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太后(4)
在林媛往鏡月閣里去的時候,皇帝拓跋弘頂着繁複盛大的帝王儀仗,往長樂宮這邊趕。
他知道太后不喜歡吵鬧,遂刻意等嬪妃們都退出了長樂宮,才起駕前往。否則自己和她們碰上了,指不定又是一場風波。
拓跋弘進了長樂宮,見裏頭已經在擺午膳,遂坐下來與太后一同用膳。
雖然一應都是素食,母子二人也吃得盡興,面上帶着少有的笑意。拓跋弘親手夾了一筷子滑菇送進太后碗裏,笑與太后道:“今日聽聞母后選了三個嬪妃來服侍?”
太后聽了淡淡地笑:“你政務繁忙,哀家一個人住着,不過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拓跋弘聽了面上顯出愧色,想了想又賠笑道:“母后怎地從新妃裏頭選?她們年輕氣躁地,哪裏有王氏的沉穩,也不怕吵着了母后。”
太后笑道:“若真的要服侍,淑容一個人就很好了。”
拓跋弘聽着心裏一動,問道:“母后的意思是……皇嗣上頭,您屬意了嘉貴人?”
“屬意?”太后嗤笑一聲:“嘉貴人小心思不少,卻沒什麼大的智慧,是個不中用的。就憑她的心智,有了也沒本事養大。”
頓一頓,太后又笑了一聲,道:“也不求她做得多好。只要能產下皇嗣,若宮裏找不到人來養,送到哀家這裏也是一樣的。”太后說著抬眼掃一掃拓跋弘:“皇帝不也是這個意思嗎?哀家順水推舟而已。”
嘉貴人出身不高,自身也不是多麼貌美,卻能封到貴人,且給了封號。太后心下稍一思量,就能明白皇帝在想什麼。
拓跋弘呵呵地笑了兩聲,道:“還是母后看得透兒臣。”
太后聽着在心裏搖頭。這個兒子,她從八年前就看不透了。
先皇是個情種,他和先皇卻一點也不像——這孩子的心太冷了。
“嘉貴人也好,汪承衣、葉承衣也好,家世上都是最合適的。”太后緩緩地道:“你的子嗣實在太稀薄了,大皇子又流着沈家的血。這一次藉著服侍哀家的幌子把三人召過來,若是真有個好的……”
后宮裏有嬪妃五十餘,子嗣卻只大皇子一根獨苗和三個帝姬,太后哪裏看不清這裏頭的齷齪?以前太后享清福懶得管後宮之事,現在看來不插手是不行了。
說是傳過來伺候,不過是等着這幾人里哪個有福懷上了,長樂宮就能保她的周全——當然,能保一時保不得一世,要是個沒能耐的,孩子生下來也養不大,就把孩子給那有能耐的人去養着,生母自生自滅吧。
太后選了嘉貴人三個,和她們今日的裝束是沒半點干係的。這三個名字,只是太后在數日前就從花名冊上勾下來的——她們的父親官位都在五品以下,自身又年輕,有利於生養。
外戚干政,向來是帝王的大忌。因着這個,拓跋弘就連太后的母家孫氏也不客氣,從不允許孫家的女兒進宮。還好皇后蕭氏不能生,省了他許多麻煩。
拓跋弘心裏思量着,又微微嘆了一口氣。若不是父皇糊塗,從頭到尾都只認穆武王一個親兒子,還給他最富饒的封地和強悍的兵馬,自己當初又何至於扶持外戚對抗穆武王呢?現在又何至於讓外戚做大鉗制皇權?
這後宮的嬪妃都是重臣之女,和前朝是千絲萬縷的聯繫。皇后的蕭家,柔妃的沈家,祥妃的上官家……這些大族在朝中手握重權、左右朝政,自己不過是製造了一個三足鼎立的局面讓這三方互相攻堅,才堪堪穩住了皇權。若真的把儲君之位給了他們任何一家,怕是自己這個帝王就坐不穩了。
想要儲君,就要先找到一個合適的生母。這個人既要出身得當,又必須具備保全自己和孩子的本事,的確是不好找的。不過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做的不夠好,去母留子也是可以的。那養母和太子隔着一層肚皮,也不會有多麼近親。
一個合適的女人……
念及此處,拓跋弘突地又想起了什麼。他一抬頭對上太后的眼睛,道:“若說家世合適……這還差點漏了一個人。她是最近才承寵的,之前一直默默無名,母后恐怕還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