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如果在此之前,馮玳貞還會以為,甚至心存幻想袁熹明的心其實還在她身上,那麼在對上他眼神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其實一直心存幻想的是她自己。

她顫巍巍地望着他,眼眶泛紅,淚水盈滿眼眶,一副嬌弱美人流淚圖似乎就只差最後一筆。

“你……熹明,你不愛我了是不是?你的心上有別人了?是她?”萬佛寺里那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女子,她的臉平靜無波,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們,可那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神,就像一根刺一樣,狠狠地扎進她的心裏。

她似乎可以從那女子的眼睛裏看見她的狼狽,看見她懇求着一個連自己都恐懼的男人的醜態。

她縮了縮身子,但是心裏卻像是點了一團火,再看着袁熹明的眼神就添了幾分惱怨。

“是她是不是?就是她嗎!”馮玳貞覺得自己委屈得不行,自己剛剛求他的樣子居然都落入那個女人的眼中。

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就是塗千雪這種不愛鑽研別人表情的人都看出來了,就更別提袁熹明了。

塗千雪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對這個腦子太過白蓮花的姑娘好好說上幾句,卻在開口之前,讓袁熹明給攔了。

她挑了挑眉,用眼神無聲地詢問,這是想要維護前任的意思?

袁熹明無奈地朝她寵溺一笑,對上馮玳貞的時候,就又是一臉平淡無波的樣子。

“馮姑娘,她是誰不需要你注意,就如同你說過的,佳人已去,過去的就已經是過去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馮玳貞就忍不住大喊,那聲音在冷風中,聽起來尖銳的有些可怕,“怎麼能就這樣過去了!你怎麼能這麼快就忘了我們的過去?怎麼能夠……”

當她低吼到無話可說的時候,只剩下嗚嗚的哽咽低泣。

袁熹明看着眼前的狼狽女子,心裏沒有不舍,只有一種全都過去的釋然。

時間不會等任何一個人,愛情也不會,受得再重的傷,也終有痊癒的一天,而那些後悔、想回頭的人,轉過身卻不一定會發現,還有同一個人繼續站在那裏等着自己。

不管馮玳貞現在的眼淚是為了什麼,她的淚水來得太晚,他的眼裏已經看不見她的淚,他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人的笑臉必須要捧在心上。

“回去吧!蘭育成的案子罪證確鑿,想翻供找我是沒用的,這件事情已經送達皇上手上,如今不過是陪刑部走個過場而已。不管你是為了什麼逃出來的,既然出來了,就快走吧。要不然順天府和刑部的人就快來了。這句話我也曾經說過,但如今再說一次吧,別留戀了,那人註定不是良緣。”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拉着塗千雪的手,緩緩地往屋子裏走,觸摸着她手上的冰涼,輕蹙着眉,柔聲的說:“就說了別出來,你的手都冰了。”

塗千雪輕哼了聲,讓他把自己的手緊緊包住,“等等火盆邊烘烘就好了,就你小心。”

兩個人相攜走入門內,馮玳貞只是傻傻地看着他們離去,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下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她哭泣着,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終究無望恢復富貴榮華的生活,還是那樣灼人且幸福的一幕里,自己曾經有機會是其中一人。

就算他身上有着讓她恐懼的詛咒,但是在心中,她還深深記得他們第一次在宮宴時相見的畫面。

只可惜,你我早已都不是當年人……

蘭育成在天牢裏收到馮玳貞連袁熹明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的消息,忍不住陰沉着臉,捏皺了那一張紙條。

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外頭的刑部六品官,這在以前他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小官,如今卻成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看着天牢外的男人道:“既然沒了作用就不用去理她,對了,我上回說的那個藥酒鋪子怎麼樣了?”

“藥酒鋪子倒是開起來了,不過那生意……”那人吞吞吐吐地不敢說實話。

他一點也不想當這心腸惡毒的人的走狗,不過誰讓他自個的身家性命就握在人家手上,他也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頂多就是打探些消息的命令,他也只能照着做了。

“那生意如何了?”蘭育成心裏突然也有些不安。

“那鋪子的生意之前好過一陣,但已經有好幾日都沒做過生意了,這幾日剛好京城又是這個樣子,許多酒庄鋪子都暫時關門了,所以也打探不出什麼。”那人越說頭越低,半點不敢抬起頭來。

在蘭育成眼裏,這人如果不是這種唯唯諾諾的性子,他反而還不敢大用,只是他卻不知道那人垂下頭的眼裏,帶着藏不住的緊張和焦躁,就像是在等些什麼人似的。

可沒多久,蘭育成就覺得不對,這鋪子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為的是掌握趙富貴手上的酒源,一接手就直接斬草除根,甚至還派了人,謊稱說是能夠造出趙富貴說的那什麼藥酒方子,就是為了騙取他的信任,把那造假酒的法子給哄了來,到時候那趙富貴就沒用了,自然也可以除掉。

只不過還沒進行到最後一步,袁熹明就鬧了出來,打亂了他的計劃,而原本打算另外一個假酒來源的鋪子,居然成了他最後的後手。

不過無妨,只要有這個後手在,他要東山再起也不過就是時間早晚的事而已,只要……

蘭育成還陷在自己的幻想里,不知道宮中傳令的使者已經來到天牢外,早在等着收割他最後的野心。

“那……”蘭育成正要吩咐下一步該怎麼做,一群穿着紅衣的魁梧內侍面無表情地跟着掌管天牢的官員走了進來。

蘭育成身為文淵閣大學士,這宮裏內侍的衣裳自然分得很清楚,所以當他一看見褚紅色衣裳的內侍時,心陡然一跳,看着天牢外頭那個人露出釋然、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電光石火間,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皇上打算要未審先判,私下弄死他?!

這跟他猜想的完全不同,他當大學士這麼多年,對皇上的性子最是了解不過了,皇上性情溫和,除非惱怒到了極點,否則絕對不會派出紅衣內侍。

只是為什麼?袁熹明的奏摺和人證,不過說明他用那些酒控制一些官僚而已,哪裏就觸弄龍顏到這地步了?

當兩個紅衣內侍進了牢裏,將他牢牢抓住的時候,他也不掙扎,而是陰沉着一雙三角眼,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宮中內侍首領,胡內侍。

胡內侍笑咪咪的眼睛在這時候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慄,嘴裏輕柔的聲音也像是死神最後的召喚。

“蘭大學士,咱家來送你上路了,皇上說了,看在你過往也算是勞苦功高的分上,就賞你一個全屍,死前沒剝奪官位,至少也還能夠換個死後哀榮,保得一家子老小安寧。”

在送人上路的時候,他覺得皇上是真好心,畢竟這要是走刑部,這樣一路路的審,不說蘭育成,就是那些女眷家人的下場也都好不了,說到底也是皇上心軟,明明氣極了,最後還是派他出來先結果了蘭育成。

不管怎麼說,蘭育成也曾為皇上的老師,如今出了這樣大逆不道的案子,也想給他留下最後的體面。

不過不管胡內侍心裏怎麼想,蘭育成一點也不覺得這是給他留體面,反而覺得這是想要提前結果他的冷酷。

“不!皇上肯定不會這樣做,該不會是你這老枸私自假傳上意吧?說!到底是哪個人要私下奪我性命!”

對於他的謾罵,胡內侍半點表情也沒有,這樣的辱罵對他而言不過是小意思,他微微一笑,打算讓眼前這個野心太大的大學士明明白白地去。

“蘭大學士,你可是忘了,你之前送了太后一罐養生藥酒?”

蘭育成如遭雷擊,整個人滯愣了一下,隨後大喊出聲,“那酒沒有問題,是真的養生藥酒!”

他想起那罐從趙富貴手上得的酒,再送出門前他已經讓人看過了,確定沒有問題才想着呈給太后,但小心如他也只是送了一小瓶,不過三小杯的量而已,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胡內侍笑他聰明一世,這時候卻想不通了,“蘭大學士,現在你家的酒在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可以說是褲襠里沾了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更別提太后一聽你家的酒有問題,今早就不太爽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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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御史的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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