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剛到時，李家人非常訝異，沒想到他早上才回台北，竟當晚又出現，隨後李父對着李母交代幾聲，李母就離開病房了，想必是拖延戰術，為了讓李芊莘晚一點過來，好讓他們三個男人可以好好聊聊。

「羅先生，真的非常謝謝你的幫忙，如果沒有你，我就無法娶老婆了，也無法等着孩子出生。」李承龍一臉討好。

「你是說聘金的事？」羅智鈞故作無辜，卻在心中冷笑。

「是啊，要不是你愛屋及烏，我哪娶得到老婆啊？你還真是慷慨……不，應該說，這一百萬對羅先生你來說只是小錢，才會拿得這麼奭快吧？」李承龍急着想探探羅智鈞的身家。

羅智鈞微微挑眉，發現這對父子不但貪心，還非常性急。

「不，我只是不忍心芊莘煩惱，所以想辦法幫她，我身上所有的存款也只有三十萬，剰下的錢我是跟我老闆和朋友借的，因為有人情，所以他們算我兩分利。」

「那不是你的錢？！」李承龍傻了，沒想到妹妹會找上一個外表光鮮亮麗，實則無產的傢伙。「你全部存款只有三十萬？你不是室內設計師嗎？」

「羅先生在開玩笑吧？」李父尷尬笑兩聲，但臉已經沉了。

「我非常感謝芊莘不嫌棄我，因為她知道我的薪水永遠都只會比她低，畢竟她是業務員，而我是拿死薪水的。」羅智鈞一臉羞赧又窩囊的傻笑着。「我雖然是室內設計師，也不過是個受雇的員工罷了，因為在台灣只有拿到建築師執照才能開公司、簽約拿案子，所以我只能仰賴我的建築師老闆。」

「那上次……上次的事，不就是因為你喜歡芊芊，才沒有再找我的麻煩嗎？」李承龍疑惑的問着。

「你說那五十萬啊，」羅智翁一臉無辜，但眼睛直盯着李承龍，開始天馬行空瞎掰。「其實是我跟老闆求情，讓我可以分期付款，因為老闆是我媽媽的好姊妹的兒子的同學，他知道我根本跑不掉，就答應了，我跟芊莘現在正努力還債呢！」

「加起來就一百五十萬了，你怎麼還？」李承龍焦慮了，如果羅智均和妹妹沒還清，那老闆會不會直接找上他？他哪有錢可還啊！羅智鈞還是一臉無辜。「慢慢還呀，芊莘說她願意嫁給我，所以我也甘心為她出這些錢。」

「她願意嫁，也要看我願不願意讓她嫁！」李父一聽到事實竟然是這樣，馬上不再裝和善。

這個男人別說身上沒什麼錢，現在還一屁股債，他不可能會讓女兒嫁給這種窮酸男的，這樣他一點好處也撈不到！但他忘了，這筆債一開始就是他那寶貝兒子搞出來的。

「伯父？！」羅智鈞內心恥笑李父的天真與卑劣，但表面上卻依然一臉無辜，外加震驚難過。

「我女兒適合更好的男人。」李父眼神鄙夷的看着羅智鈞。「你想想，一個大男人賺的比一個女人少，不覺得丟臉嗎？就算你們現在愛得死去活來，等將來結了婚面對現實生活，你就會知道，一個男人的面子就是錢，薪水比老婆少只會帶來爭吵，沒有幸福可言！」

「伯父，這是你的經驗談嗎？」羅智鈞故作驚訝。

「你！」李父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是，這是他的經驗之談。

年輕時，他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一年換二十四個老闆，薪水永遠比乖乖在工廠上班的妻子少，漸漸的，跟妻子拿錢還要看臉色，為了顧及男人的顏面，他開始學會用言語壓制妻子，久了也變得理所當然。

但他終究有自尊心，所以他不屑再上班領人薪水了，決定要自己做老闆。只是年紀都一大把了，他的老闆夢卻一再破滅，越心急、自卑，對妻子大半輩子的任勞任怨更加愧疚，可是大男人的心裏作祟，越自卑脾氣越大，隨意責罵妻子已經內化成他身體的一部分了。

「這方面伯父實在不需要太擔心。」羅智鈞繼續睜眼說瞎話。「我從小就被人說是個沒主見的傢伙，長大了也老被調侃是個沒自尊心的，遇上芊莘是我運氣好，因為她有自信，又是個女強人，配我這種沒主見的男人剛剛好，我媽說的。」

「你帶芊芊回家去見你父母了？」李承龍瞪着羅智鈞。

「是啊，我爸媽非常滿意我認識了芊莘這樣任勞任怨又有主見的女人，還說以後不用擔心家產被我敗光了。」

一聽到家產，李家父子原本鄙夷的眼神瞬間又轉為晶亮。

「你們家有家產？！」李承龍驚呼。

「你有幾個兄弟？」李父則急着探知有多少人等着分家產。

羅智鈞又開始說起渾話了。「我爺爺在板橋火車站附近有一塊地，過世之後，我爸爸和叔叔伯伯一起繼承了。」

「你爸爸分得多少？」李父貪婪的心又蠢蠢欲動了。

「不知道耶。」羅智鈞突然覺得這對父子被耍得團團轉的模樣挺好玩的，竟也玩出興緻來了。「還沒分家，不過我有三個伯伯，兩個叔叔，我媽跟我奶奶很有默契，也是生了六個孩子，我排行最小，上面五個都是哥哥，所以我也不知道將來可以分到多少。」

李父子早已經在心中盤算了，不管怎麼算，這一看就是個軟腳蝦的男人，最起碼可以分到好幾百萬。

就像羅智鈞自己說的，他沒主見，將來一定聽女兒的，而女兒一定得聽他這個父親的，不管怎麼轉，都會轉到他身上來，突然間，他對羅智鈞的好感又提升了。

「不過，我現在身上真的沒錢，也難為芊莘不嫌棄我……」羅智鈞一臉無害的無辜笑臉，不斷散發出他完全沒路用的軟弱氣息，令李家父子越加滿意。

「咳！女兒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見了，既然芊芊喜歡你，我就算擔心這麼多也沒有用，如果你們有意願結婚，我也只能點頭了，誰叫我女兒喜歡你，只希望你好好疼惜我女兒。」李父煞有其事地感嘆着。

「謝謝伯父認同。」羅智鈞一臉欣喜，但下一秒又難過地垂下頭。「我想要風風光光娶芊莘，可是我現在身上不但沒有半毛錢，還負債纍纍，雖然這債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我愛芊莘，所以我心甘情願為她背債……」

羅智鈞說的委屈卻又不願責備李家人，聽得李家父子很是尷尬。

「你父母不會幫你出錢嗎？」李承龍探問着。

「因為家裏沒有女兒，我爸媽沒有聘金可收，六個兒子娶老婆非常傷他們的棺材本，所以爸媽早就跟我們六個兄弟說了，等我們出了社會，不會跟我們要家用，老婆本要自己存，可現在的社會哪有那麼容易存到錢呢，娶老婆不但要聘金，還有婚禮的開支，除此之外，還得準備一間房子吧。」羅智鈞說的理直氣壯，接着語氣又急轉直下，轉為羞濕。「所以我家六個兄弟都是過了三十五歲才娶老婆，我今年三十三歲，也不知道兩年後我有沒有能力娶芊莘……」

「風光一天有什麼用，夫妻是要走一輩子的，我相信我女兒不會要求多風光的婚禮，而我也不是個古板的人，就算沒聘金我也不會說什麼，只要你們夫妻倆同心就好。婚禮也不需要太複雜，現在的人都流行登記結婚之後補請客，你們小倆口既然經濟有困難，雙方父母也都幫不上忙，那簡單就好。」

這女婿雖然不是大金礦，但也算小金礦，女兒也超過三十歲了，這種年紀還能找到這樣的男人算不錯了，如果不即時把握，將來隨着年紀增長，遇到金雞母的機會就越渺茫，這個小金礦他一點也不想錯過。

「真的嗎？！」羅智鈞登時雙眼發亮，一臉欣喜若狂，渴望求婚的表情。

「我說了算！」

突然，門被打開，房內三人尚未回頭，便聽到李芊莘的聲音。

「爸，你們在說什麼？」李芊莘急急忙忙地打開病房門，就聽見父親的朗聲。

她明明就說了會帶晚餐去醫院，結果母親卻突然跑回家說要自己煮，再帶去醫院吃。而一向手腳俐落的母親慢吞吞的備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李芊莘心想母親是因為父親生病所以慌了，不疑有他，只是默默幫忙着。

直到母親按捺不住，在計程車上說羅智鈞其實已經在醫院，李芊莘才愕然明白，母親是被父親唆使，故意拖住她的，而父親的目的是什麼，用她的膝蓋想也知道！「謝謝伯父。」羅智鈞得意地看向一臉驚慌的李芊莘，看的她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