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大廳那片無窗帘遮掩的挑高落地窗落在喬以森身上,他在一陣陣猛然強烈的頭痛中醒來。
「該死的!我的頭怎麼這麼疼……」他捂着不斷抽痛的太陽穴緩緩坐起身,驚訝愕然地發現自己竟躺在大宅客廳的沙發上,身上還披蓋着一件薄薄的毯子。
「……村姑妹?村姑妹?」拋開毯子,他撐着不適的身體起身,喚着唐筱的名字,但回應他的卻是一片寂靜。
她去哪兒了?而他……又是怎麼睡在這裏的?
他記得昨晚他們在庭院吊椅那兒賞星談心,然後他在飲了酒後突然覺得一陣頭暈,再來就不醒人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憑他的酒量不該才喝了杯酒,就這麼輕易醉倒的啊。
這時,他眼角餘光瞥見客廳大理石長几上的一張字條,緩慢地移動步伐過去查看。
那張字條上頭並沒有寫着什麼重要的訊息,只有她清秀娟麗的字跡所寫的「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
他緊緊擰着俊眉看着手中的字條,狐疑不解。
她為什麼要留下這樣奇怪的道歉字條給他?
腦海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她那些怪異的舉動與問題——
「喬以森,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我害怕之後你會覺得我不是幸運,而是帶給你一場無盡痛苦悲痛的惡夢。」
「倘若有一天,你發現我做了錯事讓你失望,請你一定要原諒我,不要恨我……」
難道……
他心一驚,有股不好的念頭驀地湧上心頭,他扔開字條,匆匆轉身奔上樓。
一奔回房裏,他急忙輸入密碼開啟密室,卻發現自己耗費了三年時間所精心偽造的卡洛斯特.J三幅地獄作品已被盜走,消失不見。
而偷盜這幅畫的人正是他在未婚妻死去后,好不容易重新開啟心房愛上的女人——墨茉!
「墨茉!」回想着認識她這些日子以來,她無數嬌憨、甜美、倚在他懷裏撒嬌的模樣,他恨極地念着她的名,忍不住憤怒地動手砸爛了密室里的所有物品。
直到密室里的一切物品毀壞殆盡,他才氣喘吁吁地趴在收藏柜上,緊握着拳頭,恨恨地重捶了牆櫃一下。
不會放過她……絕不放過她!
她竟然隱藏了自己真面目,卑鄙地利用他的感情,盜走了他打算用來對付李次通的那三幅地獄偽畫,背叛了他全部的愛與信任!
不可原諒,絕不會原諒她。
這輩子無論她逃到哪兒,哪怕天涯海角他都不會放過她,絕對要找出她的下落。
他要讓她知道,欺騙背叛了他喬以森的人會有什麼樣可怕的下場,絕對要讓她付出難以想像的慘痛代價。
握緊拳頭,他用生命向上天發誓,哪怕用盡一生的時間,他也會不停的追緝她,直到尋到她為止……
那個以愛為名詐欺他,名叫墨茉的可恨女人!
【第五章】
一年後。
陽光燦爛的早晨,老舊的公寓隨着鬧鐘刺耳的響聲劃破一室寧靜。
一名年約八歲的小男孩在聽見床頭的鬧鐘鈴響時,迅速地睜開了眼,然後不用人催促,他快速按停了鬧鐘,戴上擱放在床櫃旁的眼鏡,掀開被子跳下床,用極短的時間飛快地完成鋪床迭被、刷牙梳洗……等晨起例行工作。
而後,他換上前一夜熨燙得筆挺整齊的小學冬季制服、繫上領帶,照照房間的鏡子,確認一切妥當無誤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走出房間。
他先到廚房丟了兩片吐司到烤麵包機里,然後打開冰箱,倒了杯冰涼的牛奶放入微波爐加熱,再拿出奶油、果醬、火腿、色拉……等早餐配料一一放到餐桌上,待一切準備好后,他才拍了拍手,轉身步出廚房,來到主卧室前敲了敲門,欲叫房裏的女人起床。
「筱姊、筱姊,早上七點了,你該起床了!」
等了許久,房內卻無任何響應動靜,他眯了眯眼,索性直接開門進去,到床邊去喚醒還窩在床上賴床的女人。
「今天早上八點你要到工作室完成陳老所交付的吉普賽女郎跳舞圖,九點約了雋叔介紹的王董談齊白石荷花翠鳥圖的修復案子,下午一點,要跟藝術中介何先生視訊會議,討論他客戶所交付的畫作修復進度,下午三點,方總會派秘書來工作室拿三個月前委託你修復的畫作,所以如果你現在再不起床,以上這些行程全部都要因你賴床而Delay了!」他板着一張嚴肅的小臉,一邊流利地背誦着她整天的行程,一邊猛力搖晃着床上的她。
終於,在雪白大床上蒙被熟睡的女人,受不了他那疲勞轟炸般的碎念叫喚,氣呼呼的掀開被子,翻坐起身瞪着他。
「駱承淵,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她杏眼圓瞪,鼓着一張俏媚的小臉,伸指戳了戳他的額頭,「誰讓你沒事背我的行程的,你知不知道一大清早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啊?」
他該背的是他學校那些複雜的什麼天文地理科學課程,而不是她這個監護人的行事曆和行程表。
「多謝誇獎。」而面對她的指控責罵,駱承淵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朝她咧開嘴,露出一抹可愛的微笑,「但如果我不這樣做,你會起床嗎?」
邊說,他邊動手扯開她纏抱住的柔軟被子,硬將它從她懷裏拖走。
「而且,你弄錯了一件事,我不是單單隻有背你今天的行程,我是連你未來一年的所有行程全都背好,全部都記在腦子裏了!」並且隨時Update,誓將她這個生活白痴的行動秘書身分給扮演好,免得她一天到晚因記不住行程而誤了工作。
「所以我才討厭記憶力比我好、腦袋比我聰明的人!」見被子慘遭拖走,賴床無望,唐筱只能認命地下床,泄憤似地搓揉他那張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小臉,「我看,你一定是吃了雋哥的口水,跟雋哥越來越像了!」
一整個愛管東管西的管家公形象。
接着,她氣憤地趿着拖鞋走進浴室,預備進行早晨盥洗,以往的及肩長發已經剪成一頭利落的短髮,更顯得她俏麗迷人,添增了幾抹以往沒有的柔媚風情韻味。
「這能怪誰,倘若你生活自理能力能像一般平常人一樣,不求完美高標,只要能達到最基本的低標,我跟雋叔就不需要一天到晚跟在你背後,叮嚀東叮嚀西了……」瞧見被她睡得凌亂無比的床鋪,素來愛好整潔的駱承淵,忍不住動手替她整理起來。
雖然被收養后,他都稱唐筱的哥哥為雋叔,但仍維持叫她為筱姊。
聽見他這番似嘲笑的話語,正在浴室刷牙、滿口泡沫的她不滿地抗議喊道:「嘿,我聽到了喔!」
駱承淵沒理會她,逕自替她收拾卧房,發現一本老舊的二手書從床頭摔落地上。
駱承淵撿起那本未署名作者的二手書,推推眼鏡,蹙眉念着書名道:「《孤單之後,等幸福……》?這書名好奇怪。」
他拎着書,向人在浴室里的唐筱開口詢問:「筱姊,你這書哪來的啊?」
怎麼他以前沒看過?
這時,唐筱結束盥洗從浴室出來,瞧見他手裏那本偶然從斜坡暗巷裏的神秘二手書店購來的舊書,先是一愣,而後緩慢回答他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他挑眉,等着她進一步解釋。
「如果我說,這書是我前幾日在採買修復油畫材料的路上,從一間隱身在奇異小巷裏的神秘書店買來的,你信不信?」那間書店就像是憑空出現似的,以往常去那兒採買材料的她竟從未發現它的存在,更奇怪的是,當她買完書離開后,隔天想再回去尋找它時卻再也找不到了。
彷佛,它從來不曾出現過。
駱承淵聞言點點頭,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鏡,化身成科學小博士,就這事開始幫她進行分析。
「嗯,若以現實層面來說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但若以霍金的平行空間理論來說,這事卻非常有可能發生,也許你只是恰好在同一時間不小心穿越了時空縫隙,到了與我們平行的世界去,要知道,現在科學家已經證實有平行宇宙存在,在那個空間裏存在着另一個你我,他們……」落落長的一段理論分析,讓唐筱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幾乎快聽不下去,連忙開口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