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行往飯店的座車平穩行駛,在前頭開車的葉橋旦瞟了眼後座很明顯一臉不爽的葛重九,淡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眼皮懶得掀的葛重九仍是閉眸養神樣,不過他的眉心可是堆了千堆雪。
“那個傢伙逃開了,在我的手搭上她肩的時候。”
葛重九與葉橋旦之間有着公事上的關係,亦有着兄弟般的情誼,故他雖然只是沒頭沒腦的一句,但葉橋旦立馬清楚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社長大人,”秘書模仿曾郁喬的口氣,“這可是性騷擾。”
黑眸瞬間張開,狠狠瞪向後視鏡中那雙略帶幸災樂禍的眼,下一個瞬間,卻又笑了開來。
“性騷擾?”葛重九像想到了什麼好玩把戲般的開心。“她會告我嗎?”
秘書看着公事上一把罩,底情上弱智得像幼童的葛重九,提醒,“社長大人,當心身敗名裂。”
葉橋旦回想着大概在葛重九十七歲那年,老董的身體狀況就開始不妙了。
怕自己隨時會有不測,故即使葛重九高中都尚未畢業,老董就將人叫來公司,要他課餘學習管理經營公司的所有事項。
但老董並未因此就疏忽對他課業上的要求,等於是蠟燭兩頭燒的葛重九所有時間精力都花在讀書與公司上,根本沒有經營感情的時間。
等到他的母親告訴他,應該找個對象找個伴時,他的年紀已經過三十。
所以他在感情上,幾乎沒什麼經驗。
因此當他遇到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女孩時,他就像小學生一樣,用“欺負”來表達喜歡之意。
可問題是,他喜歡的女孩已經二十八了呀,而他更是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女孩對這種“弱智”的手段根本沒有頓悟的本事……更別說這個女孩還挺遲鈍的,反應不夠靈敏,個性頗為呆直,完全都未發現為什麼她每次來公司都會與葛重九“不期而遇”……所以這個表面為“欺負”,實則為“喜愛”的追求遊戲已經使用了一年,還沒有任何進展。
在大學一畢業、當完兵后就擔任他的秘書,是他的好兄弟更是他肚內蛔蟲的葉橋旦只得好心提醒他,得再加把勁,否則一輩子都不會有進展。
於是,他的社長大人竟異想天開的要曾郁喬直接來公司上班,好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所以說,追求這種事,也是要天分資質的。
若是葛重九公事上的能耐能撥個十分之一過去就天下太平了。
葉橋旦不由得嘆氣。
但葛重九對他的警告置若罔聞,傾身手攀在駕駛座椅背上,“你說,她會告我嗎?”雖在口頭上詢問,但他的眼中早就寫滿了自信。
葉橋旦自後視鏡中對他一笑,“不會。”
曾郁喬已經將三個主角的設定全部畫好,也打好其他配角的草稿了。
可是,葛重九還沒回來。
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八點,出版社的人都下班了,她也該走了,但未得到他的認可,她沒膽走出一步。
他叫她改好拿給他看,她已經改好了,但他還沒看過,她哪有膽子離開。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她沒有他的連絡電話能詢問,就算有,她很清楚她也沒那個膽撥電話過去問他什麼時候過來看畫稿。
於是她只好拿出畫紙,先依自己的意思設計起封面來。
不知畫了多久,她似乎聽到外頭有動靜。
他回來了?
她慌忙拋下畫筆,迅速推門而出。
正從抽屜里拿出家裏鑰匙的葛重九瞧見一臉慌亂的曾郁喬,俊顏難掩訝異之色。
“你怎麼還在?”他看了下手錶,都十點了,他記得她說過她都很準時十一點就上床睡覺的。
“因為……因為你要我改好給你看,所以我在等你。”
原來如此。
這呆直的女人。
“你可以……”明天再給我看就好了。
話未出口,心就轉念,他邁步走向圖書室。
“我可以怎樣?”她好奇未竟的話語。
“你下次可以打電話直接問我。”
“可是……我沒有你的電話。”
正中下懷。
他要拿到她的手機還不簡單,打開畫者檔案就查得到了,不過這跟她親自給的可是意義不同。
他拿出於機交給她,“自己處理。”
“好。”她連忙接過,七手八腳在彼此手機內留下號碼。
按下“儲存”,抬頭見葛重九正專註在審視畫桶,她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將手機交還給他。
“我把另外兩個主角也畫好了,還有其他配角的草稿。”她站在他旁邊,幾乎挨近着他,“可以嗎?”希望他能因此對下午的事釋懷,不要誤會她好像防色狼似的防着他。
她很怕他討厭她,非常非常的怕。
他斜視了她一眼,往旁跨了一大步……非常明顯的拉開距離。
見狀,她立刻困窘的往另一旁跨開一步。
她微張着小口很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又不能解釋起因是她的自我意識過剩,這要她說明白,她還有臉出現在他面前嗎?不如拿把刀砍了她比較快。
可是人家那忙不迭與她拉開距離的防備態度……她懊惱的好想哭。
“可以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謝、謝謝。”她慌忙對他的背影道謝,但他沒有任何回應。
她真的被討厭了。
她苦笑回身,整理桌面的小手微微顫抖着。
回到辦公室的葛重九拿出手機,先審視了一下通訊錄,看見她的姓名就寫在上頭時,不由得得意揚笑,接着撥了電話給在下方等待的葉橋旦。
“把車子留給我,你先回去。”
他自抽屜內再拿出車子的備份鑰匙,與住家鑰匙放在一塊兒,接着安坐在椅上,等着房內的女人出來。
過了一會,整理好畫具的曾郁喬走出圖書室,看着葛重九欲言又止。
她還是想不出該怎麼解釋,才不會讓他發現是她想太多。
“社長大人……”
“你要怎麼回去?”
她留意他的語氣,很挫敗的在平淡的聲線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要去搭捷運。”
他抓起鑰匙關上電腦,“走吧。”
他的意思是……他要載她去搭捷運嗎?
怎麼可能?!她懊惱她想太多的毛病又出現了。
人家只是在等她好關門,說不定是她留太晚造成人家的麻煩了。
進入電梯,她始終低着頭,心想着等等搭車時得好好思考一下,明天該怎麼跟他解釋好讓他釋懷,又不會讓自己太困窘。
這任務實在很難,但不想出辦法不行!
沉浸在自己思緒的她在電梯抵達一樓時,跟着他的腳步跨出,跟在他背後出了辦公大樓。
“社、社長大人再見。”她朝他點了頭,就要轉往左邊的捷運方向時,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送你回去。”
啊?
坐在副駕駛座的曾郁喬雖然仍是緊張得全身僵直,但心情上卻與五分鐘前截然不同。
社長大人這麼好心主動送她回家,不就表示他沒有將下午的事記恨在心上?他剛才的規避動作也許是顧慮她的心情,怕她“誤會”,所以才跟她拉開距離?
她實在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且她一直認為社長大人的字典裏頭沒有“體貼”兩字,也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瞧他現在因為時間太晚,自願送她回家,而且還記得她一向準時十一點上床睡覺,必定是怕她搭車坐到半路昏睡不醒,才好心送她一程的吧。
“謝謝。”她忍不住又說,“這樣勞煩社長大人真不好意思。”
“你剛說你家在哪?”
她連忙報出方向。
“在半山腰上?”
“是啊。”
“真遠。”他故意抱怨。
她心頭一凜。
“對不起……”她實在太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家離公司有好大一段距離,結果又製造了麻煩給人家。“還是我去搭捷運好了。”
“都上車了。”嘆息完美的夾雜,十足十給隔壁的女孩愧疚感。
都上了賊車,哪有讓她下車的道理。
“對不起。”她低下頭去。
“你跟家人一起住?”
“不,我自己住,那是我阿姨的房子,她移民了,把房子交給我管理。”
“我是不是聽說你在找房客?”送她回家真是好主意,她人就在他旁邊,逃都逃不掉。
“對啊。”
“找到了?”
“剛找到一個,星期日會搬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