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似曾相識
對於廖芷煙的話，苦兒很是不解。
“沒什麼，以後你也要行走江湖，江湖中的事，你也應該了解。尤其這聖蓮教的聖女，牽扯着諸多的錯綜複雜的關係，提前一點了解，免得以後再面臨一些突發事情的時候不知所措。”
“哦，知道了師傅。”
“至於其他的，以後遇到了，到了你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又是這句話。
“師傅，葉姑娘恐怕自己不敢入睡，我還是早點回去陪她吧。”夜深了，苦兒自覺地告退。
“去吧，不過記住，面紗就不要摘了，除了臨淵閣的功夫，其他的，也都不要顯露。”廖芷煙吩咐着，便要休息了。
夜色如水，月光靜靜地瀉了一地，雪已停，月光投在雪地上，柔和而美麗。
踩在鬆軟的雪地上，聽着腳下傳來的有節奏的聲響，苦兒心裏想着師傅剛剛的話，一頭霧水。迴廊的盡頭，一抹白色的人影靜靜站立，她差點撞到他的身上。
“連掌教……”看清了來人後，苦兒緊張地低下頭。
不同於秋木桐的祥和安定，倉青的儒雅，連玉痕給人的感覺是溫暖，雖然長居雪山，眼睛裏卻好像有一汪溫泉。
“在想什麼事情，都忘記看路。”聲音也是溫潤如風。
“回連掌教，沒什麼，多謝前輩關心。”其實心裏有些打鼓呢。
“無妨，是我突然出現，希望沒有驚到你。”坦蕩的聲音。
苦兒疑惑，堂堂掌教，這是在跟她認錯？
“我聽說芷煙是為了你才重出江湖，踏出唚幽別院，可見你的身份並不一般，而你又矇著面紗，所以，我也對你很好奇。”
好奇？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嗎？
“你娘是誰？你從哪裏來？為什麼我在你身上感覺得到一種莫名的熟悉？”
苦兒覺得自己沒聽錯吧，對自己熟悉？
“回連掌教，我娘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幾年前山匪橫行，我和娘差點遇險，是臨淵閣的六師傅救了我們，從那個時候我立志要學習武功保護我娘，幾個月之前正好趕上臨淵閣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所以上山，因為六師傅覺得我資質不錯，就提醒我臨淵閣還有一位八師傅，她的武功更適合我修習，所以提醒我爭取通過最後考核選擇他的小師妹，沒想到因緣際和之下師傅竟然收下了我。其實師傅是為了其他的事情才選擇重出江湖的。”苦兒小心地按照師傅之前教我說的應對着。
“哦？不知所為何事啊？”連掌教溫潤的聲音卻充滿了探尋。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沒有聽師傅提起過，師傅性子冷淡，平日只是敦促我練功，其他的是不許我過問的。”這樣說應該沒有關係吧。
“芷煙的性子的確如此，你也不要掛懷，我只是覺得你似曾相識，又有傳言說你是芷煙的——”他似乎也說不下去了。
苦兒想，他應該指的也是江湖上傳言自己是師傅流落在外的女兒，輾轉十幾年才找回自己親娘，所以為了掩人耳目以師徒相稱而且面紗遮面吧。
“前輩可能有所誤解，江湖傳言不足為信，既然是師傅的故交，應該知道師傅的性子，敢作敢為，不會遮掩。”
“是啊，當年我們幾個人相伴闖蕩江湖，你師傅可是坦坦蕩蕩，從不藏私的。你應該見過我的兩個女兒了，覺得她們如何？”話鋒一轉，苦兒正想着怎麼轉移話題，沒想到連玉痕根本就不糾纏在那一個問題。而且剛剛聽他說，年輕的時候，師傅和他一起闖蕩江湖？
連玉痕到底想知道什麼？
“前輩，請恕晚輩無知，其實之前我一直跟娘在山野長大，對江湖概不知曉，也實在不知道兩位千金的大名，還請恕晚輩孤陋寡聞。不過就今日所見，兩位小姐都是人中之鳳，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必要的時候，繞繞圈子也是好的。
“思芸從小對自己要求頗為嚴苛，所以端莊知禮，進退有度，而夢兒天真爛漫，不過禮數稍顯欠缺，依你之見，誰更適合做這聖女？”
開什麼玩笑，你兩個女兒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誰當聖女是你們聖蓮教的事，我一個別門別派的還是個晚輩有什麼插嘴的餘地啊。苦兒在心裏腹誹着。
感覺這個連玉痕很奇怪，不過看他的樣子，是很認真地在同自己交談，一個赫赫有名的武林前輩，跟一個素昧平生的晚輩，交談？
“請恕晚輩無知，這個要各憑本事了。”這樣回答應該算是比較中肯吧。
“你師傅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突然的一個轉折。
“沒有，師傅不喜歡跟我們提及過過去，就連六師傅也很少提及往事，只是……”其實苦兒心裏有個疑問，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問出來。
“只是什麼？有什麼疑問，你儘管問好了。”到現在連玉痕還是沒有一點點架子。
“為什麼你的妻子死了那麼短的時間你就娶了她的同門師妹呢？”這樣溫暖如春的一個男人，招女人喜歡確實正常，不過那麼快，他就能忘記喪妻之痛嗎？
……
回答她的是沉默。
苦兒脫口而出的時候，就已經發覺自己有些無理了，且不說對方是長輩，更是八大門派之一的掌權者，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竟然敢問這樣的問題，想想都後悔，真想咬舌自盡。
本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正在緊張的考慮要不要道歉，連玉痕又開口了：“有些事情，你還小，不會懂，有些人，放在心裏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不過，有些人的年華，是你蹉跎不起的。情之一物，兩面雙刃，傷人也會傷己，也許以後你長大了會明白。”
然後彼此都是長久的沉默，苦兒不禁好奇，這口氣明明有壓抑的悲傷。
“你為什麼矇著面紗呢？是你師傅吩咐的？”連玉痕又一次轉移了話題，看來，苦兒身上的疑點很多啊。
“我上山拜師的時候就已經戴着了，因為之前在山谷中被山匪襲擊傷到了臉，所以娘讓我蒙上面紗，後來師傅也是因為面紗注意到我，知道了我的遭遇，而且聽說我是想保護我娘而沒有什麼雜念才決定收下我的。”這些話，都是廖芷煙交代過的，她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從連玉痕閃爍的眼神中，她知道他並沒有全然相信，或者，完全沒有相信。
可是，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師傅上山的途中救下了故人的女兒，為了配合她的害羞，所以蒙上面紗吧。這樣講，後面還會有更多的問題。她可不敢保證再跟連玉痕聊一會，會不會連她娘是阮侍畫都供出來了。
“不必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
但願你真的只是隨便問問，苦兒心想着。她總感覺他想從自己這裏知道什麼，不過具體是什麼，她也不清楚，畢竟，她自己都是個大迷糊呢。
拜別了連玉痕，苦兒帶着滿腦袋疑惑回了房間。
“玉痕兄興緻不錯，大半夜無眠，在這裏套一個小姑娘的話。”神隱教左護法白若鶩靜靜躺在屋頂，對月亮說著。
“哪裏，若鶩兄還是才是大雅之人，雪后初霽，便踏雪賞月來了。”連玉痕泰然自若地抬頭拱手說著。
白若鶩輕功一躍，翩若驚鴻，到達連玉痕身前。
“玉痕兄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只是好奇，芷煙那樣的性子，既然立誓不踏出唚幽一步，想必是終身不會回頭的，本來我之前想過把思芸送到她身邊磨練幾年，不過都被拒之門外，想不到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竟然讓她破誓而出，放眼武林，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這樣的影響力，除非茵兒死而復生，或者是跟茵兒有關係，可是茵兒死了那麼多年了，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愈加迷惑。”連玉痕沉穩的回答着。
“玉痕兄，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跟在她們身邊另外一個小女孩，聽說是她們來的路上救下來的，就直接跟着上山了，以絳雪仙子的性子，出手救人不奇怪，不過把她帶在身邊又無名無份的，似乎有些奇怪。或許她為了剛才的那個蒙面紗的小姑娘破誓踏出唚幽，不過一個碰巧救下的小女孩能隨在左右，而且倉青和墨桃兮都沒有反對，你不覺得有些讓人費解嗎？”白若鶩冷靜地分析着。
“若鶩，你們神隱教打探消息最是在行，既然此言是你說出，想必是真的。不過說實話，對那個姓葉的小女孩，我並不放在心上，可是對於剛剛那個蒙面紗的小姑娘，我總覺得有些熟悉，但我明明從來沒有見過她，不知道怎麼回事。今日在大殿的時候，雖然她全程低頭不語躲在一邊盡量低調，我好幾次都忍不住想好好打量一番，真是怪事。”連玉痕吐露着心跡。
“也罷，我久不問江湖事，沒想到剛被你誆出來，你又開始拐彎抹角的讓我幫你打探消息，卻連個求字都不肯說，當真是越來越老奸巨猾了。”白若鶩打趣着。
“若鶩此言差異，此事若他人出馬，我定不放心，而且也不會相信，如果若鶩兄肯攬上一下，我自然是樂得其成的。”連玉痕依舊是君子風範，不動不搖。
白若鶩走了，連玉痕相信，不久，他就能知道他想知道的，對於那個矇著面紗的小姑娘，那股說不上來的熟悉，到底是為什麼？佇立在月下，輕嘆一口氣，月影中，彷彿出現一張臉，軟軟一笑，傾國傾城。
“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