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將錯就錯
包袱從空中落到地上,裝官印的小匣子飛出了更遠的距離。許相夢兩下爬去拿好包袱,再移動幾下伸手要去拾匣子時,卻被一隻手搶先撿起。
許相夢眼前是一雙鞋,不,是雙男人的腳。她順着抬頭,眼前站着的是一位翩翩男子,身形修長,容貌俊美,此刻她能想到所有形容世間美男的詞句都不足以描述這位公子,他清冷俊朗的外表真可謂是仙人之姿。
“許相夢呀許相夢,這些日子的痛苦這一刻還不都值了,這麼一個天上有人間無的美男子,一定是老天爺獎賞你的呀!”許相夢幻想道。
許相夢幻想的是男子會半跪下扶起自己,用世間最溫柔的語氣問候自己,對自己微笑,像冬日陽光一般溫暖。
只不過這一切只是幻想,男子自顧自地打個小匣子,看到官印那刻有略微的神態變化,之後又一看趴在地上的許和她手中的包袱。
“你是徐向孟?”男子不露絲毫表情,卻顯得有些輕蔑。
“我是,你認識我呀!”許相夢倏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情不自禁搭住男子的手臂。
男子一盯許相夢的手,她便趕緊放下動作快於腦筋的雙手,尷尬笑道:“對不起,把你衣服弄髒了!”
“不打緊,只是我有些話要問你,你要如實回答我。”
“你問你問!”
許相夢雙眼一刻無法從男子臉上轉走,俊如雕,瞳有星,唇紅齒白,聲色聽似寡淡卻叫人如墮夢境,他出口每個字都牽動許相夢的心。
“許相夢,你再也不能說自己不喜歡男人了!”許相夢心中吶喊道,臉上強憋着笑意。
許相夢如遊魂一般跟着男子走進大堂,她的目光卻始終都只落在他身上。
“在下便是這高涯縣衙的師爺夜央。”
“夜央,原來他就是那個捕快口中的師爺。”
“早聽聞徐向孟士子年紀尚輕,卻是學識匪淺,今日一見,夜某實是覺得徐士子並非傳聞的那樣年紀尚輕,而是太過年輕了。”
許相夢還聽不大懂夜央所說,只是抱着包袱,顯得有些獃滯地盯着他。
夜央仔細打量眼前這個身形柔弱,衣着襤褸的狼狽之人,他當真的是朝廷新派下來的知縣大人嗎?他心裏是決然不相信的。
縣衙門外,賭場大漢停留在對接街的小管子喝酒,跑了許相夢,他們此刻也是憤怒不已。
捕快金勁和另外兩個捕快樣男子急匆匆穿街而來,精瘦那個是捕頭成城,大塊頭一點那個是成牆,二人都有一股憨實勁兒,成城五官較張揚,算個長相不賴的男子,成牆則是更加厚實,憨勁十足。
三人一刻不待衝進衙門,徑直便往大堂走去。
“老大,你說我得罪了新來的知縣老爺,他會不會……哎呀!”金勁顯得很急躁擔憂。
“如若新來的大人真的要懲戒你,那也是你罪有應得,怪不得別人,更怪不得大人。”
“老大,你這麼說,你了一定要為我求情呀!我是真看着他不像……”
三人到了大堂前,金勁的解釋也斷了半,看見許相夢和夜央二人在堂內,金勁只能閉了嘴跟在成城後面。
“這位就是新來的知縣大人了吧,高涯縣捕頭成城攜捕快金勁和成牆歡迎大人到來。”
本來還是一頭霧水的許相夢,這會兒可算是清楚了,一定是縣衙這幾個人,看着自己帶着官服官印,便誤把自己當做了新上任的知縣老爺。
也難怪他們搞錯,且不說這物件證據十足,打小跟男孩子一樣過活的許相夢,這副裝扮,骨子裏的痞氣,就算跟人說自己是女子,怕是也不會有人信。
“你們錯了!”許相夢一笑道。
“是金勁的錯,金勁睜眼瞎,居然對知縣老爺不敬,您就懲戒我吧!”金勁只顧着埋頭道歉。
“敢問我們錯在哪兒了?”夜央似是話中有話,許相夢那一刻竟覺得他招人的外表下有絲絲可怕。
“您不是徐向孟?你不是新來的知縣老爺?”成城問。
“我是!我不是!”
“你到底是不是?”成牆摸不着頭腦問道。
“我是許相夢,我從小到大都是許相夢,我倒希望我可以不是許相夢,可我就是許相夢!”
“您既然是,那為何又說自己不是呢?”成城也有些亂了。
一旁的夜央不說話,只是盯着許相夢,她有些扭曲的神情不像在假裝,她說自己是徐向孟,並不像在說謊。
許相夢突然注意到夜央盯着自己,他的雙瞳像是夜空中罪閃耀的星,很迷人。只是這一刻他好像在掏自己的心,毫不留情地想掏空自己,恐懼油然而生。
“啊,我不管了,我什麼都不想管了!”
許相夢發了瘋似的將包袱甩向夜央,轉身推開成城幾個便往縣衙外邊跑。
“這到底怎麼回事?”成城滿臉迷茫地望一眼夜央,又轉頭望着許相夢的身形消失。
夜央捧着手裏的包袱,回想着許相夢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甚至記得她的每一個眼神,他想相信那雙眼中毫不刻意流露的真誠,只是心裏一層芥蒂抹不去。
許相夢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嚇跑,居然還是找到了縣衙門。
“老子好心來報信,你們倒好,聯合起來要逼瘋老子,沒錯,你是長的很俊朗,怎麼了,老子又不喜歡男人!”
許相夢衝著衙內大喊發泄完,便很吃力地打開大門想要離開,出了門也不忘踹門檻一腳以泄心中憤恨。
階梯才下了幾步,許相夢便顫了幾下身體差點跌下樓梯去,那幾個大漢正從對街館子裏走出來,他們的視野里大概只有這個縣衙。
許相夢頓住腳步,這會無論往哪個方向逃跑都是毫無遮掩的目標。
小館子門前的幾大漢也似乎注意到了許相夢,站着往縣衙那方向直盯着。
“被發現了!”許相夢心裏一驚,便竄進了縣衙。
趴在門上,許相夢透過門縫看見了那幾個大漢像是在朝這邊走來,退無可退的緊要關頭,他們總不敢闖進這縣衙來吧,而且這裏還有捕快們保護自己,可是捕快們憑什麼保護自己呢?
許相夢這輩子都沒這麼頻繁用腦過,這會兒真覺得自己有些腦拙。
“對了,我可是知縣老爺,他們是我的手下,保護我是可他們的職責!”
許相夢打定了主意,略帶狠勁地走回大堂,只見成城幾人表情複雜,而夜央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一旁練字。
“成捕頭,夜師爺。”許相夢特意擺出了架勢,這聲呼叫可是威嚴十足。
“知縣老爺,您可回來了,您懲戒金勁吧!”金勁哀求道。
“金捕快你沒錯,我這一身狼狽的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會相信我是知縣老爺,但是,本官乃朝廷親派管理高涯縣的知縣老爺,又任職信為證,由不得你們誰人不信!”
許相夢霸氣十足,一字無錯地說完這一番話,正巧夜央放下手中的筆抬頭,二人目光相對之際,許相夢一個堅定略帶險惡的目光還擊,夜央嘴角微微一動。
成城幾個彷彿已被許相夢的氣勢所征服,可夜央那一副目空一切的樣子直叫許相夢心裏不爽,她壓壓心中的怒火,徑直走到夜央跟前,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官印匣子拆開。
“從今日起,我便是這高涯縣的知縣老爺,你夜央,便是我的師爺!我的!”
此刻的許相夢盯着夜央,絲毫沒了先前望着他那種小女人似水溫婉的眼神,手上重重一印蓋在夜央剛剛寫好的“緣”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