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蘭兒中箭
妧熙的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精緻美麗的側顏,此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略顯憔悴。
採薇趕忙來到妧熙的跟前,語調急促得追問道:“公主,您怎麼了?”
“我剛才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很奇怪……很奇怪……”妧熙琉璃般的眸子明顯有些木然,整個人彷彿仍然浸在剛才的夢境裏。
“公主,是什麼夢?”採薇知道自從淳于澈出征以來,妧熙的睡眠質量非常的差,像今天這樣做了噩夢,也是常有的事。
“我夢到我跟皇上都變成了飛鳥,這個時候有兇狠的獵人,要將我們打下來,可是飛來了另一隻鳥,替皇上擋了箭。那隻鳥的傷情好了之後,皇上便帶着她離開了,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人。”妧熙彷彿陷入更加濃烈的痛苦,眸子明顯有些獃滯。
“公主,您不要這樣憂慮多思,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是不會有危險的。等到皇上凱旋,您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依奴婢看,皇上為著您的心思,是一心一意的好。”採薇寬慰着妧熙。
“一心一意?如今身份有別,他不再是將軍,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上。如果他真的對我一心一意,就很有可能重蹈皇兄的覆轍。自古哪個帝王可以一心一意呢?皇嗣關繫着江山社稷,寵妃不多皇嗣就會凋零,江山就會不穩。”妧熙在得知淳于澈繼承大位之後,就已經細細斟酌了這個問題,她心裏清楚的很,愛情是不屬於皇宮的,而他的愛情也不能再屬於她一個人。
西涼城,城池外面,丹國的士兵喊聲震天,“大梁的縮頭烏龜,你們出來,你們趕緊滾出來。”“縮頭烏龜,縮頭烏龜……”
淳于澈坐在桌案之前,認真地把玩着手中的純銀酒杯,這個時候瓊山臉色黯然地走進來。
“皇上,將士們都聽不下去了,都鬧着要出去與丹國決一死戰呢。”瓊山嗓音沙啞,急躁地稟報。
這樣的行事並不像淳于澈的作風,他向來是雷厲風行,速戰速決的。
“兵法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是要出戰,不過是要等他們罵夠了,罵累了,戰氣衰亡的時候,我們才能出去。丹國長途跋涉來到我大梁邊境,他們耗不起,所以才會這樣心急的求戰。如果我們承受不住他們的謾罵,丟掉地可能就是幾萬將士的性命。傳令下去,誰若再言出戰,軍法處置。”淳于澈將酒杯擲在桌案上,這場仗他已經成竹在胸,只需靜待時機。
三日後,丹國軍仍然在不斷謾罵,不過氣勢與響度比起第一天來,就遜色了不少。
西涼城內,大梁的將士士氣很盛,隨時準備着衝出去,與他們決一死戰。
淳于澈終於下令,大梁將士衝出去奮勇殺敵。
大梁士兵勢如破竹,淳于澈不顧及一己之安慰,沖在最前面,士兵們受了三日的屈辱,再加上皇上的勇猛直前,士氣大增。
丹國打敗,傷亡慘重,他們集結了所有的兵力,想畢其功於一役,卻死傷過半。
西涼城內,淳于澈與將士共同慶賀,白蘭兒遙遙的望着他,臉上始終綻放出興奮卻又凄楚的笑容。
她希望戰爭馬上結束,她的心上人可以大勝丹國。她也希望戰爭永遠不要結束,這樣她就不必履行自己的諾言,就可以這樣長長久久的守候着他。
如果這是必須的交換條件,只有在戰爭之中,她才可以離他的距離近一些,她願意永遠將自己置身在這樣的戰爭之中。
淳于澈對白蘭兒的住處做了特殊的安排,在他的房子附近,而且與她一起出戰的是軍營中功夫最好的士兵。
這是一種變相的保護,他希望她離開軍營的時候,是平平安安的。
丹國的士兵吃了敗仗,更加令他們雪上加霜的是由於水土不服,很多人都出現了不適的癥狀。
“首領,大王傳令,讓我們撤兵。”裴岩凌的副將齊豫面色蒼白的催促道。
“撤兵,不可能。我不能就這樣敗給淳于澈,他很喜歡御駕親征對不對?”裴岩凌的眸子裏蘊滿了寒意,狠厲的目光像是把把鋒利的刀子射出來。
“是,這幾次對戰,他都親自帶兵,沖在戰場的前面。”齊豫如實回稟道。
“好,淳于澈三番兩次死裏逃生,可是我就偏偏不相信他能永遠這麼幸運。我要與大梁再次開展,不過這次我們的目標不是大梁的士兵,而是淳于澈一個人而已。我就不信他的命這麼大,怎麼他都死不了。”裴岩凌緊緊握着拳頭,虎口處深深淺淺的紋理呈現出來。
齊豫皺着眉,膽戰心驚地開腔道:“首領可是有何妙計,能夠擒殺淳于澈,這擒賊先擒王,若是淳于澈傷了,或者是死了,恐怕大梁的士氣就會下降,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趁機行事。只是這個淳于澈的武功十分高強,恐怕不是那麼好對付。”
裴岩凌一耳光將齊豫甩了出去,齊豫的唇角立刻就滲出了血跡。
“你是提醒本首領,沒有辦法戰勝他是嗎?我本來就是大梁的王爺,他淳于澈好不好對付,用得着你來提醒嗎?沒錯,他的武功是不錯,只不過在亂軍之中,只有好武功是不行的。你去在我軍之中,挑選出八個射箭高手,我……要給他……布一個陣。”裴岩凌對淳于澈的恨意深入骨髓,也是應了那句俗話,不招人妒是庸才。
淳于澈在各個方面都超越了他,他的妒忌在很長的時間內轉變為嫉恨,如今他更是覺得是他奪了他的皇位,想盡辦法地要將淳于澈置於死地。
西涼城內,大梁軍隊原以為丹國會求和,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敢宣戰。
淳于澈召集了將士,出城應敵。
丹國仍然處在敗退之勢,只是在八個方位上,都安排了一名射箭高手。
冷箭從四面八方襲來,對準的目標只有淳于澈。
淳于澈打掉了正面的四支箭,瓊山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危險,大喊一聲:“保護皇上,他們的目標是皇上。”
喊聲落下,瓊山隨即打掉了兩支箭,真的有一支箭射中了淳于澈的手臂,而另一支箭卻是射中了白蘭兒的胸膛。
士兵在意識到丹國軍的目標之後,迅速將淳于澈與白蘭兒合圍起來,撤回了西涼城。
雙方都死傷慘重,而丹國因為水土不服,病傷士兵更多,已經沒有了與大量抗衡的根基。
丹國元氣大傷,卻仍然沒有傷到淳于澈的要害。
西涼城內,白蘭兒緊緊握着淳于澈的手,她的唇瓣泛白,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
卞麒麟跟着大軍做了軍醫,淳于澈滿臉緊張地追問他,“卞太醫,她的傷到底怎麼樣?”
“回皇上的話,這支箭的位置離心臟很近,還沒有辦法判斷是不是真的傷到了心脈。如果箭拔出來,失血過多,可能就很難就回來了。”卞麒麟有些沒把握地拿捏着白蘭兒的病情,他看得出病榻上的是女子,而皇上對他似乎有些與眾不同。
“皇上……”白蘭兒艱難地叫了一聲,她緩緩地伸出手,似乎是要抓住他的手掌。
淳于澈很快湊到他的面前,緊緊抓住她的手,連聲道:“我在這,我在這裏……”
“我……我怕是……不行了……”白蘭兒咬了咬唇,痛苦的神情讓人看了很揪心。
“不要胡說,朕在這裏守着你,朕會一直都在這裏守着你。”淳于澈的眸子裏蘊滿了憐惜,白蘭兒為了他付出的實在太多了,他真的很害怕她會為他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皇上……你……你不要騙我……等我好起來,你……就會讓我離開,你知道嗎?沒有……沒有你的日子,我覺得……自己……跟……死了一樣,沒有區別。”白蘭兒的氣息似乎越來越微弱,可是眼眸里仍然充滿了期許,在這個時候,也許他給她想要的答案,她會有支撐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如果他對她仍然是冷若冰霜的,或許她就會撒手人寰。
對於他來說,她是什麼呢?
救命恩人,患難時候的知己,差點成為他新娘的人。
在他忘掉妧熙的日子裏,是白蘭兒給了他有色彩的一段日子。
在世上所有的債之中,情債最難償還,而他最怕的是他會沒有償還的機會。
心痛,憐惜,悲傷,焦灼,憂慮,所有的情緒像是海水般席捲而來,將淳于澈的理智淹沒。
他不能對她殘忍,或許在一念之間,就能決定一條生命的去留。
“你會好起來的,等你好起來,朕不會再讓你離開,好不好?”淳于澈的話是一種許諾,不讓她離開,允許她在他的身邊,這樣的承諾已經給了白蘭兒無限的希望。
她蒼涼的臉頰浮現出幸福又滿足的笑意,杏眸彎彎,似乎連傷口都不那麼疼痛了。
“皇上,微臣要拔箭了……”卞麒麟知道,皇上剛才的許諾勝過任何的麻沸散,他的手握緊了那支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