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回馬槍
城門口,一條黑影自坐騎上飛掠而起,雙臂伸展如翅,肋下衣衫隨着快速飛掠發出獵獵聲響,如一頭蒼鷹直撲向閉目等死的老六,待得近身的時候,飛起一腳將他踹倒,只是因為老六雙腳被束在馬腹下,這一腳雖是將他踹下了馬,卻是倒栽下去,雙腳還圈在馬身上。
也就是這一踹,那馬軍一刀卻是砍了個空,刀鋒險之又險的順着老六的頭皮斬了下去,帶着幾縷黑髮深深切入馬頭之中,鮮血衝天而起,馬軍被這一閃險些折了腰,愣是沒有坐穩馬鞍,一頭栽了下去。
這說來話長,卻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不遠處的水驁飛奔過來,一把奪過摔得七葷八素的馬軍手中長刀,覷准了方位連出幾刀才將老六腳上鎖鏈斬斷,這才鬆了一口氣,望着那黑影咧嘴笑了起來。
“你卻怎會在這裏?”
黑影取下腦袋上的氈帽,露出一張尖瘦少肉的臉,赤紅的馬蜂眼,瞪着水驁直撇嘴。
“這是你的手下?”
水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倒是想過你會來鄆城,只是沒有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那一腳踹倒老六的黑影正是鼓上蚤時遷,聽水驁這麼說,並不清楚這話里的意思,他如何知道水驁當初判定盜取王倫人頭的多半是時遷,這是他說想過時遷會出現在鄆城的意思。
而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並不難以理解,如今知道既然盜人頭的另有其人,時遷就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裏了,更別說千鈞一髮之際出手救了老六了。
水驁見他不明白,也不解釋,想想又道:“你知道我在鄆城?怎會出現的如此之巧?”
時遷搖頭正要解釋,那邊馬軍已經圍了上來,朱仝長槍一擺喝了一聲:“兀那漢子!你將我手下如何了?”
時遷翻了個白眼哼道:“大呼小叫的攪擾了老爺的談性!要找你的手下,問老爺有個鳥用?”
朱仝聞言氣得夠嗆,一張紅臉膛都快成了紫色了,這些賊人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劫了人還大大咧咧在這裏談天說地不說,更可氣的是哪來的底氣還敢叱喝自己攪擾了他?
這漢子穿了一身馬軍服飾,堂而皇之的坐在馬上跟在自己身後,多半是馬軍圍捕老六時四散落單被偷天換日了,若不是如此,怎會就近取巧救了老六?只是人馬自有定數,這匹馬原有的主人如今生死難料,朱仝心中怎會不擔憂?
遙想當年上任伊始,縣衙馬軍不過就是個笑話,十來匹劣馬,三五十糙漢,別說什麼鼓盪而戰,就連上下馬都是困難。如今費盡心力好歹調教得有些模樣,哪一個不是自己的心頭肉?無端少了一人,朱仝不心疼才是怪事。
“利嘴匹夫!今日便叫你曉得厲害!”朱仝怒目爆喝,手中長槍一擺,策馬就向時遷殺來!
時遷只是冷笑,身子微躬以待,並不懼他,水驁卻是知道時遷的能力,面對面硬碰硬可不是他的長項,一技之長的奇人異士更適合他的身份定位,要是就這麼被秒殺了難免讓人扼腕。
“時兄且幫我護住老六!”水驁扯了一把時遷說道,並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將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那馬軍一腳踢翻,腳尖順勢勾住他的脖子一勾一挑,只聽磕巴一聲,那馬軍白眼一翻,人已經軟了下去。
饒是時遷走來闖北見多識廣,目睹之下也是一陣膽寒,一來是驚於水驁的腳法實在是匪夷所思,只憑腳尖微動,並不見如何使力便生生斷了人家脖頸,這力道角度掌握得何其精準?
更多的還是對於水驁的狠辣心驚,笑顏未改,舉手投足送了一條人命,關鍵是這人並未對他造成什麼威脅,這是該有多冷硬的心腸?
水驁不知道時遷心中所想,即便知道多半也是嗤之以鼻,那世流傳一句話叫做對敵人的憐憫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他深以為然,如今深陷重圍,對手人多勢眾,自己這邊還有個傷員,來不得半分的猶疑,任何想當然無事的隱患最終都有可能演變成致命的一擊,水驁賭不起也不想賭這人會不會在關鍵時刻暴起傷人,所以只能率先解決這個潛在的威脅了。
這本就是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誰還顧得誰是無辜?
策馬而來的朱仝眼見水驁當面殺人,心中憤懣難抑,怒吼一聲身子便往前一探,長槍藉著馬勢當胸刺來!
時遷不是個多話的主兒,心中也知道自己那幾手取巧無往不利,硬碰硬多半是落個折戟的下場,當下並不答話,扶起萎靡不振的老六閃過一邊兒去。
馬速不慢,距離不遠,長槍雖是普通軍中所用說不上什麼神兵利刃,藉著沖勢卻也殺氣騰騰,一晃眼槍尖便到了眼前!
水驁眼中寒光爆閃,有些驚詫於朱仝這一擊威勢凌人,手頭還真是有些料的。也不及多想,順手一擺長刀隔開刺到胸前的槍尖,順勢旋身近了幾步,刀刃翻轉,橫着抹向朱仝的大腿。
朱仝下意識的發出一聲輕咦,顯然是沒有想到水驁能躲過這一擊,這也是他對自家技藝極度的自負,藉著馬速近距離的衝殺,這一槍平實無花巧,卻是真正的殺人手段,勝就一個快字!
槍被隔開,朱仝想也不想,雙腿較力緩了馬速,槍桿一收繞着腰間旋過,也正巧擋住了水驁那一刀。
倆人下手都是不慢,這會兒越打越快,刀來槍往只聽得一陣陣急如驟雨的碰撞聲傳來,外圍的馬軍,城樓的步軍,就連時遷也是看得呆住了,刀光霍霍、槍影重重,只一會兒就看不清倆人的身影了。
那一邊馬軍無能插手,只能策馬將倆人圍住了,時遷空自着急,也是沒有辦法,想幫手,看看那倆人水潑不進的打法,瞬間沒了底氣,這要強行上去,弄不好就被攪成一堆肉泥!
想跑也是跑不掉,自個兒一身來去無蹤的輕身功夫再是逆天,也架不住還有個百多斤的漢子要照顧啊!
朱仝越打越是心驚,自己什麼實力還是有個大概認識的,別看小小一個馬軍都頭,那也是無財無後台屈了自己的,若放在軍中不說大將之才,純武力來說,一軍統制也是做得的。
槍法雖不是自己的長項,卻也是打小習練精熟的,等閑好漢武人走不下十招必然落敗,可這貌不驚人的傢伙和自己以快打快已經鬥了三五十回合了,偷眼看他依舊戰意不減,絲毫不見疲態,倒是自己已經感覺到出招多少有些滯澀,再這樣下去還不得被這小子活活拖死?
想到這裏,朱仝忙賣了個破綻,提馬讓過水驁砍向肩膀的一刀,虛晃一槍,拔馬便向城門跑去!
水驁正打得快活,見他退走不由不甘起來,要說還是自己這離奇的境遇問題,雖然自己被那怪老頭開了掛,可畢竟這些武學招式不是自己苦練而來的,平日裏上手總有些生澀的感覺,說不恰當一些,就如填鴨和自然長大的鴨子不一樣一般,填鴨雖是肥大,鴨子本身卻是痛苦的,難以消化強行吸收,肉味也差了幾分。
水驁就如填鴨一般,一股腦塞給他,會是會了,離精通熟練還是差遠了,更別提許多招式其中的精髓了,如今他要的就是好好的消化,把填進去的變成自己吸收的。
而一直以來,交手這些人中,宋萬是空有一副架子,武力值實在是不值一談,也就力道上面還能出彩一些。
時遷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條路子,他走的是輕快空靈玩身法的,講究的是個鬼魅難測,硬碰硬甚至還不如宋萬呢!
再來就是武松,那倒是實打實正統的武技高手,短短相處半日的切磋讓水驁實在是受益良多,可俗話說好飯不怕晚,美酒不怕多,水驁滿腦袋雜七雜八甚至是稀奇古怪的招式總要有人對招喂招激發潛能才能有更深層次的理解,到了這個地步可不是單純靠着自己空練就能提高的。
甚至很多殺招絕招都是身臨險境絕地靠本身潛能激發出來而再加後期領悟的,這朱仝顯然就是個合格的喂招對象。
以水驁那有限的了解,對水滸中朱仝此人並沒有太多的印象,最多的了解還是他被李逵陰了那一把的事情,至於武技上,並沒有覺得太過出眾。
這會兒一交手,水驁知道自己所知還是有限,這朱仝一手槍法確實了得,槍起處矯若游龍,潑水難進,要不是自己眼力也開了掛,總能洞察先機,不然還真難以擋住。
見他退走,水驁正如玩上癮的孩子,哪會就這麼放手,想也不想騰身躍上死去那馬軍的矮馬,刀背一磕馬腹就追了上來!
見朱仝落敗,那些馬軍也是着了慌,想要阻攔也是不及,紛紛喝罵著儘力圍了過來。
也不知是朱仝坐下馬不力,還是他騎術不精,水驁策馬狂追,不幾下就堪堪追了個首尾相連。
水驁心中一喜,只可惜刀短,馬戰並不得力,正想着要不要故技重施,飛刀將朱仝刺下馬來,眼前卻是異變橫生!
只見朱仝忽然硬生生勒馬回身,狼腰款扭,槍平如線,一槍便向水驁胸口刺了過來!
回馬槍!
水驁腦海中瞬間蹦出這三個字,只覺頭皮發麻,心中暗自懊悔,這朱仝不見敗勢便撤,想來也是別有殺招,自己怎麼就暈了頭呢!
水驁馬急,朱仝槍快,倆相對撞,槍尖帶着泛膚生寒的殺氣直直刺來,水驁想躲也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