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叫醒她，我要確認她在房裏。」年管家在門外輕咳了幾聲。「這也是為她好，替她免去嫌疑。」

「是……」家丁答應着，伸手又去敲房門，這次使的力道大些，在暗夜裏聽起來格外刺耳。

藍旋夜終於披着睡袍起身了，連鞋也沒穿便走到門邊。

「是誰在外頭？大半夜的，是有什麼天大的事要吵醒本小姐？」

房門外，敲門的家丁和年管家面面相覷，身為長者，年管家不得不拉下老臉開口：「我是年管家，因為宅里遭賊人入侵，怕傷了小姐們，所以特來巡房，擾了小姐睡眠還請不要責怪。」

「是嗎？那是職責所在，怪不得。我要開門讓你們進來嗎？那你們得等我穿好衣服……」

「不必了，小姐沒事就好，是我們打擾了小姐，請小姐早點休息，我們這就離開。」年管家說完，向旁邊人使了個眼色，便一同離開了。

走到一樓大廳，另一位家丁已等在那裏。

「報告年管家，藍冬小姐親自開了門，眼睛都還眯着呢。」

聞言，另一位家丁這才開口：「年管家，您說這是……」

「不可能是旋夜小姐，她對孔家大宅的方位根本弄不清楚，不可能比我們早一步回到房裏，不迷路就不錯了。」

「兩位都在房裏，那麼這兩位都不是我們剛剛在追的女人，那……會是誰呢？」不問還好，這一問，兩個家丁臉色都不由地發白，不敢再說下去了。

年管家的臉色也很不好看，瞪了他們一眼。

「你們是第一天來孔家千活的嗎？這麼不禁嚇？嘖，只要是人，總有揪出來的一天！」

那……如果不是人呢？

沒有人敢問出口。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孔玉風終究還是經由密道，踏入藍旋夜的房間來質問她。

藍旋夜只穿着絲質睡衣躺在床上，這男人一進來便走到她床邊坐下，讓她只能繼續躲在被窩裏。

「應該我先問你吧？」她瞪着他。「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孔家鬧鬼嗎？還有人說你為了繼承權殺了孔玉書？」

孔玉風聽到她的話，連眉毛都瀨得挑一下。「先說重點，你為什麼大半夜的在外頭亂跑？」

「追鬼唄。我聽到哭聲，探頭出去看，就看到白色影子飄啊飄的，我就追了出去，可是追了一段路后，白色影子消失了，狂風亂吹，然後我的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說到這裏，藍旋夜纖細的肩膀還不由地一縮，那股恐懼感此時又再次漫上心頭。

「我大叫，就被年管家發現……之後的你都知道了。」

孔玉風盯着她蒼白的臉瞧，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看到白影還敢追過去的她，此刻卻是不自主地輕顫着。

「……不知道。」她皺眉。「如果讓我看見第二次，我應該還是會追上去吧？不追上去弄個明白，我也睡不着……」

「你認為是鬼嗎？」

「不知道。」她氣惱地瞪他。「大半夜的，你不要一直提那個字啦！我現在很虛弱耶，明明是去追鬼，結果被一堆人追……都是你！要不是你把我騙到這裏來，我也不會倒霉的遇到這些事！你最好給我好好交代，為什麼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她激動起來的模樣真像團火，美麗的火。

孔玉風平靜地看着她，突然傾身將她摟進懷裏。

「你幹麼？」老是動不動就抱她，當她是洋娃娃嗎？可她沒力氣推他打他，意思意思扭了一下，就懶得動了。

因為他的懷抱好溫暖又好安全，好像只要偎在他懷裏，天塌下來都不會打到她，害她好眷戀，至少此時此刻的她很需要這份安全感與溫暖。

「這裏沒鬧鬼，鬧的是人……至於我是不是殺人犯這事，我說了也不算，就不說了。今晚要我陪你睡嗎？」

陪她睡？

藍旋夜一聽，心臟撲通撲通又狂烈亂跳起來。

「你當我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嗎？」她沒因他的話嚇到躲開，還是懶洋洋地偎在他懷中，汲取她要的溫暖和安全感。

「我可是很誠心誠意的問你。」他並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心。要不是看在她的身子還不住發顫的分上，他實在不太懂得憐香惜玉這一套。

「我也很認真的在回答你。」她當真睏倦了，所以才會這麼乖，說話這樣軟乎乎的，他最好不要以為她就是這德行，免得以後失望很大。

「所以……不必我陪你睡一晚？」

「不必。」

「晚安。」她從他懷中離開，再次躺回被窩，給他一個微笑。「我如果大叫的話，你會馬上過來吧？」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會。」

「那就好。」她還是笑，然後合上眼，因為真的好睏。「走時要記得關門，不要讓人發現了。」

孔玉風沒回答也沒馬上離開，就靜靜地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

「你打算這樣看我一晚上？是不是在你眼裏，瘋女人、愛睏的女人、懶得講話不想理你的女人比較美啊？」

這女人是不是就算再累再困，都無損她牙尖嘴利的自然反應？

孔玉風起身，打算走人。「別睡到流口水，嗯？」

藍旋夜聽到離開的腳步聲，這才緩緩睜開眼，看他高大英挺的身影消失在書櫃門之後。

老實說，知道隔壁房裏住着這個男人，她覺得安心多了，就算之前她真的被嚇得不輕，可這一分這一秒，那男人的體溫彷佛還烙印在她身上，讓她有被擁抱很久很久的感覺。

重新合上眼，監旋夜很快便睡去，那種沈是連身子都沈的那種，覺得這一覺鐵定可以睡得很久很久，不想起來……

昨夜年管家幾人在孔家大宅里的大陣仗，當然不可能瞞得過孔老爺子，聽完年管家的報告，孔老爺子只是微微皺眉，開口叫他多派點人手加強夜間防衛，免得傷了幾位小姐可不好，半字沒追究那被追的長發女子是誰，還招呼着大家趕快吃飯，倒像沒事似的。

早餐一收，大廳進來了三名穿着白衣袍子的醫生和護士。

帶頭的女醫生微笑跟孔老爺子敬了禮。「孔老爺子，您這陣子別來無恙啊？」

「我這把年紀了也好不到哪裏，差不到哪裏。這回可真是要麻煩你了，大老遠跑這一趟。」

「老爺子別這麼說。」

「那就開始吧。」說完，老爺子閃人走開。

開始什麼？藍旋夜正一肚子納悶，她們三個女人已分別被帶進一個大房間，陪藍旋夜進房的是其中一名女醫生，她一走進房便關上了門。

「脫下褲子，到床上躺下。」女醫生的臉上沒有剛剛面對老爺子時的微笑，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藍旋夜一動也沒動，眸子一片清冷。

「因為你想當孔家的媳婦就得驗明正身，確定你是處子，這應該不難理解吧？

不過你理不理解無所謂，反正這是孔老爺子訂下的規矩。」女醫生說著，輕輕笑了起來。「當然，如果你已經確定自己不是處子，自然可以現在轉身就走，沒有人會阻攔你。」

「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很希望我不是處子似的？難道，其實醫生你很想當孔家媳婦，只是根本沒有資格，所以在一旁幸災樂禍？」藍旋夜說著，看見女醫生一臉的蒼白及惱怒……還真是讓她蒙對了？不會吧？

「脫褲子，躺下！」女醫生氣到有點抓狂。

「嘖嘖，你也有點當醫生的專業素養吧？就算是來當孔家的狗，也沒有狗對未來主人亂叫的道理！」藍旋夜冷冷看了她一眼，挺直着背脊，轉身打開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今天有點冷，她依然一身波西米亞長裙，上身套着一件黒色羊毛披肩外套，長長鬈鬈略紅的發在冰冷的空氣中張揚，冬日的風吹卷她的裙擺，隨着她氣極奔跑的步伐，像是黑夜中翻滾的海浪，美麗而危險。

她直接奔上二樓的房間，完全不理會眾人的面面相覷，打算走人。昨天才報到，行李少少的，隨便收一收就裝箱完畢，她已經不想跟孔家這個莫名其妙的家族玩下去了，孰料手才搭上門把，手臂就被人從後頭扯住——

「你幹什麼？」好聽的嗓音還是冷。

她氣悶地回眸瞪他。「回家！」

「藍旋夜……」他正要開口就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