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我是蕭雲

我的腦海里，依然環繞着回憶里的一切，那一切不是幻覺，也不是別人強加的什麼，是事實，已經發生了的事實，只是曾經被我遺忘了，現在卻忽然想了起來，那種感覺，讓我感到無比的難受。但是，我卻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

彷彿是趙晴給了我什麼特別的力量一般。

我依然沉默着，組織着腦子裏的一切。我需要平靜的去回憶起一切來，真正的做到旁觀者一般，縱然說我絕情，負義，這一刻，要死要活也沒有任何意義，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喬承恩還活着，秦夜還活着，魔神帶走了白靈，宋小雨還沒有醒來，鑄魂大陣還在運轉，陰雲依然籠罩着粵西的上空，甚至正在輻射整個道門，若是我再不做一些什麼，整個粵西道門傾塌，我也沒有一絲一毫偷生的希望。

無論是為了誰，我自己也好，白靈也好。趙晴也好，我都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很快，我大概分析出了魔神現在的目的。

他大概並不是真的不想白靈被投入鑄魂大陣之中，就算白靈是他的女兒，他也未必會就不會把白靈當作一顆棋子，否則。就不會想到利用白靈和我結合，來汲取力量。

我想，他只是早已經料到了白靈的想法，白靈想要吸收趙楓的魂魄后，利用自己最後的一點兒靈氣和生命，在鑄魂大陣內部消除威脅。這大概就是魔神不想看到的，白家魔神不是為了什麼生存權而戰鬥的，他是為了自己的野心。

所以，他只希望我和白靈兩人進入鑄魂大陣。

我們若是進去，會變成水火不容之勢態，白靈侵佔不了我的魂魄，我也沒有能力完全吞噬她，誰都沒有辦法主宰這一切。而鑄魂大陣里靈氣衝擊之間，我們心底的一切也都會釋放出來，所以，我們大概也不可能合作，到時候，他若是從秦夜手中奪取鑄魂大陣的控制權，必然能夠獲得強大的力量，為所欲為。

那時候，大概整個烏衣道聖宗也未必奈何得了他。

這才是他最終的目的，這才是他全盤計劃幾經改變后的真面目。

所以，他可以捨棄六姨婆，可以潛心和秦夜合作構築鑄魂大陣，可以捨棄一切盟友，也矇騙捨棄靈山十部，但是，他卻不能捨棄我，也不能捨棄白靈。因為我們兩個，是他最重要的“棋子”。

在我們如他所言進入鑄魂大陣之前，他應該會保證我們的絕對安全。

而鑄魂大陣，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閉上雙眼，在回憶中搜索。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一陣暈眩，我知道，這是再次跌入回憶漩渦中的徵兆，而我再次張開眼睛，我看見的，是一座寬闊的大廳，古典式的大廳，看似像是一處據點的中廳，很有古典武林門派正廳的風範，兩邊，立着兩排穿着道派的男女，他們表情嚴肅，周身散發著攝人的戾氣。正廳的最前端交椅上，案子後頭，有一個男人，穿着華麗的衣着，靜靜品茗，冷冷的盯着前方，他的斜側面。一個無論相貌和穿着都出塵脫俗的女人在對男人說著什麼。

男人一會兒冷笑着，一會兒喝一口茶，一會兒又搖了搖頭。

我依稀聽見了男人在說話：這麼說，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整個烏衣道已經被江湖人唾罵，甚至……追殺？

“正是。”女人說道，“那幾件事情公之於眾，江湖中解餓如仇的人可多得很。”

“哼……”男人咬了咬牙，但是神情里卻帶着一絲憂傷，說道，“我本無意如此，奈何……他們欺人太甚！”

女人沒有說話，依然靜靜的站着。

我怎麼都不敢相信，那個男人的臉龐，與我一模一樣，那個女人的臉龐，和楚天姬一模一樣。

我退了幾步，或者說。我的魂魄一陣晃動，往後飄飛了一段，我看見了“楚山教”三個字，在正廳的上頭，那是一塊厚重的匾額，這匾額，就像是巨大的石頭，直接砸下來，壓在我頭上，再次把我擊倒。楚山教，這裏是楚山教，那個男人卻是我。我，就是楚山教的頭目。怪不得在先前的記憶中，六姨婆說我是楚山教當家的。

我還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么？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總有那麼幾個人，那些我認為一定是惡人的傢伙，會突然問我，如果有一天你也變了樣子，變了立場，你又當如何，這之類的話。或許他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尤其是秦夜，他是一定知道這一切的。

我也同時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無論是老鐘頭，劉屠夫還是白靈，都不想讓我回憶起這一切，甚至不惜對我動手。他們知道自己殺不死我，只是想再把我打回元嬰，重新帶着記憶出世。人在剛剛出世的時候，性格和記憶都可以重新塑造，他們是希望我永遠都不要想起這一切來，而並不是真的要殺死我。

這一切，只會讓我更加痛苦，只會讓我對一切的一切都產生懷疑，只會讓我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而楚天姬嘴裏那一句：我只是想一切變成原本該有的樣子……我也終於明白了，她只是不希望我被剝奪記憶，或許她認為，記憶是人最可貴的一部分，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們，到底誰在為我好，誰在害我，我已經分不清楚。

我咬着牙，反覆提醒自己，無論如何要從這記憶裏頭走出去，無論如何，不能再次墮入這百年輪迴之前的事情里，可是，那匾額壓在我身上，也壓在我心間，我感覺自己快要站不起來了。

我想要沉沉睡去，我知道一旦誰去，或許什麼都沒有了。我沉在記憶里，就相當於魂魄被完全束縛住了，我若是這個時候睡去。我會怎麼樣，我不知道會不會永遠的沉睡下去。

突然，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一拍我的肩膀，我腿一彈，渾身一顫。頓時，面前的匾額，居然消失了，我再次回到了房間裏，瞪大眼睛望着前頭。楚天姬就站在我面前。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看着她，楚天姬大概發現我臉色不好，連忙問我怎麼了，我咬了咬牙，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組織不清楚語言。

她沒有多問，只是在一旁坐着，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自己說出來。

過了很久，我才說道：我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看得出來。”楚天姬說道，“不過，你這一世的很多事，我也不清楚……”

“是上一世……不對，不是上一世，是在第一次變成元嬰之前。”我說道，“我知道自己是誰了，我也知道你是誰……”

她愣住了，過了很久，忽然慢慢低下頭，說道：或許你早該知道了，但是，我不明白，這是對是錯……

“我也不明白想清楚這些是對是錯。”我說道，“我只知道，或許還剩下最後的一些細節，我不知道自己全部想起來了之後會怎麼樣。”

“你還記得楚山教的本事么？”楚天姬問道，“法術。”

“虛靈咒、吞魄噬魂咒……”我笑了笑，說道，“這些不是我教你們的嗎？”

楚天姬好像在顫抖，過了很久，忽然單膝跪倒，說道：主人，你回來了……

我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我不是你的主人，我是蕭雲……

我忽然想起了剛才趙晴對我說的話，接着又說道：我會一直做蕭雲，直到這一切結束，再給自己最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