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謀划
寧春草換過衣裙,到主母跟前伺候飯食之時,屏聲斂氣,恭敬之至。
直到門外僕婦腳步匆匆的前來稟報,“夫人,門外有個道士,說是雲遊至此,瞧見府上有雲氣繚繞,光彩五色,乃大吉之兆,順便也想要借口水喝。”
四小姐輕哼一聲,“要水喝,就說要水!哪兒那麼多說法?故弄玄虛!”
“小兒無知,不可胡言!”寧夫人立即板了臉,斥了四小姐一句,對門外微微合掌道,“既是雲遊到此,便去請道長進府吧,一碗水何足掛齒,便是一餐飯食也使得!”
寧家上下都知道,寧夫人最信這些,凡有道士化緣寧夫人定會布施,說起來城外的七真觀,就是寧家在供養着。
寧夫人見天色已晚,還遣人去收拾客房,留那道士住下。
春草這才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明日是寧家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寧夫人嫌她礙眼,晚飯沒讓她伺候完,便打發了她下去。
入夜,萬籟俱寂,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卻是瞪得大大的,不敢閉目。
一閉上眼睛,她便看到二姐姐氣息奄奄的躺在產床上,床上地上都是斑駁的血污,一個僕婦面無表情,從姐姐的下體取出一個發青的嬰孩,那嬰孩瘦弱不堪,無聲無息,已經死了。
可產房那頭,隔着棉布帘子的另一側,卻傳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春草,你為什麼害我?為什麼害我的孩子?”
二姐姐冰冷的手,尖長的指甲,一寸寸伸向自己。
寧春草忽的從床上坐起,冷汗淋漓。
她側臉向外看看,天還沒亮,昨晚瞪着眼,不知何時竟又睡著了。
她翻身下床,藉著窗外混沌的天光,看着桌上那件刺目的桃粉色嫁衣,一時有些愣怔,雙手都不由握緊。
輕輕的叩門聲傳來,“三小姐,醒了么?”是蘇姨娘的聲音。
寧春草應了一聲,起身開門。
蘇姨娘看着她,有些詫異,“臉色怎麼有些差?昨晚,沒睡好么?”
寧春草搖了搖頭,回身從箱籠里尋衣服。
蘇姨娘指着桌上的嫁衣道:“衣服不是就在那兒么?平日裏叫你隱忍低調,今日可不同,姨娘親自為你梳妝,以你的天姿,斷然沒有人能壓過你去。莫看是桃粉色,姨娘定叫你美艷越過正紅色。”
寧春草卻拿出一套素淡的雪青色襦裙,手腳麻利的換好。又看鏡中自己,並無不妥,才轉身向外。
蘇姨娘伸手拉住她,“你糊塗了?今日是你和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夫人免了你請安,你不梳妝,要去哪兒?”
寧春草認真看着蘇姨娘,“姨娘,你答應了信我什麼都不問。今日不管我做什麼,您都不要攔着。明日,明日我一定會給您一個解釋。”
蘇姨娘柳眉微蹙,看着寧春草認真的神色,卻是不由鬆開了手。
寧春草立即便向主母院中行去。
天還未大亮。主母院子裏,卻早已燈火通明。
院中的僕婦下人來來往往,忙碌非凡。眾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着笑意,竊竊私語着“咱們商戶人家,竟能高攀了五品大員家的公子哥兒,真是二小姐前世修來的福氣!”
“三小姐真是沾了二小姐的光,不然,她一個庶女,能嫁到李家做媵妾?”
寧春草垂着頭,恍若沒有聽聞一般,穩穩噹噹的向上房走去。
隔着簾籠,上房裏頭影影綽綽,隱約能聽得主母的聲音,“那道長走了?”
“是,臨走就留下這個,連送去的銀錢都沒收。”僕婦恭敬回稟。
寧春草垂眸嘴角掛着一絲笑,送去的銀錢,怎會有姨娘的那隻羊脂玉的鐲子值錢?
“修行之人,錢財乃身外之物,道長自然是不稀罕銀錢的。可這‘蛟龍困淺灘,土反克於水’叫我惜福,千萬莫行錯,使雲氣西去,福緣盡失,是什麼意思?”主母的聲音帶着猶疑慎重。
“不若遣人去追上那道長,問問清楚?”僕婦躬身問道。
寧春草清了清嗓子,迎着晨起的寒風,半蹲行禮的姿勢一絲不變。
簾籠外站着的小丫鬟再次朝裏頭稟道:“夫人,三小姐來請安。”
屋裏靜了片刻,沒人搭理她。直到她蹲得腿都麻木,四小姐也前來請安,瞧見她得意冷笑一聲,也不待丫鬟通稟,掀了帘子就進去。
她才跟着被主母喚了進去。
“給母親請安。”寧春草進門就行了大禮。
半晌,主母才轉過臉來看她,這一看便是一聲冷哼,“今日大喜,穿的這般素凈,是想讓人知道,我苛待庶女?”
“慣會裝柔弱的狐狸精!”四小姐瞥了她一眼,不屑罵道。
寧春草垂眸,絲毫不將四妹的話放在心上,依舊恭敬說道:“待給母親請了安,再回去換過不遲。只是昨晚女兒有夢,困惑不解,母親素來英明,所以想稟於母親,請母親指點。”
“母親豈是給你解夢的?你也配?”四小姐立即板臉罵道。
主母一向信這些,伸手攔了四小姐,沖她點頭道:“你且說說。”
“女兒夢到自己被仙人指點,化身為水,瞧見那高高的土丘,原本高不可攀,可水竟越聚越多,漸漸漫過那土丘去,竟將那高不可攀之處盡都淹沒在水底下。不知此夢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