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玩了好一會後,她忽然問:「咦,你今天該不會一直帶着它上課吧?」
陸盛恆側面地承認,「今天沒人照顧它。」所以他不得不帶着雷諾去上學。
「學校沒人發現嗎?」
「它很乖,所以沒人察覺。」
玩嗨的雷諾將半個身子都探出書包,軟嫩嫩、毛茸茸的爪子輕輕抓在陸盛恆的制服外套上。他不由得垂眼望去,顏色淺淡的唇微微勾起。
側坐在後座上的她剛好可以看到陸盛恆的側臉。近距離來看他還滿帥的,凸出的眉骨、深邃的眼眸、挺拔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細碎的陽光跳躍在他英俊的眉間,因他的笑容而多添了幾分溫度。
「你很喜歡寵物嗎?」
陸盛恆收回目光,「雷諾不是寵物。」
「喔。」鄭櫻琪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怪不得他被撞之後卻還好心送她這個肇事者去醫院,因為這樣喜愛動物的少年一定擁有着一顆純粹又柔軟的心。
這就是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情不自禁偷偷關注的少年,一個看起來冷漠疏遠,實際上卻比陽光更溫暖的男孩。這樣的他令鄭櫻琪忍不住想要和他說話,想要和他更親近,所以安靜了沒一會,鄭櫻琪便又打開了話匣子。
「對了,你知道今天我為什麼會撞到你嗎?」
「不知道。」順手將雷諾塞回到書包中,拉上拉鏈,再刻意留條縫隙。
「其實我是被人惡作劇啦,結果不小心連累到你。」彷彿在講笑話一樣,將有人放毛毛蟲在她書包,又故意破壞剎車、調高座椅的事情全部講給他聽,「是不是很驚險。」
何止是驚險,甚至有些可怕。
陸盛恆忍不住停下腳步,調轉視線看向她,眉宇間攏着訝異,「為什麼?」
「為什麼她們要這樣整我?」見對方點頭,鄭櫻琪坦然地說:「因為我太漂亮了啊……喂,你那是什麼表情,不信嗎。」
她傲慢地一抬下巴,「我可是校花呢。」
疑惑的目光從她乾淨的布鞋慢慢地游弋到那張乾淨漂亮的小臉上。嗯,確實很漂亮,精緻無瑕的五官,不論是清澈的水眸、秀挺的鼻樑還是那豐潤的菱唇,每一處都得到了造物主的偏愛,雖然她年紀小小,這份美麗中卻已窺見了一絲絲的嫵媚。
陸盛恆認真仔細的眼神直把鄭櫻琪看得臉頰發熱,忍不住別過臉去,「總之我沒有弧就是了。」
同班富家女暗戀的男生寫了情書給她,自那之後富家女便開始處處找她麻煩,所以說到底不還是太漂亮惹的禍。而且富家女有錢又有勢,想要對付她這種長得漂亮、成績優秀,卻偏偏家裏一貧如洗的窮校花簡直輕而易舉。
「你可以報警。」陸盛恆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報警?」呆了一秒后鄭櫻琪立刻笑開,「別開玩笑了,局長又不是我大哥,誰會管這種高中生之間的惡作劇。」
可這已經不僅僅是惡作劇這樣簡單了,陸盛恆不太贊同地擰眉。雖然惡作劇者或許根本沒想那麼多,但如果鄭櫻琪今天沒有撞上他,而是撞上一輛轎車,那惡作劇就會變成凶殺案,可偏偏眼前這個少女卻根本沒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
無言地凝望她幾秒,再度嘆息,所以說女人的智商都很低,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靠這種生物太近的話,連自己都會招來麻煩,就像今天一樣。
「你好像總在嘆氣。」
陸盛恆不答反問:「有手機嗎?」
「沒有。」難得聽他主動問問題,鄭櫻琪立刻被岔開注意力。
問她有沒有手機做什麼,難道是想之後再聯絡嗎?這種俗到不行的搭訕台詞她已經在學校里聽了無數遍,可今天這是第一次鄭櫻琪覺得有點開心。她忍不住補充,「如果你想聯繫我的話,可以……」
「那用我的好了。」陸盛恆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兀自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頭也沒回地遞過來。
「干、幹什麼?」愣愣地接過手機。
「通知家人。」
「喔。」是啦,不聯絡家人,難道還要麻煩人家再把自己送回家嗎。鄭櫻琪悶悶地接過手機,給大哥鄭英傑打了電話。
去到醫院,填完挂號單后開始排隊,很快就輪到鄭櫻琪。
她乖乖地坐在病床上,一面翻看着手裏的挂號單,一面等待着去取消毒用品的護士回來幫她包紮。
「怎麼還有骨科的挂號單?」
「哦,那是我的。」坐在一旁的陸盛恆看了一眼,順勢將挂號單抽走。
「你?」鄭櫻琪反應了半秒,倏地睜開眼,「你也受傷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他,結果卻引來他的一聲悶哼,她連忙鬆手,「這麼嚴重嗎?」
「還好。」躲開她的觸碰,拿着挂號單坐到一邊去。
「你剛剛怎麼不告訴我?」
「你又不是醫生。」和她說有什麼用。「但我是肇事者啊。」
陸盛恆覺得有些好笑地瞧着她,這年頭肇事者都這樣理直氣壯了嗎。
他才想說些什麼,便被一個忽然闖入的男人給打斷。來者高大且健壯,五官剛毅、皮膚黝黑,即使一句話都不說,那懍悍剛猛的氣質也顯露無遺。他折刀般凌亂的眉似打成一個結,鋒銳的目光在踏入診間的瞬間便鎖住鄭櫻琪的身影,「鄭櫻琪!」
「怎麼來得這麼快。」她訝異地看向自家大哥,「又在路上超速飆車了吧。」
鄭英傑大步走到病床前,用目光將鄭櫻琪從頭到腳打量個遍,「嗯,我再來得晚些,乾脆去太平間看你不是更好嗎。」他也是剛好就在醫院附近,所以接到電話就立刻趕了過來。
「呿,不要咒我。」
「騎腳踏車都可以出車禍,鄭櫻琪,你還可以再蠢一點沒關係。」
「我是被人整的啦!」
「為什麼每次被整的都是你,還不是因為蠢。」
「是因為我漂亮。」說到這個忽然想起陸盛恆,她連忙推開擋住視線的大哥,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了,「欸,人呢?」
「誰啊?」
「就是被我撞到的人,他好像骨頭受傷了。」環視了一圈沒找到人她便有些坐不住,「要不然我去看……」
「你要去看什麼,給我乖乖坐好,有什麼事包紮完之後再說。」
「可人家是被我撞受傷的。」
「撞壞了哪根骨頭我去賠,但是現在你就給我乖乖坐好包紮。」將小妹壓回原處,鄭英傑不容拒絕地下令,「坐好。」
看清大哥是鐵了心不會放她隨便亂跑,鄭櫻琪只好妥協,「那等會我包紮的時候,你去看他。」
「好。」
片刻后,護士出現開始為鄭櫻琪包紮。
她微抬着腿,目光卻黏在鄭英傑身上,「他應該在骨科,叫陸盛恆。」
「好。」
鄭櫻琪不放心地對着大哥的背影叮囑道:「最好把他帶回來,我要好好道歉。」
鄭英傑做了個了解的手勢。
「不要大吼大叫、不要太凶、千萬別嚇到人家……」
不耐煩的咆哮從走廊里傳來,「知道了!」
半小時后,鄭英傑又折回來。已經包紮好的鄭櫻琪忙不迭地伸長了脖子去看,找了半天之後擰起秀眉,「人呢?」
「走了啊。」
「走了?」她忽然覺得好失望,「不是讓你把他帶回來嗎。」
「他自己要走的。」鄭英傑大剌剌地往旁邊一坐。
「那他有沒有怎麼樣,嚴重嗎?」
他收攏五指,指節喀喀作響,「不嚴重,骨節錯位。」
「都錯位了還不嚴重。」
「男人受點傷算什麼。」鄭英傑高高蹺起二郎腿,「不過這小子夠帶種,接骨時連哼都不哼一聲。」
是啊,如果不是發現了那張挂號單,鄭櫻琪都不知道他受傷了。骨節錯位一定很痛吧,他怎麼吭都不吭一聲。再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好好地彌補他才行。
不過到最後,鄭櫻琪也沒能好好地彌補陸盛恆。
兩人雖然就此相識,兩所學校也毗鄰,但也僅僅保持着在放學路上偶遇時會交談幾句的關係。不論是那天的意外,還是校花級別的鄭櫻琪,似乎都沒被他放在心上,陸盛恆依然是重複着每一天的習慣,安靜地走路、安靜地聽歌,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像那天沒聽到鄭櫻琪的尖叫一樣,同樣沒有留意到被她埋藏在心底日漸強烈的愛戀。
是的,鄭櫻琪喜歡陸盛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