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骨灰盒的女人
我是賣骨灰盒的,也就是俗稱賺死人錢的。
入行三年,鬼沒見到,活人來搞事的倒是不少,因為這行利潤太大,眼紅的人太多。
最近就有這麼一件事,我懷疑就是被眼紅的人盯上了。
那天傍晚快要關門的時候,店裏來了一個女人,不過她不是來買骨灰盒的,而是來換的。
衣服不合身可以換,鞋子不合腳也可以換,這換骨灰盒算怎麼回事,難道是死人託夢回來說睡着不舒服,想要換一個住住?
我仔細看了看她要換的骨灰盒,是非洲黑檀木,“仙境”款式的,上面的漆皮脫落了大半,盒面也皺巴巴的。
店裏上一次賣出這種款式的骨灰盒還是三個月前,現在來換,要麼是從墳裏面挖出來的,要麼是故意做舊來找事的。
我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一身素白的連衣裙,身段凹凸有致,面容清冷,很漂亮的一個冷美人。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我有些生氣,這麼一個破盒子來換個屁啊,也認定這個女人是來鬧事訛錢的,便沒好氣的告訴她,想要換也可以,本人拿發票來換。
她沒說什麼,只是拿那雙冰冷的眸子定定的看了我半響,這才提着骨灰盒轉身離開。
我被看的涼颼颼的,火氣也上來了,鎖上門就跟了上去,想要看看是哪個孫子指使的。
她出店之後徑直向南走,走的極快,沒用上二十分鐘,就從北到南,橫穿了整個縣城,我在後面得小跑才能跟上。
出了城,她沿着城邊的一條岔道向下拐去,速度也慢了下來,我大喘了幾口氣,四處掃了掃,路邊的道牌寫的是何家屯,岔道後面是一片平房區。
穩了兩口氣,我剛要跟上去,岔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提着紅色電燈籠的中年男人,將那個女人截住了。
“有病還瞎跑,不知道家裏人擔心嗎?”
那個中年男人一陣埋怨,奇怪的是那個女人還是不坑聲,只是捧着骨灰盒冷冷的站在那裏。
我聽着聲音比較耳熟,快走了幾步,到了近前才發現,那個男人是上周來店裏給閨女買骨灰盒的村長。
“我家老大精神不太好,給你添麻煩了!”
看到我,村長一陣抱歉。
我連說沒事,也鬆了一口氣,心裏還覺得這個村長挺可憐的,小女兒死了,大女兒還是一個神經病。
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隔了不到一天,那個女人又來了。
還是那個時間段,還是同樣的目的,只不過這一次她拿來的骨灰盒變成了黃花梨,“萬壽”款式的。
看到這個骨灰盒的一瞬間,我就愣住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骨灰盒是我一個星期前賣出去的。
買家就是那個村長,也就是這個女人的爹,當時賣了四萬八,隔天村長女兒的骨灰就放入骨灰盒裏面下葬了。
我擔心認錯了,趕緊將盒蓋劃開,盒底還殘存着一點白灰,還有一個一厘米長的碳白色骨茬,這他媽的就是那個骨灰盒!
“沒有發票能換嗎?”
女人冰冷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嚇得我一個激靈,慌亂的將盒蓋劃上,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這個女人太狠了,竟然將自己親妹妹的骨灰盒刨了出來,病的真是不輕。
見我沒有回答,女人面無表情的提起骨灰盒,轉身離開。
我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也沒心思跟上去,這事沒法管,只是給表舅打了一個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表舅是陰陽先生,這個店就是我們兩個合開的,店裏面售價五千以上的骨灰盒都是表舅提供的貨源,包括這個黃花梨的。
表舅聽了聲音立馬就變了,讓我別動,他馬上就到。
十分鐘后,表舅就開着送貨的那輛破麵包來了,一進屋,表舅就拿着一個柳枝對着我抽打了半天,又拉着我在十字路口燒了一把紙錢。
我被表舅的舉動弄蒙了,忙問表舅咋回事,一個精神病不至於這樣吧!
表舅一臉凝重的告訴我,那個村長死了四天了,就在何家屯的岔道口,被車撞死的,還有村長就一個女兒,也死了一個多星期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得了精神病的大女兒。
我愣住了,仔細回憶了一下剛剛那個女人說的話,她問的是沒有發票能換不能換,意思就是她就是骨灰盒的主人,也就是說她不是人。
表舅勸我別怕,丟給我一張符,接了一個電話后急匆匆的走了。
我也沒了看店的心情,關門上閘板,便回到後院睡覺。
睡到半夜,手機響了,是夥計大黃打來的,讓我開門。
我看了一下時間,兩點半,罵了一句有病,我還是穿過後院來到前廳把門打開。
“大老闆吩咐我來拿貨!”
看到我,大黃直接開口,那聲音透着一股寒意,那張臉也有些僵硬。
按照規矩,拿貨是要我和表舅溝通過才可以的,而且哪有半夜拿貨的,我張嘴剛想反駁,卻看到大黃正瞪着一雙死魚眼盯着我看。
我心裏一寒,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那個女人來了,趕緊轉過身背着他撥了表舅的電話,說大黃來拿貨了。
表舅音調猛地拔高,帶着一絲顫音告訴我,大黃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別阻攔,也別問。
“大老闆吩咐我來拿貨!”
大黃還是那句話,有些僵硬的身體直接繞過我,徑直向著後院庫房走去。
我趕忙跟了過去,心裏也泛起了嘀咕,表舅好像有什麼事瞞着我,還有大黃的狀態也不對,這大夏天的,他的身上竟然向外冒着寒氣,就像是冰塊。
庫房就挨着我的卧室,裏面有三十個骨灰盒,其中有一半是均價五千以上的上等貨貨,大黃的目標就是那些上等貨貨。
這些上等貨是一個月前入庫的,送貨的就是大黃,我記得當時也是半夜入庫的。
挑挑揀揀的將一個個骨灰盒放入黑布兜中,一開始,我還提醒着大黃小心,但是到了最後,我根本就不敢吭聲了。
每裝入一個骨灰盒,我都能聽見一個暢快的喘息聲,大黃的臉色也越來越白,那雙死魚眼向外凸出的更加嚴重,上面還掛着一道道血絲。
藉著庫房裏面昏黃的燈光,我還注意到,大黃的脖子上有一個紫紅色的痕迹,痕迹上還在向外滲着血絲。
裝好了挑出來的七個骨灰盒,大黃提起黑布兜,看都沒看我,就僵硬的向外走。
我站在庫房的門口,還沒等我跟上去,身邊吹過了一縷小涼風,一個模糊的人影從庫房內走出,跟着大黃。
我屏住了呼吸,一動不敢動,一個又一個模糊的人影不斷的從庫房內走出,我機械的數着,一共是七個,正好是那些骨灰盒的數量。
直到那些人影徹底消失,我才緩了過來,癱軟下來大口的喘着粗氣。
緩了一會,我趕緊去了前院,大門開着,大黃已經不見了蹤影,我掏出手機再次給表舅打了一個電話。
表舅讓我趕緊關門睡覺,也不要開店了,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按照表舅吩咐的,天亮后我沒開店,鎖上門在外面溜達了一天,晚上十點才回來睡覺。
剛進店,身後就跟進來一個穿着老式的中山裝老頭,手裏還捧着一個骨灰盒。
看到那兩個骨灰盒我心裏一顫,老頭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櫃枱前,將手裏的骨灰盒放下,正是那個非洲黑檀木,“仙境”款式的骨灰盒。
我整個身體都僵在了那裏,一動也不敢動,磕巴着問道:“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換貨!”
老頭抬起頭,嘴角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半口爛掉的牙齒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這個是發票,你們不是要求本人來換嗎?”
老頭一邊說,一邊從兜裏面摸出來一張已經爛掉了半邊的票子。
“好!”
我哆嗦着這個骨灰盒推到一邊,這個老頭不是人,他竟然真的親自來了,我現在已經後悔了。
顫抖着從櫃枱裏面拿出最好的一個骨灰盒遞了過去,我就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一動也不敢動。
老頭低着頭看了骨灰盒半響,伸出那雙粗糙的老手在骨灰盒上摸了摸,又看了看標籤上的價錢,從兜裏面掏出來一疊錢,數出幾張放在了櫃枱上,轉身走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一下子癱軟在了椅子上,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兩天的經歷實在是太嚇人了。
緩了兩口氣,我撥弄了一下櫃枱上的那幾張錢,不出所料,全部都是冥幣。
這個時候我是不敢繼續在店裏呆下去了,打算找個人多的網吧對付一宿,天知道一會又會來個什麼東西。
“大淼!”
剛鎖上門,就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嚇得我一哆嗦,回過頭才發現是表舅。
表舅將門關好,拉着我就上了停在街角的一輛破麵包。
“別問,一會再和你解釋!”
表舅的神色有些凝重,還有些慌張,不時的掃一眼後面,就好像後面有什麼東西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