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離
第二日,余錦離開揚州城,沿着主官道北上,他在揚州城裏用餘下的銀兩買了一匹馬,普通的紅鳴馬,他一路過揚州蘇州,中途沒有停下,在約莫三四日後,出了江南道,到晉南道。
晉南道一直以來都算是楚國的最大地盤,從戰國前期的年頭開始,楚國的起源地以及立國強國都是在這晉南道完成的,在戰國末期,楚國鐵騎橫掃天下,儘管擁有了幾乎整個中原天下的地盤,但還是抱着故地情懷以及諸多因素把京都立在晉南道里,若說江南道是無論戰亂還是和平的時代都算是最為繁榮鼎盛的地方,那麼晉南道就是從大楚平定天下起開始逐漸超過了江南道的國運之地。
余錦在晉南道邊緣稍作停留,因為長江前些時日發了大水,衝垮了江堤,晉南道邊緣許多小村小鎮都陷入了災難,缺少食物,路途阻絕,一時間本來還算是繁華的地帶轉眼間因為天災變得貧困,余錦在到了晉南道后,看到這樣情景,便停下步伐,開始準備一些路途上需要的乾糧和水,從晉南道邊緣到京都還需要三五日的行程,在這三五日裏若是遇上了斷糧缺水的情況就大為不妙了。
他不是無心去為這些陷入貧困的災地百姓做些什麼,只是因為無力為之,他不是什麼大人物,也沒有那種能夠搬山蹈海的能力,所以儘管心裏頭同情着這裏有些已經餓得臉頰深陷雙眼無神的普通百姓但的的確確是無可奈何,他在路上分了一些糧食出去,可是這杯水車薪,也只是讓他自己感覺到問心無愧,對於這大災害真的是於事無補,面對這樣的天災,真正能夠徹底解決問題的只有朝廷的修道開倉以及人源幫助。
在一座稍微離災害遠些的鎮子裏頭,余錦找了個酒家,準備先休息一會兒,吃點兒好的,然後備好乾糧和水再上路繼續行程。
在進了酒家后,余錦卻眼睛亮了亮,在不遠處酒家裏的一張桌子旁,他看到了幾個算是故人的人,正在桌子邊上坐着吃飯。
幾人是余錦在從靈光宗出去,與葉青栗一同前往試煉之地時,在路途上見過的走商之人,四人一行,記得那個時候見到,也是四個人。
那個為首的羅騰正在倒酒,側眼時正好看見了余錦,先是愣了一愣,好像在想着什麼,然後突然一拍大腿,先是叩了叩桌子,指了指余錦,然後招呼余錦道:“兄弟,這邊。”
余錦在這種地方,遇到算是故人的故人,多少有了些親切感,他反正也正是要在這酒家裏吃飯,於是就順着羅騰的意思走過去,坐下,抱拳微微笑了笑。
另外兩個,一個面色一直深沉的大漢司馬業,一個大大咧咧的張胖子,都是看着他面露疑惑,還是那個叫蘇妙曼的妖嬈女子先反應過來,衝著余錦笑道:“原來是這位公子啊,想起來上次見過的時候還是在江南道,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卻不曾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真是緣分。”
余錦禮貌地回了一笑:“是啊,真是緣分,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們。”
蘇妙曼問道:“對了,公子,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旁邊坐着的那個姑娘,現在怎麼不在?”
余錦應道:“這次是我一個人走的,以後也會是一個人,她畢竟有她的生活有她的事情,總不能一直呆在一起。”
他其實一路過來,勞頓之下,肚子早就餓了,看到幾個商客都對他頗有好感,於是也就不作太多外人禮節,拿起木箸夾了一口菜吃下,吃完了,馬上又夾了一口。
蘇妙曼掩嘴笑道:“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張胖子在那邊,瞪了一眼蘇妙曼:“喂喂,你想什麼呢,這位兄弟一個人,你就笑得那麼賊,我看你心裏頭肯定是有什麼齷齪想法,注意一點兒啊。”
蘇妙曼把手裏頭的酒杯往張胖子身前猛地一砸,怒道:“閉嘴!”
羅騰還是戴着那氈帽,他有點兒無奈地把頭上的氈帽稍微摸了摸,然後雙手在空中往下按了按:“別吵了別吵了,你倆怎麼這麼愛吵架,好好吃飯,等會還要趕路呢。”
那邊蘇妙曼和張胖子剛剛消停了一點兒,羅騰鬆了口氣,然後對着余錦問道:“對了,既然咱們這麼有緣,冒昧問一下,公子名諱?”
“我叫余錦。”
一句話出口,突然滿場陷入了沉默,四人聽到了余錦這隨口的一答,突然表情都有了一些變化,一直看着他笑着的蘇妙曼眨了眨眼睛,那種妖嬈的笑意一下子變得意味深長起來,而張胖子卻是目瞪口呆,手中的木箸對着余錦點了點頭。
而那個一直沉默的,叫司馬業的大漢,則是突然正眼看着余錦,目中有些狂熱情愫。
羅騰面色則是變得有些複雜。
余錦茫然不解,看着他們,問道:“你們,怎麼了?”
這次卻是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大漢司馬業直接開口發問道:“你就是那個在江南道試煉之地,最後與另外一個年輕人一起宰掉了魔宗明王的人?”
余錦心裏頭又暗暗地罵了一句那個把他抖出來的柳吳,然後腦中有思緒快速劃過,他微微笑了笑,點頭答道:“算是吧,不過我只是稍微出了一點兒力而已,真正厲害的還是另外一個傢伙。”
司馬業對着余錦一抱拳:“我叫司馬業,以後多多指教。”
而羅騰,蘇妙曼,張胖子幾個人也是各自報了名字,除了張胖子還是叫張胖子之外,余錦已經知道了幾個人的名字,他點了點頭,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已經從那種只是對着一個普通大家公子的禮貌,變成了真正平等的尊重,連那個一直大大咧咧的張胖子,都有了些尊重的樣子。
余錦卻不是如何想了解他們現下的心中所想,他只是有些餓,想要多吃點兒東西,在幾個人都在問着那件已經在江湖中傳開了的事情時,余錦一邊含含糊糊答着,一邊不停地吃菜扒飯。
反正有不要錢的飯,不吃白不吃,他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這種好事他最喜歡做了,這幾個人這麼願意讓他白吃,他當然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了,正好,在江南道揚州城裏花了不少錢,都沒剩下什麼銀子了,還賣了匹紅鳴馬,正愁着吃不上什麼好東西,這一頓真是雪中送炭。
那邊,蘇妙曼看着他狼吞虎咽,笑道:“公子,吃慢點,別噎着了。”
余錦擺了擺手:“不會的不會的。”
蘇妙曼問道:“公子要去哪兒呢?”
“京都……對了,別叫我公子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怎麼聽過有人這麼叫我,聽着有點兒奇怪,就叫我余錦好了,或者……隨便怎麼叫都行。”
“公……余錦,那真是巧了,我們還真是有大緣分,正好,我們也是要去京都,不如同行。”
余錦抬起頭來,嘴角還沾着幾顆飯粒:“你們也要去京都么,去做什麼?”
蘇妙曼答道:“因為最近接了一筆挺大的生意,本來說京都太遠不想去的,但是這筆買賣很賺錢,而且也很重要,所以我們就一路從江南道輾轉去京都,把貨物在那邊給接貨的人。”
“這樣啊。”
余錦點頭,“我去京都,是去求學的,算是受到了邀請,也不知道京都那邊怎麼樣,我還是第一次去,要是能夠一起結伴走,倒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蘇妙曼笑道:“那太好了,余錦,路上還請多加關照啊。”
張胖子鄙視道:“蘇妙曼,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把人家給嚇跑了怎麼辦?”
兩人互相瞪着眼睛。
余錦嘴裏面咀嚼着還沒有完全咽下去的食物,看着眼前的這個胖子,和那個有點兒黝黑的妖嬈女子,微微笑了起來,然後低下頭,神色中有些哀傷。
他想起來,在揚州城最後離開之前,城門處,有天光懸空,樹葉茂密間透下來許多如鱗片般的光華。
穿着藍袍的姑娘看着他,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時候回來,無所謂,只要你記得,在江南道還有個靈光宗,還有那麼多人,那麼多事情值得去挂念就好,其它的都是無關緊要。”
余錦點着頭,轉過頭去,突然鼻子一酸。
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姑娘在余錦轉頭踏足上馬的時候,嘴巴開合,說了一句沒有聲音的話。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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