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取木
悟靈詫異的向杜若看去，沒想到，杜若正望着那黑袍人發怔，對地上的三隻屍體，看都不看一眼。
那幼崽在那黑袍人的懷中，顯得更加弱小，身子不停的發抖。而那黑袍人，渾身上下僅露出的一雙眼睛，亦一直盯在杜若臉上，深邃的看不到底。
“你……”杜若仰頭望着那陌生的高大身軀，卻無比熟悉的雙眼，喉間微動。
悟靈皺眉向前兩步，沖那人雙手合十，客氣的問道：“閣下是……”
那人凝視杜若良久，終於眼睛微動，向悟靈看來，聲音低沉的回道：“方才，恰逢路過，情急出手，驚到幾位了……”
這時，他懷裏那小東西弱弱的叫了起來，聲音極是悲慘，水劍忙急急向他身前跑去。悟靈有心阻攔，卻已是晚了，而杜若卻始終盯着那人，任由水劍跑到了他的身邊。
“好可憐的小東西，差點就被摔死了，虧了這個大哥哥，”水劍憐愛的伸手撫摸那人懷中的幼崽，然後感激的抬目向他看去，“大哥哥，你叫什麼啊？你長得可真高！你的袖子一揮，那壞東西就死了，可真厲害！”
那黑袍人垂目默默打量水劍，水劍見他不答話，便指着那幼崽向杜若、悟靈開口喊道：“若姑姑、小師叔祖，你們知道它是什麼動物嗎？”
那人聽到水劍的稱呼，向杜若看了一眼，然後又向水劍打量去。自從那黑袍人出現后，杜若便一語未發，悟靈正在困惑不解，也顧不得回答水劍的問話。
那黑袍人看着水劍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許多，他聲音低低的響起：“這是貓熊，因尾上生有九個白環，人又稱之九節靈熊……”
水劍驚嘆的仰頭看着那黑袍人，然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個成年九節靈熊屍體，指着那小幼崽疑問道：“這九環，是等它長大了才能有嗎？”
那人又解釋道：“到它一歲時，九環就能長齊了。大約一個多月長一環。看這小東西尾巴上，一環還沒長齊，應剛生下一個月左右……”
“大哥哥，你懂得可真多……”水劍仰頭贊道。
“這青鼬是九節靈熊的天敵，這一公一母兩隻靈熊，就住在那個樹洞中……”那黑袍人抬眼向主幹上的一個樹洞看去。
水劍憐愛的撫摸着那小靈熊，嘆道：“真是太可憐了，你這麼小，爹和娘都死了……”
聽了水劍的話，那黑袍人神色一動，向杜若望去。杜若只是靜靜的注視着他，神色木然。那人又低頭看着水劍，目光複雜異常，沉吟片刻后，才道：“這小靈熊的確可憐，它這麼小，還沒有捕食能力，你若喜歡，就收養它吧！”
水劍雙眼一亮，欣喜萬分的伸手接去。那人黑袍微動，將懷中的小靈熊，向水劍手中遞去。不經意間，杜若瞥見了他露出一隻手，那手上褐色的紋條，讓她的目光一痛。
“若姑姑，我把它帶回太山好不好？”水劍抱着那小靈熊，蹦到杜若身旁，昂起小臉，滿目期待的問道。
杜若回神兒，低頭看着水劍，輕輕撫摸着他的頭頂，低聲應道：“好……”
水劍馬上得意的雙手舉起那小靈熊，一陣旋轉。不過，隨即，他便發現，那小靈熊似乎十分膽小，忙停下旋轉的身子，小心的將它抱入懷中。
“這古林中人跡罕至，不知閣下來此何意？”悟靈客氣的再次問道。
那人語氣平和的回道：“我家人身患奇疾，需以舞草為藥引，聽聞此林中有此草，故來尋找。”
悟靈默然點頭，心中仍是滿滿的疑竇未解。
那人分別看了悟靈、杜若一眼，而後說道：“這林中危機四伏，不管你們是因何而來，我們能不能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悟靈正猶疑不定，水劍忙向杜若央求道：“若姑姑，這個大哥哥是個好人，我們就一起吧！若姑姑……”水劍說著，便向杜若撒起嬌來，那人看着水劍的樣子，目光柔和的投向了杜若。
杜若看向悟靈，輕聲道：“我們一起吧……”
悟靈皺眉，但聽杜若如此說，只好點頭同意，心中暗慮，途中定要多留意此人。
那人聞言，一言不發的率先向林中走去。悟靈見他問都不問自己一行三人，到這古林的目的，心中疑慮更甚。
前行了一段時間，忽然，杜若冷冷的聲音傳來：“不知，該怎樣稱呼閣下？”
那人在前，黑袍下的身子似乎一僵，聲音低沉的回道：“大家萍水相逢，很快便要分開，何必問名字。”
杜若聽了他的話，臉上波瀾不驚，不再發問。
這時，水劍趴在悟靈的背上，卻接二連三的發起了問話，又是那靈熊的習性，又是它喜歡吃什麼，那人倒是對水劍，相比對悟靈、杜若熱心許多，有問必答，雖答的極是簡潔。
路上出現了一奇怪現象，不知為何，那些狼蟲虎豹之類的兇惡動物，每當碰到幾人時，都四肢發顫，似碰到了極其恐懼的人或物，然後便慌不擇路的四竄而去。
悟靈、杜若雖嘴上不說，心中卻皆將疑竇，放到了那黑袍人身上。不過，這樣倒的確是省了不少麻煩。
行至近午，一場急雨又來臨，幾人便到一棵古樹下躲雨，順便稍事休息。
通過一上午的接觸，那小靈熊已經跟水劍熟絡了許多，只是它生性懶惰，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欲睡。水劍不停的擺弄它，拿沿途摘得野果喂它，忽的，他一拍腦袋，道：“對了，我都忘了該給它取個名字的！取什麼好呢？若姑姑，你說它叫什麼好？人蔘、熟地、黃芪……”
杜若聽着水劍細細數叨着藥名，忍不住苦笑道：“咱能不能換個名，這藥名，是你爺爺取給我們杜家子孫的，我可不想多個靈熊當後輩……”
一旁的悟靈聞言，微笑不語。那黑袍人側目向杜若望去，眼角亦似含有笑意。
水劍不以為然的沖杜若撇了撇嘴，繼續皺眉念叨道：“不起藥名，那該叫什麼呢……要不叫小魚、小狗、小蝦、小兔子？都不對……”
聽着他的碎碎念叨，樹下的三人皆默默苦笑嘆氣。
“小、小……”忽然，水劍又一拍腦袋，喜道：“我知道叫什麼了，小師叔祖、小若、小雪球子，你們都帶個‘小’字，那我就叫它小懶糰子吧！”
杜若、悟靈聽水劍將他們二人，與雪團兒並列，相視無奈搖頭苦笑。那黑袍人卻眼皮一動，眼中露出不快之色。
杜若忍不住說道：“你能給它另取個美點的名字嗎？你不是跟你師祖讀了很多書么，這小……小懶糰子也太……太隨便了吧。”
水劍理直氣壯的摸着懷裏的小靈熊，說道：“它這麼愛睡覺，我當然要給它取個這樣的名子了。再說了，回太山後，也好氣氣那小雪球子。它總說自己比我輩分高，讓我叫它師叔，美得它，我就讓我的小懶糰子跟它拜姐弟……不是……對了，大哥哥，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那人看着水劍靈動的雙眼，眼角含笑的回道：“它是公的……我倒是覺得，你取的這個名字不錯。”
水劍一聽，得意洋洋的向杜若顯擺道：“看到了吧，人家大哥哥都說我取的好！”
杜若抬眼向那人看去，那人正巧亦注視着她。雨簾下，兩人四目相交，雖無聲，心中卻皆已波濤洶湧……
尋至下午近申時，忽的，有幽香隱隱飄來，杜若、悟靈同時神色一動，彼此對視。那黑袍人微微皺眉，雙目陰沉下來。
悟靈看了看那黑袍人，向杜若丟了個眼色。杜若一怔，止步向那人看去。那人亦停下腳步，側頭向杜若看來。
杜若注視着他，臉露遲疑之色，輕聲道：“你……知道，取它是為什麼……”
那人目光一怔，眼中的光亮漸漸隱去。悟靈盯着兩人，臉現詫異之色，他細細打量眼前的這個陌生人，怎麼都不能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你們要取便取，我只是來尋舞草而已……”那人冷冷道。
杜若注視他良久，而後向悟靈定定道：“走吧，小師叔！”
悟靈默默看了看那人，然後抬步繼續向那香味尋去。
穿過密密的林木，四人終於站到了那萬年神木的不遠處。
只見那萬年神木，樹皮呈深褐色，一塊塊的龜裂開，地上已密密的掉落了一層。那樹皮掉脫落的地方，露出淡綠色的樹心。這聖木雖已有萬年，卻相較四周的其他樹木，不甚高大。不知是生長緩慢的緣故，還是被遮擋的緣故，又或是兩者兼有。
那樹身不甚高大，樹圍卻極粗，想必十幾人手牽手，才能將其圍繞一周。因其極其粗壯，所以樹冠極大，且枝葉繁茂無比。樹下皆是奇花異草，蜂蝶舞動。樹上更是鳥鳴不斷，婉轉動聽。
“這便是那聖木了，阿彌陀佛……”悟靈嘆道。
“……”杜若靜靜打量樹身，眉頭微蹙，“那樹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