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幾位,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尹先生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適合轉院,希望你們能慎重考慮一下。”
李醫生的話讓敏浩猶豫了,本來堅定要轉院的決心,此刻也擱淺了下來。他將目光調向我,投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
“好,那就不轉吧。”我幽幽的說。
“好。”
敏浩點頭又看了看緊閉着的重監室房門。
從醫院出來,已是晚上十一點三十四分。秦朗和妙妙雖然強打着精神,但還是隱隱可以看見他們臉上的困意。
妙妙從頭到尾都是招牌的冷艷,皙白的皮膚裹在大衣的毛領里更顯得嬌俏動人,睏倦的樣子又增添了幾分柔弱之感。秦朗忍不住放慢了腳步,與她並肩走在一起。
敏浩看在眼裏,輕輕的闔了闔眼眸,攬住我繼續朝前走。
“咱們回家還是就近找家酒店住下?”他輕聲問我。
“回家。”
我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吐出了這兩個字。現在的我身心疲憊,太多的事情像海澡一般將我纏繞着,我想念自己的大床,想念那個熟悉的環境,想念屬於自己的那份安全感。
敏浩說了聲“好”,正好有一輛空着的出租出過來,敏浩便招手讓他停下。
無論何時,身為特殊保鏢的妙妙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所以一上出租車,她便很自覺的坐到了副駕駛室。
深夜的末城少了許多白日車水馬龍的擁堵,濃妝艷抹的各色景觀也孤寂的變換着霓虹燈的色彩立在那裏,靜得讓人心安。
車內播放着柔和的音樂,暖氣開得足足的,很讓人舒心。我斜靠在敏浩的懷裏,靠着靠着,也不知何時便睡著了。
二十幾分鐘的車程,時間卻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睡夢裏,不知何處傳來的冷意,一陣又一陣的拍打着我的全身。我從美夢中驚醒,確切的說,我是被凍醒。
睜眼,眼前的一切足以讓我目瞪口呆。我們一行四人竟全都橫躺在末城遠郊的一個沙攤上!
我正要叫醒其他人,妙妙已經自發的坐了起來。再接着,秦朗、敏浩也都跟着幽幽轉醒。
“Shit!”敏浩坐起來下意識的搓搓手,看着眼前的環境罵了一聲。
“我的手機和錢包不見了!”秦朗喊道。
隨着秦朗的提示,我們也跟着查看起自己的隨身物品來。果然,我們一行人的手機等貴重物品全都不冀而飛。毋庸置疑的,我們被人打劫了。
“呵,真有本事!”敏浩似在自言自語,一雙黑眸越加深不見底。
秦朗長期跟在敏浩身邊,一看周圍的環境自然知道我們陷入了個什麼樣的境地。敏浩的話語落入他的耳際,讓他立刻聯想到了近來所發生的一切“怪異”的事情。立刻,他和敏浩得出了一個相同的結論:我們的背後一直有雙眼睛。
“浩哥,我記下車牌號了。”秦朗說。
妙妙一雙纖長的手緊握成拳,冷若冰霜的臉上線條崩得更緊。作為一個職業保鏢,她且會連記車牌號這點小事也要麻煩別人?秦朗的“獻寶”其實不過是獻出了塊毫無價值的廢鐵。
“記下有什麼用?假的!”
妙妙如同這冬夜一般冰冷的話語像利劍一樣迅速斬斷了秦朗抓到的唯一線索,他的心像剛剛升起的火爐被潑了冷水般,瞬間一片死寂。
敏浩睨着灰濛濛的夜空下陌生的環境,眼裏的殺意被黑夜淹沒。居然一次又一次明目張胆的算計他,當真是睡覺的老虎當貓耍是吧?
夜風一陣又一陣,冰冷而無孔不入的扶過我暴露在空氣中的臉和脖子,激起一陣又一陣的嚴寒。
藏藍色的天空繁星閃耀,投下的微光將整個海攤朦朦朧朧的照耀出來。我順着那些朦朧的光線看去,模糊中看到了河暗邊的木堤。星光下,河水泛着黝黑的深綠,兩岸的景觀也如同成群的怪物一般屹立在河邊。
“這不是阿努河嗎?”我盯着那些木堤暗想着。
為了映證自己的猜測,乾脆棄了他們大步的朝着那些昏暗的木堤走去。
“陌桑你去哪裏?”敏浩問。
“前面。”
隨着我的回應,他們三人也急急的跟來。冬季的阿努河水量下降了很多,露出來許多高高低低的石頭。我們被放在了上游,離那些木堤有一大斷距離,所以儘管光線不是很好,我還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朝着木堤走去。
“你慢點!”
敏浩喊着,迅速從後面趕來,大手有力的牽着我的手。掌心的溫度暖暖的傳過來,將身體剛受的寒驅掉了許多。我們身後,妙妙很不情願的和秦朗相互攙扶着。
兩岸不斷傳來細微的蟲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總算是平安的走到了木堤旁。我細細辨認着黑夜裏的那些景緻,最終還是確認下來,這裏就是阿努河。
這個強盜還真是有意思,阿努河距末城武警醫院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他居然不辭勞苦的將我們丟過來了。如果只是要錢不要命,那隨意將我們丟在郊區的某個僻靜地不是更方便嗎?
我一邊想,一邊努力回憶阿努河周邊的環境。抬眼,前方的小鎮上燈光忽明忽暗,縈繞在黑夜裏,顯得尤為神秘和冷清。
“鎮上有家招待所,咱們過去看看。”我說。
敏浩牽着我一起行走的步伐突然滯住,狐疑的灰暗的夜色中盯着我。
“你怎麼知道?”他問。
“這裏是阿努河,我曾經和敏三哥哥來過。”
“哦,他想得可真周到。”
居然帶着他的女人來這麼偏遠的地方遊玩,這麼用心良苦,他想不佩服都不行。
敏浩陰陽怪氣的話語立刻挑起了我敏感的神經,誰想得真周到?呵,這男人果真是醋缺子裏面泡大的。換了平時,我一定會撒撒嬌,再說幾句好話哄哄他。可今晚實在沒那個心情,父親的事已經很讓我擔憂,現在又莫名的被拋到了荒野里。
於是我淡淡的看他一眼,在黑暗中默默的搖了搖頭丟開他的手。
幾月沒來,河岸兩旁的荒草又繁衍了許多,雖已入冬,它們卻還依然堅強的守衛着腳下的土地,甚至延伸到路中央。
我並不知道,敏浩在後面默默凝視着我負氣離去的背影,心裏有如萬馬奔騰。他以為他成功將我降服了,現在才知道,對於我的倔強,或許他從未成功過。
小鎮離阿努河大約有近兩公里的路程,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一點多。街上的鋪子家家戶戶嚴嚴實實的關着門,只有簡陋的路燈孤單的立在街頭,投下一片片昏黃的光暈。
鎮上這家唯一的招待所,老舊的霓虹燈牌亮着紅光,原本應該叫做“王老八招待所”的,中間那個“老”字的燈偏偏壞了。
秦朗抬起頭,放眼望着那豎立在門楣上的耀眼店招,頗帶戲謔的念道:“哈,王八招待所!”
“噗!”我在秦朗的念誦中笑出聲來,敏浩繃著的臉,也在我的笑聲中緩和下來,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個店招。只有妙妙,依然不苟言笑。
“王八”招待所的門已經關了,我們周圍,除了流浪的貓狗外,幾乎再找不到一個活物。冷風吹來,整個氣氛更加的讓人孤立無緩。
“這幫王八蛋,看我回去后怎麼把他們揪出來。”敏浩暗想着,盯着緊閉的店門朝秦朗吩咐一聲:“秦朗,去叫門!”
秦朗“哦”的應了一聲,大步走上前去將店門拍得“嘭嘭”直響。店家可能睡得有些沉,秦朗敲了半天店門的空隙中才透出光亮來。
開門的是一個睡眼惺松的胖店主,聽到我們要住店,狐疑的上上下下將我們打量一番,又生硬的詢問了幾句。在確認我們不是壞人後,方才磨磨蹭蹭的去前台開條子收錢。
“只有兩間房了,一百五一間,再加兩百壓金,總共五百。”店主不耐煩的說。
五百塊,對於平時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事而已,然此時,我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就是身上的衣服。
店主打了個哈欠,看我們愣在那裏,將手上的筆隨手丟在一邊,站直身子道:“幾位,你們是住還是不住?”
“錢我們現在都沒有,借住一晚,明天我叫人三倍給你送過來。”敏浩盡量聲平氣和的說。
店主“切”了一聲,睨着敏浩又將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道:“幾位,我這是小本經營,賒不起賬。明天你們起來拍屁股走人了,我找誰要錢去?”
敏浩盡量耐住性子從包里挑出名片遞過去說:“這是我名片,按上面的地址和電話都可以找到我。”
店主掃了一眼名片便不屑的丟在一邊,嫌棄的睨着敏浩道:“這年頭騙子多了,名片這東西,街頭巷尾都在發,有什麼稀奇。”
妙妙面無表情的站在我身後,見敏浩被店主為難,雙拳緊握了一下,一個箭步衝上前便單手扼住店主的喉嚨。
“浩哥說他的名片能找到他就能找到他,你五百塊錢算什麼東西,大半夜的在這裏為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