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人性相通
“若是南夷王要聽，我自然解釋。但若是南夷王沒有這番心思，縱我巧舌如簧，也未必能說動你半分。”銀月笑着看向聶天霜，朝一旁伸出手道：“如南夷王所見，我帶來的這些將士必當入不了你的眼，想要過意林道輕而易舉。但是，此舉是對是錯，南夷是曾三思過？”
“你這是何意？我為何有此一舉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數日已過，我卻沒有收到宮中的任何消息。”聶天霜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神色與語氣卻帶着濃濃的憤懣。
“既然答應過你，我們必然實現。可是，連玦剛經過大劫，如何分出精力處理沁妃這件事？”
“依你之言，藍耀攻城是大劫，我攻城便什麼都不是？”聶天霜聽到這話更生氣，無論是否經歷過大劫，在他看來，這都不是借口。
“你…”銀月被聶天霜這句話給反問住了。想當初他們讓人扮成庄沁撞破他的私事時，他是何等的冷靜。如今，卻為區區紅顏變得這般不理智。“你是要硬闖是嗎？”
“是！所以還請水涼王讓出道。如若不肯，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連玦之於我，乃生死所依。既然你執意，我便奉陪。”說罷，銀月退到將士後方。
聶天霜見罷，輕嘆一聲道：“一隊出列，將他們全部包圍起來。其他隊伍，向意林道行進。”終究，他出於當日情誼，並非出手想殺。畢竟自己的命還是他們就的。
就這樣，銀月帶來的將士被團團圍住，擅動不得。而他，也只有眼睜睜的看着聶天霜從他們面前領隊而過。
秦岱帶着弓箭手在道路兩側埋伏，不久，敵軍便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隨着隊伍的漸漸走近，草叢裏的一群人迅速站起，整箭待發。
聶天霜驚住，高抬的手大聲道：“大家不要亂！”而隨之響起的，卻是遠處傳來一句更大聲的‘住手’。
眾人全都朝着聲源看去，是一個女子駕着一輛馬車向這邊趕來。聶天霜在看清后，臉上又驚又喜。至於秦岱這邊，他自然是認得顏湘的，所以拉箭也被及時制止。
隨着馬車的漸漸靠近，顏湘在眾人面前下了馬。只見她看向聶天霜道：“南夷王，請借一步說話。”
聶天霜點點頭，向身後的將士道：“你們就在原地等着，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擅動。”說罷，他便跟着顏湘，向馬車後面走去。
“既然我承諾過，就一定會做到，南夷王是否是太心急了？亦或者是從未相信過我？”
“這亂世之中，連親近的人都可以背叛，又何況是彼此只是交易的關係呢？”聶天霜不看顏湘，臉上現出惋惜和心痛的神色。雖然上次那件事已經過了一月有餘，但他始終忘不掉。他從來都是不那種勾心鬥角的人。
“南夷王錯了，並非只有親人才有信任可言。”顏湘抬頭，看向頭頂一方湛藍的天空道：“雖然我與你算不得什麼，或許今日之後便形同陌路，再不相見。但是，我始終遵守着我的諾言，即使當初你別無選擇。”
聶天霜瞳孔微轉，抬起的眼臉突然半闔起來：“那也只是你一個，但它並不能說服我。”
“一個？”顏湘笑了，這種機緣於她來說就已經是幸運了：“世間之大，人又顯得何其渺小。然而，空無盡頭的地方，卻遇到了這樣一個人。這般不可言說的神奇，難道還不足以改變你的想法？”
聶天霜譏笑，輕聲的自言自語道：“是我太貪心了，還是從不曾看清人心？”
顏湘見聶天霜突然有這般感嘆，心中頓時爬上一絲傷感。她不再試圖勸說對方，直接交待道：“沁妃就在馬車中，你去看看吧。”
聶天霜一愣，隨即便走近馬車掀起半角布簾，入眼的便是庄沁恬淡安謐的睡顏。
顏湘跟在旁邊，輕聲解釋道：“沁妃的記憶被全部消除了，她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將是她一生中最依賴的人，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聶天霜聽完，有些不可置信，但只一瞬，他便釋然，開口道：“謝謝。”
“我知道，沒有經過你們的允許就擅做主張是我的不對。然而，你心中清楚，沁妃當初為何進宮。她心中無你，你卻對她久久不忘。”
聶天霜閉上眼，回憶起這幾年所受的相思之苦：“是，全是我一廂情願，自作自受。”
顏湘垂下眸子，說的很認真：“我想，像你這樣的一個人定然不會像我這般除掉她的記憶。雖然對她不公平，但我更想讓你有一個好的結局。出於私心，我也便這麼做了。”
“你為何要幫我？”
“不，我只是成全自己的心。世間所有用情至深的人都沒有錯，錯的，只是世人看待別人的眼光。而我，便是塵寰中那一個不能脫俗的世人，從我的眼中看到的，你永遠站在對的一方。”
“你說得對，能遇到這麼一個人確實不容易。而我，卻遇見了你，於我來說，是何其有幸。”聶天霜朝顏湘敬服一揖，然後坐上馬車，提起韁繩道：“此地一別，後會有期！”
顏湘微微一笑，相繼拱手：“後會有期。”
平鑲宮中，欒翎和公冶述紛紛出現在桑軼面前，藍耀大軍進攻之勢迅猛，恐不能防。
“皇上，城門怕是即將要破了，你趕緊帶着嬪妃大臣從東門出去避上一避吧。”
“皇上，右相所言極是，為今之計，只有如此辦法了。”
桑軼聽罷，眸中帶着不甘，但終究，被絕望所代替：“罷了，便從東門出去吧。速速去將誓女和蕭王爺召來，我們即刻轉移。”
“是。”
半個時辰后，在無人注意的東門，一群皇室貴族和大臣全都被護送上馬車。在未曾守城的御林軍掩護下，從西面逃走。而此時，南城門已經盡破，城裏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昔日熱鬧的街市，頓時變得空曠清冷。可伴着敵軍闖入的嘶喊聲與馬蹄聲，又產生了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氣氛。
四司行事雖風格迥異，難以捉摸。但殺戮之心不重。自他們進城后便未曾動過一家一戶。只要沒有人妨礙，屠城並不是必要的決定。
就在他們領着大軍指向宮殿逼近的時候，一個人匆匆來報。只見他半跪在地上，語速很快道：“報告四司大人，我們的人看見平鑲御林軍護送着好幾輛馬車從東門向西面逃去。”
“馬車？必定是桑軼已經提前準備怎麼離開了。”西司轉頭看向其他四司，緩緩開口道：“窮寇而已，你們誰去？”
“呵呵，窮寇莫追，西司你難道不知道？”北司看向西司，嘴角含上一抹邪魅的笑：“但是，我喜歡狩獵的感覺。”
南司騎在馬上，表情戲謔道：“這麼說，你要去？”
“怎麼，想要和我一起去？”
“不了，這種困獸，我沒興趣。”南司擺擺手，輕輕策動韁繩。
東司聽罷，一錘定音道：“既然決定好了，就讓西司領兵去追吧，我們去宮內看看。”
由於隨行的有一些大臣和嬪妃女眷，馬車的行進速度漸漸拖慢了整個隊的進程。騎馬的人雖能快些，但也總不至於棄他們於不顧。於是，北司帶領的追兵離桑軼一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逃跑的隊伍仍舊絲毫不敢懈怠。可是即便這樣，追趕而來的馬蹄聲越來越響亮，聽在眾人耳中，猶如死神降臨一般。
最終，北司趕上馬車，命將士將其中的人團團圍住。桑軼被眾人護在裏面，持刀劍相向。
“平鑲國主，想不到我們竟然會在這兒見面。”北司的語氣里滿是嘲諷，眸中的光卻似劍刃一般：“我還以為，你會在大殿中心平氣和的等着我們呢。”
“放肆，何時輪到你這樣對我們皇上說話。”紀敏走出人群，響亮的聲音震懾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氣勢，夠夠的。
北司將視線投在紀敏身上，目光淡漠道：“誓女？呵呵，滄浪前些日子便易主了，新王是滄浪的誓女。如今看來，有這般忠心的怕是不多了。”
“此話差矣，論忠心二字，想必將軍也未必輸我。同為人臣，我可不認為說出這般話只能是給我聽的。”
“很好，不僅護主，而且還能說。不過今日之後，怕也便沒你這個人了。”北司眼中寒光閃過，下一秒伸手豎立道：“全部拿下。若有反抗者，無論是誰，格殺勿論。”
霎時之間，兩方人馬紛紛舉戟相鬥，紀敏轉身便飛至北司身旁，迅速出手。而桑軼這邊，蕭子兮就騎馬跟在他的身側。按兵不動的，還有一齊觀着戰局的欒翎和公冶述。
雖然紀敏和北司大的不相上下，但由於藍耀將士比較多，平鑲這一邊漸漸敗下陣來。
北司看着局勢已定的臨時戰場，戲謔而鄙薄道：“你的王好像有危險了，你確定不去幫忙而在這裏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