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念系與劍
看着最後一條稻繩隱沒在夜晚的黑暗中，荷香帶着小小的雀躍感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時間是接近午夜，地點是天河區內某個新興住宅小區附近的小巷。
由於夜已經深了，小巷周圍的住家都熄滅了燈火，巷子裏唯一的照明就是閃爍着的忽明忽暗的街燈，這燈光不但沒能驅散盤踞在巷子裏的黑暗，反而給巷子增添了一種陰森的感覺。
而此時巷子裏的黑暗彷彿還增加了某些其他的東西。
荷香剛剛在巷子裏以及附近的樓房上設置了結界陣。
並不是前天晚上設置的那種單純用來阻擋對方前路的稻繩結界，因為此刻還不能判定那個紅衣蘿莉會從哪個方向過來，設置那種結界沒有意義。
荷香佈下的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入夜之後的這幾個小時中，荷香在小區周圍的六個地點設下了同樣的東西。
而被六個地方包圍的小區正是最後一擁有最後一件瓷器的人家所居住的地方。
原本水寒的計劃就是在剩下的可能遭到襲擊的目標當中選取一個，在周圍布好陣勢等待對方來襲，這是完全放棄阻止對方殺人，單純的以捕獲對方‘洛麗塔’為目標制定的計劃。
荷香相當反對這種對荼毒生靈的行為置之不理的方針，可是考慮到水寒之所以出此下策也是因為自己機動力不足，荷香還是把反對的意見硬生生吞進肚子。
退一萬步講，如果荷香能在前天晚上捕獲或者消滅對方，那麼之後的案件就不可能發生了。
所以與其對計劃挑三揀四，還不如專註於如何切實的捕獲對方——這就是荷香內心的真實想法。
所幸下午水寒從肖劍那裏帶回的情報表明還有可能被襲擊的就剩下這一家了。
“好了，”少女一副滿足的樣子雙手叉腰，眯起眼睛盯着頭頂的天空，“接下來就等獵物登場了。”
冬日夜晚的寒風掃過小巷，撩動少女的馬尾和水袖，巫女裝的少女閉目凝立於風中，彷彿正在用自己的身體感受着自然界的撫摸。
“來了。”少女猛的睜開眼睛。
前天佈下的被動探測法陣依然忠實的執行着自己的職責，通過精神連結告訴荷香她守候的目標正從遠處高速接近。
而她的路線剛好從荷香此刻站立的地方附近通過。
來得正好。
荷香依靠水寒的加持術，越過一個又一個屋頂，迎着少女來襲的方向前進了相當一段距離，隨後閃身躲進巷子裏的陰影中。
於是周圍的一切再度復歸寂靜，只有風聲還不依不饒的在夜空中回蕩。
數分鐘后，紅衣少女出現視線的盡頭，眨眼間就來到了荷香埋伏的地點。
和前天晚上一模一樣的裝扮，紅衣少女風馳電掣的前進着。
當少女掠過荷香躲藏的地點時，一道極細的絲線在極近的距離飛射而出，纏住了少女的腳踝，接着陡然間轉變成小拇指粗細的繩索。
成了！荷香心中暗喜。
昨天晚上水寒在給她講解戰術的時候提出了一個推測，紅衣蘿莉對攻擊來襲方向的判定很可能是基於力的波動，所以她能避開荷香在近距離發出的如雨的連珠箭，卻偏偏被水寒從超長距離射出的槍彈命中。荷香的箭和水寒的槍彈之間根本的區別就在於附加其上的力的大小。
而念系這種法術，其特點就是凝聚其上的力的大小是可以隨時調控的。以幾乎沒有附加力的念系纏住對方，得手之後立刻提升念系的力度，這就是水寒提出的戰術。
當然，即使得手也不可能就此束縛住對方，以術者本身力量凝結而成的念系，消耗的是術者自身儲備的能量，而前天晚上的戰鬥已經證明荷香在自身出力方面比不上紅衣蘿莉。
也許是了解這一點，紅衣蘿莉絲毫沒有減慢自己的飛行速度，拖着念系向前疾馳。
然後不可思議的景象發生了。
荷香從自己隱藏的陰影中一躍而出，極速的收短念系，於是她就像個提線木偶般被吊進了半空，被紅衣少女拖着在小巷寧靜的黑暗中飛行，被風吹得鼓起來的水袖和裙褲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在夜空中疾馳的紅白相間的布片。
水寒對紅衣少女的第二個判斷就是，她不具備中遠距離的攻擊能力，因此只要不進入大劍的斬擊範圍就沒有被攻擊的危險，而中遠距離攻擊恰好是荷香的強項。
維持着一邊手被念系拽着的狀態，荷香抬起空閑的那隻手，甩出一長串的紙符，紙符在脫手的瞬間化作數團火球，襲向紅衣少女，卻被她一一閃過，隨後沒入夜空中。
而紅衣少女也似乎終於認為繼續吊著荷香是個不怎麼好的選擇，她開始搖擺自己的飛行軌跡——卻依然沒有降低突進的速度，這個少女果然就如水寒預料的那樣將快速抵達目的地擺在第一優先的位置。
隨着紅衣少女向左翻滾的動作，荷香被狠狠的甩向左邊的樓房，她不得不用腳狠狠的蹬了一下樓房的側壁，才避免了和和牆壁的親密接觸，卻沒注意到她前方的陽台那向外伸出的晾衣架……下一刻，一條火紅的內褲直接蒙上了荷香的臉，緊接着是兩條胸罩，一大堆其他的衣服外加一對襪子。
好不容易把這堆雜七雜八的衣服從臉上扯掉，新的麻煩接踵而至——荷香一頭裝進了寫着“快速豐胸”的廣告牌里，並且順利的在充當模特的女人那碩大的胸部上開了個洞。從廣告牌另一面出來的時候，荷香的水袖上掛着條電線，電線的尾部拖了一根日光燈管，由於紅衣蘿莉飛行的高度並不高，這燈管拖到了小巷的水泥路面上，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響。
就在這時，荷香注意到紅衣蘿莉稍稍回了下頭，被疾馳帶起的風撩動而瘋狂飛舞着的金髮從中，隱約可以看見她那碧綠色的眼眸。
霎那間，亮白色的電流順着念系發出刺耳的噼啪聲飛馳而至——
——然後又順着荷香身後吊著的電線一路沖向地面。
本來水寒就預料到紅衣蘿莉會採用這樣的招式，在原本的計劃中，荷香必須依靠明流錦羅織硬吃下這一招，根據前天對戰的結果來看，做到這點並不難，但是多少會消耗荷香的力量就是了。
所以現在荷香的感覺很奇怪，既想發笑，又覺得很尷尬，一般來說我們管這叫“哭笑不得”。
突然荷香發現自己預設的陣勢就在眼前了。
必須立刻讓對方停下才行。
於是荷香抬起空着的左手，拉開右手的水袖，一打群肚子上印着黑色五芒星的鴿子蜂擁而出，那是荷香的式神。
而在每個式神屁股後面，都繫着一條念系，念繫上密密麻麻的掛滿了火符。
此時荷香就好像化身成了一個巨大的地精投網器，甩出了一張巨大的網，而網中的目標自然是前方的紅衣少女。
這就是水寒的第四個戰術建議——既然直接攻擊打不中對方，佈設陣法又會被對方吹散，那麼乾脆就讓構成陣法的紙符直接“纏”上對方好了。
看着從四面八方迂迴的向著紅衣蘿莉包圍過去的鴿子們，荷香在心中默念，拔劍吧。
果不其然，劍光一閃，圍向少女的念系悉數折斷，吊著荷香的那條也不能例外。
荷香一下子扎到地面上，咕嚕咕嚕的翻了好幾個跟頭（那根燈管依然在她身後哐啷哐啷的響）。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的時候，荷香暗想，下面就看水寒的最後一個推測能否實現了。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發現紅衣的少女傲然挺立在她面前不遠的空中，一頭金髮在冬夜的星光中閃閃發亮，那那把黑色的巨劍被少女像匕首般反握，安靜而又充滿霸氣的橫在少女背後。
——一旦拔劍，她就必須要和你戰鬥，水寒最後是這麼說的。他說話的時候不知為何臉上充滿了確信，哪怕他對此說不出任何的理由。
一瞬間的驚愕褪去之後，荷香一抖右手的水袖，一個頂端繫着兩串紙片的長木棍就滑到了她的手中。
那個看起來很像“拂塵”的東西，正是專屬與巫女的法器——“御幣”。
也許是單單的巧合，此時紅衣蘿莉所處的位置剛好離荷香預設的伏擊點不遠。
於是霎時間秘密麻麻的符文從黑暗中顯現，佈滿了整個小巷以及兩側的樓房。
那一刻風的流向似乎改變了，以陣法的中心為基準，四面八方的空氣都向著這個方向集中，方圓一公里內的草木也突然顯現出疲態——木行的氣息被從四面八方聚集到荷香周圍。
巫女裝少女的腳邊漸漸升起了旋風，旋轉的氣流中夾雜着道道電光。
荷香把御幣往身前一橫，翻飛的水袖中隱約露出了少女殘忍的笑容：“來吧，看看我們誰更擅長使電！”
（註：由於荷香是日本的巫女，所以才用了日式的法術體系，日式法術中，閃電和風都是同屬於木行——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