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伊人已逝
苦兒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少年和帶頭人還是面對面站着，少年雖然身體再抖，但是沒有離開半步的意思，而娘，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
她還沒來得及再一次呼喊，卻發現，帶頭人突然跪在少年身前，筆直地倒了下去，連眼睛都沒有合上，而他的胸前，一把劍從身後貫穿，鮮血再一次灼痛了她的雙眼。
娘雖然躺在地上，不過，看胸口的起伏，顯然是還活着。有人救了他們?
“娘，那個壞蛋死了。”苦兒撲到娘的身邊，扶起她，生怕娘已經不在了，再一次緊緊抓着娘冰涼的手。娘軟軟的靠在她身上，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了苦兒孱弱的身子上。
一陣風掠過，一個天神般俊逸的男子從天而降，他身着一身火紅，頭上也佩着一顆火紅色的玉珠，就那樣熱烈的撞進了幾個人的視線。
他眼角紋着一團火焰，配合著火紅的着裝，邪魅而狂傲。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來的，只見他右手微抬，插在死去的帶頭人背上的劍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上。
執劍而立，睥睨四方，丹鳳流雲的眼眸水波流轉，而眼角的火焰肆魅斜飛，火紅的絲絛在身後隨風而搖。
“你是誰？”受傷的少年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擋住了紅衣人的視線，聽的出來，少年此時很難相信別人了，他冷冷的質問着救命恩人。
“這眼睛倒是很鋒利，只是本事太差，就這副熊樣子還有沒有長開的身體，也想學人家逞英雄？”紅衣人輕輕地嘲諷了一句。
不過，當他的視線從少年的身邊穿插而過時，看到草地上一個小女孩的懷中擁着的女子時，卻頓時大驚失色，剛剛那調侃的神情也馬上收了起來。
“侍畫……阮侍畫？”
這一聲呼喚，彷彿穿越了幾個世紀遲到而來，驚訝，壓抑，而又沉重。
草廬中，苦兒默然立在一邊，而少年則守在門口。
“你認識我娘？”苦兒小心翼翼的問着這個突然降臨的如天神一般又有着一股子邪魅的男人。
“她是你娘？”紅衣人顯然再一次受到驚嚇。不再只是注視躺在床上的阮侍畫，而是回過頭，看着眼前今天剛滿十歲卻差點經歷生離死別的苦兒，“你多大了？你爹是誰？”
似乎言語中有一絲急切和迫切，甚至，還有不可思議。
苦兒看着眼前男子的眉眼，彷彿淹沒在如寒潭一般沒有漪淪的眼神中，若有所思。
這個從天而降的男子，顯然是認識娘的，而且從她剛剛看到娘受傷到底一瞬間的焦灼，就看得出，他們的關係也是非同一般，不過，百蓮谷十年歲月，從沒有聽娘提起過，在外面的名山大川中，有什麼樣的朋友。
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自己也不清楚，就感到娘的身子似乎有了一絲力氣，嚶嚀一聲悠悠醒轉。
“侍畫，你是侍畫？”紅衣人詢問着，不過，顯然是確定的。
“燕，燕大哥……”醒來的阮侍畫，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活着，而且眼前出現了十年未見的人。
“侍畫，是我，對不起，我差點來晚了。我足足找了你們十年了，這些年你們躲到哪裏去了？這個是你的女兒？“
“燕大哥，好久不見。對不起，這麼多年，讓你擔心了。“苦兒第一次在娘如水如月的臉上看到哀戚，不過，這兩個大人之間的對話卻讓她摸不着頭腦。
“燕大哥，那兩個孩子。”阮侍畫顯然還在擔心自己的女兒，還有素昧平生的少年。
這一聲呼喚，讓原本守在門口的少年狠狠一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用膝蓋蹭到床前。
“孩子，你們沒事就好，你還有傷，快起來吧。”阮侍畫還很虛弱，恬靜的臉上看得見一絲欣慰。
“侍畫，這個是你的女兒？她爹是誰？”燕大俠似乎有很多疑問。
“燕大哥，難道你看不出來，這個，是她的女兒。”阮侍畫好像憶起了什麼往事，悲痛欲絕。
“是她的女兒？那……”燕大俠顯然有話沒有問出口。
“這是她用命護下的女兒，她，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而我，也受了重傷，幾乎功力盡失。”
燕大俠眼中似乎有一團火焰就此熄滅了，只有眼角的還在燃燒。
終究是來晚了，而且，晚了整整十年，這十年，心中的人啊，你竟然已經不在人世，而十年後的今天，你竟然把女兒送到我的面前，這是老天的諷刺，還是上蒼的垂憐？
回首看了看眼前的少女苦兒，眉眼間依稀能看到記憶中那個神采飛揚的絕世容顏，恍惚間，彷彿十幾年前的初見，凄葉落瓣林底飛，寂寞嬌蕊風中寒，一抹倩影，生生的撞進他眼中的寒潭，再也揮之不去。
“她竟然死了。”燕大俠喃喃着。
回應他的是沉默。
阮侍畫是滿眼哀戚，而苦兒和少年則是不知所云。
“燕大哥，你怎麼找到這裏？這十年來，我們一直隱居在這裏，從沒有人找到過這裏。”
“剛才我看到了一陣衝天的白光，我以為，我以為，所以我馬上趕了過來，沒想到陰差陽錯救下了你們。如果這孩子是她的女兒，那剛才那白光，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看着娘和燕大俠一句一句像是打啞謎一樣對話，苦兒心中在想，他們說的，是爹吧。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而少年也抬起頭看着眼前已經初露風姿的少女，眼中透出迷茫，看來，這個少女的身世，同樣不簡單。
巍峨群山，有些名山大川是仙家福地，而在某些不知名的地方，也同樣藏着隱世不出的高手，顯然，眼前的這對母女，定然屬於後者，只是，這個少女的背後，到底藏着什麼呢？其實，他在逃命的時候，也是看到衝天的白光，才誤打誤撞闖進了山谷，陰差陽錯被救了下來，要不然，絕情崖應該已經取得的封印在自己身體中的那個東西了吧。
燕大俠叫燕無歸，是臨淵閣的人。
臨淵閣，神州數百個修仙門派中鼎鼎有名的大派，依着峭壁深淵建派，而閣中人物儘是術業高強，鋤強扶弱之輩，且從建派以來，已經有無數的門人成功歷盡劫難登入玉皇閣和其他諸天，而燕無歸，也早已位列雲遊散仙之列。故而聲名遠播，門人眾多。
十年的時間，太多的東西縹緲成煙，阮侍畫本來就不會跟苦兒提及過去的事情，而燕無歸的到來，勢必將會給苦兒的生活，帶來全新的改變，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就是命中注定，而在苦兒十歲的那年，命中注定的軌跡，開始步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