？你沒長腦子嗎？柳蒹葭，你說我是該誇你好，還是罵你好呢？你還真被旁人吹捧上了天是吧？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好好想想，他是那種為了名利拋棄你的人嗎？”趙紅顏越說聲音越冷，越說越憤怒，到了最後簡直就像在咆哮的獅子。
柳蒹葭被她數落得說不出話來，默默的承受着趙紅顏的憤怒。
趙紅顏失望的看着柳蒹葭。
“你太讓我失望了。”無奈的搖着頭，眼中流露出憐憫，“不管什麼事，你都太讓我失望了。看來當初我把他讓給你，是我做錯了。”
“紅顏，我！”柳蒹葭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看着趙紅顏露出失望的樣子，頭又再次低垂下去，口中喃喃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吧？”
“記得。”
“那，你就別怪我了。”
說完這句話，趙紅顏頭也不回的離開。柳蒹葭愣愣的看着她離開，眼淚掉下來也渾然不知。
也許，只是我應有的下場吧？她這麼想着，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對不起你，紅顏，真的很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待，沒能好好愛他，可我……可我……
上海
李家別墅
李鸞望着流轉的白雲出神，想着誰也不明白的心思。小毅乖巧的站在她身邊。
“我是不是該回去摻合一腳呢？”不經意的從口中流露出這樣的聲音，李鸞忽的笑了起來，轉頭看着小毅：“你真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
李鸞挑挑眉，無趣的輕輕努嘴：“真沒意思，跟你爸一樣無趣。”
“阿姨認識我爸爸？”
李鸞轉過臉，深處雪白的手臂在陽光下細細的欣賞。真是漂亮啊。口中漫不經心的的流出：“你爸？不認識啊，我怎麼可能認識呢？”
“那阿姨剛才說我和我爸爸一樣呢？”
“哦，打個比方，你太正經了，你爸肯定和你一樣正經。別在意，我隨口說說而已。”
小毅一臉不信。
“阿姨什麼時候回來？”
“趙紅顏嗎？”
“嗯。”
“她啊，可能不回來了呢？”
“啊？？”聽見這話，小毅的眼中頓時包滿了淚水，看上去可憐極了，十分惹人心疼。
可李鸞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才不管他傷不傷心呢。這個女人可真冷血，惡趣味不是一般的多。
“阿姨你是騙我的對嗎？”小毅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
“騙你？你又不是女孩子，我騙你幹嘛？”
“你想看我哭的樣子。”
“哭的樣子？哈哈，為什麼這麼說呢？女孩子哭起來梨花帶雨——呃，懂這個意思嗎？——你一個小屁孩兒哭起來醜死了，有什麼好看的？”
“阿姨一直教我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所以我從不流眼淚。阿姨你是在逗我玩的嗎？”
“怎麼可能。逗你玩還不如去都我養的那雙金絲雀呢。”
小毅默默的看着她，第一次覺得這個漂亮的阿姨挺可惡的。
李鸞忽然唉的嘆氣。
“你阿姨這次可能真不回來了，我並不是騙你的呢。”
“騙人，阿姨才不會丟下我不管呢。”
“並不是丟下你不管，因為她把你交給我了啊。”
“交給你？”
“啊。因為她知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為什麼要好好照顧我？”
“因為我聰明。”
“……”
“不信嗎？”
“不會的。”
“什麼不會？”
“阿姨不會什麼都不告訴我就走了。”
“但她已經走了。”
“她為什麼要走啊？”
“因為你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拖累。”
“……”
“……”
“阿姨去做什麼？”
“找她曾經丟掉的東西。”
“曾經丟掉的東西？”
“嗯。”
“很重要嗎？”
“不重要的話，她就不會丟掉之後再去找回來了。”
“所以說我是拖累？”
“沒錯。”
“……”
“傷心了？”
“沒有。”
“騙人，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沒有。阿姨說過，男子漢是不能掉眼淚的。所以我才不會哭呢。”
“所以你只是沙子鑽進眼睛裏去了？”
“嗯。”
“唉。好吧。”
“我想阿姨了。”
“然後呢？”
“你帶我去找她好不好？”
“都說了你是她的拖累，你還要去呢？”
“……我知道自己是阿姨的拖累，可我想她了，從我懂事以來，還是第一次跟阿姨分開這麼久呢。”
“……”
“所以，阿姨，你帶我去找她好不好？我不想成為阿姨的拖累，我只要遠遠的看阿姨一眼就好了。”
默默的看着這個小孩兒，從他身上看見的熟悉的影子，李鸞莫名的心疼起來，她拉過孩子細小的手臂，將他抱在懷裏，在他耳邊輕輕說：“就算難受也要去嗎？”
“見不到阿姨我更難受。”稚嫩的嗓音變得哽咽了。
“傻孩子。”
“你會帶我去見阿姨的，對嗎？”
“……好。但是，你只能遠遠的看，不能過去哦。”
“嗯。”
“唉~”
默默的嘆息，稚嫩的身影。懷中嬌嫩的身軀所透露出的暖意，將李鸞心裏的戾氣驅散了。她輕輕的擁抱着孩子，忽然想到，他要是知道真相，會變得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