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眼鏡收關靈魂之窗,所以她不管鏡片還鏡架都不敢馬虎,想到好端端的竟破財,難免心疼。
「我幫你出好了。」
「不不不!」丁襄夜連忙婉拒他的好意,「又不是你弄壞我的眼鏡的,怎麼可以讓你陪。」
「一點小錢而已。」
「喂!」她斜眼瞪他,「你這是看不起我嗎?什麼叫一點小錢?老娘也出得起一點小錢啦!」
「哈哈…」雖然她說話有時會很粗,還帶點流氓氣,他倒是挺欣賞這點的,「不然等等請你吃豬腳麵線,去霉運。」
「我知道美食街有家攤子賣豬腳麵線,不過不太好吃耶,換別的好不好?」人又沒受傷,不用去啥霉運吧。
「賠錢的最大,看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謝啰。」
眼鏡行的店員拿已經裝好的眼鏡過來。「麻煩小姐試戴一下。」
丁襄夜一放上耳朵,就曉得太鬆了。
「麻煩調緊一點。」
「好。」店員又回後方的工作桌,拿出工具調整。
「你…」
「嗯?」丁襄夜轉過頭來直視五官很模糊的陸牧邢。
「有沒有想過要畫點妝?」
「為什麼?」他為什麼突然叫她化妝?
「我看你五官長得不錯,畫點妝應該很漂亮。」
「我…我有畫眉毛了啊。」她轉開臉去。
他為什麼突然叫她化妝?
難不成沒了眼鏡的掩飾,他發現了什麼嗎?
不,不可能,相識多年的好友都說她一畫上濃妝就是另一個人,他不可能看得出來的。
「你的眼睛很有個性,畫點眼影什麼的,應該很漂亮吧。」
「幹嘛?你現在是嫌我素顏不能見人嗎?」
「我沒有這麼說。」
「那幹嘛突然叫我化妝?我就是不喜歡化妝,你咬我啊!」
陸牧邢忽然抓起她的手,當真咬了下去。
「啊!」她驚愕大叫。「你咬我?」靠!他還真的咬了?
雖然只是輕輕咬了下,連個齒痕都沒留,還是把她嚇住了。
「你幹嘛咬我!」她甩開手。
「你叫我咬的不是?」他一臉無辜。
「我叫你咬就咬,那我叫你去吃大便你去不去?」
「這個嘛,當然也是有選擇的啰。」
「哼!」
店員笑着走過來,「兩位感情真好。」
「誰跟他(她)感情好了!」兩人異口同聲。
「不只感情好還很有默契。」店員笑着將眼鏡送上,「調好了,小姐再試試看。」
丁襄夜拿過眼鏡的時候,不忘解釋道。「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喔。」
「喔?」店員頓時有些小尷尬。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犯不着特地解釋吧。」陸牧邢道。
「不是就不是,當然要說清楚啊。」丁襄夜白了他一眼,轉對店員道,「你別看他長得高高帥帥,一副花花公子長相,其實很痴情的。」
「真的嗎?」
「對啊,他喜歡一個人喜歡了三年,人都不見了還…唔唔…」幹嘛捂她嘴?
「眼鏡戴好,話別亂說。」陸牧邢問店員,「多少錢?」
「兩千六。」
陸牧邢拿出三張藍色紙鈔交給店員。
「收回去。」丁襄夜自店員手上搶下,塞回陸牧邢手中,「我自己付。」
「又沒多少錢。」
「老娘付得起啦!」真是不爽。
「付得起就付得起。」陸牧邢將鈔票塞回皮夾內。
走出眼鏡行,丁襄夜不忘耳提面命,「你少擺出小開的樣子喔,大家都是朋友,你請吃飯看電影要說是男生的風度我隨你,但這種個人的東西就別搶着買單了!」
「你沒跟人要過東西嗎?」
「我…」好像有耶。
她想到那支三年前應該葬身在焚化爐的iphone。
當初她是故意表現出遊戲人間的玩咖樣子,才跟他討了支手機,好有神秘感,誰曉得他會給那麼貴的啊!
不敢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她才丟了那手機,誰知現在竟然常跟他吃飯看電影,只為了讓他「懷念」嗓音……想想葉紫斐說得也沒錯,再這樣下去對兩人都不是好事,萬一她又再次陷進去怎麼辦?
現在她是很「正常」的與他當個可以蓋棉被純聊天的普通朋友,可是誰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的?她就怕這句話是正解啊!
「至少跟男朋友要過吧?」
「我只要過生日禮物啦!」
「那…情人節快到了,要我送你禮物嗎?」
「你又不是我情人。」
「你是我的聲音情人啊。」
「有種再說一次!」纖指指着他的鼻尖,「再說我以後就讓你聽不到!」
「好,我怕了。」他舉高兩手作投降狀。
「不過我覺得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應該往前看才是。」
「往前看?」
「去看看別的女生啊,一直沉溺在回憶里很孬耶,更何況我的聲音再怎麼像仍然不是本尊,這樣對你很不好。」
「哪樣的不好?」
「會讓你無法前進…啊!」突然背後有人撞了她一下,她腳步踉蹌,陸牧邢連忙扶穩她。
「對不起。」正在跟朋友聊天沒瞧見她而撞上的男生對她道歉。
「吼,我今天很衰耶,一直被撞。」
她抬頭,愕然發現兩個人的身體竟然已經距離那麼近,她幾乎是在他懷裏了。
「對不起…謝謝。」她忙想推開距離,沒想到雙臂的手卻握得好緊,「喂,我沒事了,站穩了!」
「你可以講話慢一點嗎?」別老是想找他吵架的樣子。
他很明白雖然丁襄夜常表現得像男人婆,其實心很軟、非常軟,所以就算他的要求很無理,她還是順應他的希望,陪在他身邊,讓他懷念「故人」。
他覺得,他是時候該向前看了。
「慢一點?要幹嘛?喂,你別想把我當替身喔,我是…」
他忽然俯首,吻上張合的唇。
她一楞,整個人傻了。
在她怔楞的當下,火舌輕易的鑽入檀口,直接翻攪同樣在發獃的小舌,在糾纏繾綣中激起熱情浪潮,瞬間吻糊了她的意識,忘了去質疑,忘了去憤怒他為何突然吻了她。
大手貼在纖背上,熱度穿透薄薄的衣料,緩緩的游移中,丟了火苗入她的身子,挑起了下腹處久未見的悸動,難言的渴望升起。
她微喘着氣,在他終於放開她時。
她的腦子有些混混沌沌的,不太能明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唇上的觸感好熾熱…
「襄夜…」他頓了頓,「對不起…」
她在剎那間回過神來,愕然注視那面帶歉意的男人。
「我必須要跟你坦承…」
「閉嘴!」她大吼,不想聽到什麼道歉,什麼「一時衝動」的鬼話。「你在搞什麼鬼?這樣我們還能當朋友嗎?」她退後了兩步。
「我們…」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混蛋!」
她生氣的轉頭跑掉,也不管家的方向在哪,車站的方向在哪,心底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窩在房間生着悶氣,吃着單人pizza,看着DVD的葉紫斐忽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砰然關門聲。
丁襄夜回來了?
她訝異的轉身跪在沙發上,耳朵貼牆,果然聽到拖鞋在地上的「嗒嗒嗒」聲音,還有一連串聽不太清楚內文的咒罵。
她好奇的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pizza,走到隔壁房間大門口敲門。
「襄夜,你回來了?」
屋內無聲。
「襄夜?發生什麼事了?陸牧邢惹你生氣了?」
在屋內的丁襄夜咬了咬牙,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走過去一把拉開大門。
葉紫斐只見她雙眼發紅,下顎發緊,一副咬牙切齒的憤怒模樣。
「怎麼了?」葉紫斐進屋,順道關上門,「你們吵架了?」
「…」口中囁嚅。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他把我當替身。」
「啊?」
「他真的把我當替身啦!」丁襄夜氣得大吼,「我不曉得他在想什麼,我以為他把我當朋友,沒想到他真的將我當替身,把我當成‘小蔓’的替身!」
「你忘了?你不是替身,是本尊。」
「我不是小蔓,我是丁襄夜!」她吼,「小蔓是假的,是虛構的,這世上根本沒這個人!」
「你要這樣說也行啦!」葉紫斐從善如流,「你怎麼知道他把你當替身了?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吻了我。」
「什麼?」葉紫斐像突然看見蟑螂般的瞪大眼。「他吻你?」
「對。」她閉上眼,「吻了之後還說對不起。」
「我就知道!」葉紫斐慍怒的喊,「我警告過你了吧,他的動機不單純,而你的動機也不單純。」
「我哪有動機不單純?」
「你自己摸摸你的心,你在氣什麼?氣他把你當成‘小蔓’!」
「什麼意思?」
「你心裏其實希望他喜歡上的是丁襄夜對不對?」
「我哪有!」丁襄夜大吼否認。
「你就有!」葉紫斐回以更大的音量,「你每次出門跟他約會時的臉笑得有多開心,一提到他時笑容都帶着靦腆之意,這麼明顯的跡象還想騙過我的眼睛嗎?」
丁襄夜別過頭去。
「你是小蔓,也不是小蔓,小蔓的玩咖個性是你裝出來的,但誰知道你跟他這麼長時間相處,你的舉止行為中是不是不小心透露了小蔓的感覺,迷惑了他,讓他弄混了!」
「我…」
「你明知他的心還在小蔓身上,卻一直跟他混在一起,你自己在想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不要再說了!」丁襄夜捂耳大喊。
「我勸你,不要再跟他攪和下去了,賽夜。」葉紫斐語重心長道,「他喜歡的不是丁襄夜,是那個從頭到尾都很神秘的小蔓,不是你這個大刺刺,會講粗話,直白的丁襄夜!」
「我知道我知道,我統統都知道!」丁襄夜頹喪的跌坐在床上,「我不會再眼他見面了。」
「你的確不該再跟他見面了。」
「但小蔓會再跟他見面。」
「什麼?」
「我決定了。」她抬起頭,目光堅決,「我要把這件事做個了結,還每個人清靜!」
他再次搞砸了,是嗎?
他實在不太明白自己是發什麼神經,明知道丁襄夜是什麼樣的女孩,還是用「老招數」對待,很衝動的直接吻了她。
這也難怪她氣到再也不理他,連電話都不接了。
對於追女孩這方面,他真的是個超級無敵大白痴!
唉。
倚着夜店吧枱的陸牧邢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手中的感士忌,這個時候,在他的視線中進入一個穿着火辣的女人,一雙長腿尤其迷人,但他毫無興緻,連抬頭看一下對方長相都懶。
「請給我一杯亞歷山大。」
他渾身一震,欣喜的速速抬頭,「襄…」
彷彿雷電當場劈中他的腦子,他雙眼發直,瞪着面前那依然嬌艷美麗,出眾性感的女人。
「嗨。」粘膩的聲調,帶着性感的慵懶。
「小蔓?」是她?
「你認識我?」丁襄夜微偏着頭,大眼眨着不解。
「你把我忘了?」他難以置信的問。
丁襄夜坐上高腳椅,拿起酒保遞過來的酒,卻發現小手輕顫個不停,她連忙啜了口酒,讓少許的酒精協助她心緒穩定,才反問,「我認識你嗎?」
「哈…」陸牧邢忍不住笑,「哈哈哈…」這一笑就難以遏止。
丁襄夜猜得到他的笑中有多少的苦與多少的自嘲。
這也是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