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沒有罪,何必推罪?那天晚上撞關博文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你也不必把罪惡感往身上扛。”她說。
“我為什麼要有罪惡感?”他呼吸沉重地說。
“因為博文是因為你才會到台灣的。因為你若不是心虛,就不會想把一切過失都推到我身上……”
“你說夠了嗎?”李爾指着大門,從齒縫裏迸出話來。“我湯也喝了、畫冊也看了,你可以走了吧!”
“可以。畫冊就先擱你這裏,保溫罐洗乾淨后再還給我。”
錢莫愁無事人一樣走向大門,只在開門時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關博文託夢給我,要我把故事寫成書。”
“他說了什麼!”李爾大步走向她。
“你有必要知道嗎?他只是你朋友的弟弟,不是嗎?”錢莫愁當著他的面,關上大門。
砰砰砰砰--
門後傳來一連串的強烈撞擊聲,聽起來像是用身體去撞門一樣,聽得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長痛短痛都是要痛的。而她總不能讓他不願面對的痛,拖累了她和關德雷吧。
錢莫愁走進電梯,看了一眼手錶--
太好了,她跟姊姊約定好的通話時間快到了,天知道她有一籮筐的話想跟姊姊說啊--畢竟她做了大膽假設,也想聽聽姊姊的意見啊。
人在台灣的錢莫憂此時正在冷昊的公寓裏,就是位於她爸爸住處隔壁的那棟。
在她的強烈抗議下,原本純黑的裝潢已經多了許多顏色繽紛的小擺飾,例如讓他很不屑的粉色馬卡龍抱枕和柔軟的米色地毯。
誰讓他老堅持要她在“他的”地方過夜,那他就得按照她的方式過日子啊。她一點都不喜歡住在黑抹抹的屋子啊。
只是,這個早就把房子鑰匙交給她,看似一切好商量的冷昊,偏偏有時就是愛鬧彆扭。
就像她剛才已經三催四請,希望躺在她腿上的冷昊皇上能暫時離開一下,好讓她跟莫愁好好通話。無奈是,冷昊突然開始跟她說法文,像是他完全聽不懂她的話一樣。
錢莫憂瞪着他賴皮的臉,偏偏又推不走他,乾脆直接把筆電擺在他頭上,準備開始進行通話。
豈料她才一開機,冷昊便彈坐起身,嚇得她的電腦差點掉到地上。
他臭着臉不說話,大步地離開,很快地搬來了一個小桌擱在她伸長手臂能及之處讓她放電腦,而他--
繼續躺在她的大腿上看雜誌。
錢莫憂眼見實在拔不開這塊橡皮糖,只好戴着耳機,癟着嘴,全程用台語跟妹妹通話。
即便冷昊瞪她,而她台語說得其實不怎麼靈光,也完全不受影響。
“你跟他說關博文託夢給你?那樣做算不算是欺騙?”錢莫憂繼續用台語說道:“萬一你猜錯了,李爾跟關博文根本沒什麼呢?”
“我原本也擔心我下了一招險棋,但現在證明那步棋是對。”熒幕那端,錢莫愁拿出一本附鎖的筆記晃了一晃。
“那是什麼!”錢莫憂坐正身子,差點把冷昊摔下去。
“女人,不要亂動。”冷昊低吼一聲,抓過她的手臂咬了兩口。
“別吵。”錢莫憂沒空理他,胡亂揉了他的頭髮兩下安撫他。“快說那是什麼。”
冷昊瞪她一眼,見她無動於衷,只好無趣地動了下身子,再度安穩地枕着她的大腿。
“我剛才回來后,在柜子後方找到一本上鎖的畫冊。畫冊裏頭畫的全都是李爾,還寫了無數首情詩。”錢莫愁說。
“你什麼時候會解密碼了?”錢莫憂讚歎地鼓起掌來。
冷昊瞄她一眼,決定以後規定她要如此表達對他的讚歎。
“我問了關德雷秘書李爾的生日,然後--成功了。密碼就是李爾的生日。”錢莫愁說。
“我的媽!我快頂不住了!這會不會太刺激?快點把它們寫出來,我想看!你的編輯收BL稿子嗎?”錢莫憂身子蹦蹦跳,興奮到臉發紅。“有一首歌很適合他們,就是‘高海拔之戀2’的主題曲〈DoReMi〉,你寫稿時就把它當成背景音樂。”
她邊說就邊唱了起來。“……他曾經給我什麼,帶着什麼,還有什麼沒完成。LaLaLaLa是否代表傷痕,你是否不必重溫。謝謝謝謝我的戀人,感謝你這首情歌,留下一些空白,好像沒完成。發生過的,只是一個劇本,沒結局才像真實的人生……”
(註:〈DoReMi〉,作詞:林夕。演唱:鄭秀文。)
她的歌聲讓冷昊聽得很不舒服,戳了下她軟綿綿的肚子警告她。
錢莫憂瞄他一眼,不耐煩的眼神讓冷昊為之氣結,當場跳起來,直接走到電腦後方站着,讓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她說只要我寫得出來,出版社就收。”錢莫愁說。
“太厲害啊,你究竟拜的是哪一尊神,運氣怎麼好成這樣,感覺出版社像是你開的一樣。”錢莫憂繼續對着耳麥說話,完全不理會電腦後面那尊雙臂交叉在胸前的憤怒大神。“我有個同事的妹妹也在出版社,說下半年書店和網路書店全都慘烈到極點,畢竟熱情能擋得一時,不能擋個幾年啊!”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我們出版社有點詭異。該不會是賠錢不敢讓我知道吧?我有空會再找我編輯談。”錢莫愁正經地說。
“那你覺得李爾會願意承認他們之間的情愫,停止慫恿關德雷爸爸反對你們嗎?”錢莫憂繼續忽略冷昊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他能正視自己和關博文之間的感情。也許,他不知道博文喜歡他,那也是有可能的。”
“唉,想想真的覺得李爾好慘,我覺得自己好幸福。”錢莫憂拔下耳麥,起身衝到冷昊面前勾下他的頸子,在他唇上偷了個吻,這時才恢復普通話說道:“我愛你。”
“廢話。”冷昊得意地說。
“囂張鬼,走開。”錢莫憂鼓起腮幫子,轉身走人。
“不要。”冷昊直接黏在她背後,背後靈一樣地跟她走回電腦前,直接把她安置在他的大腿上。
錢莫憂用手肘撞不走他,只好紅着臉再度戴起耳麥說:“歹勢,家教不嚴、家醜外揚。”
“哈哈,你們打情罵俏去吧。我也要去做飯,好好照顧我的幸福了。替我跟姊夫問好。”錢莫愁朝着鏡頭對冷昊揮了揮手。
“幹嘛叫那麼熟,我們還不是啦。”錢莫憂說。
“婚期訂了嗎?”錢莫愁問。
“沒有,我都裝死。”錢莫憂又改用台語說話。
“怕什麼,最多就是離婚而已。”錢莫愁說。
“可是--”錢莫憂繃著身子,不想讓他知道她們姊妹在討論什麼。
冷昊察覺到她的僵硬,直接扳過她的臉問道:“你們在說什麼?給我用國語說。”
“沒事。”錢莫憂說。
“你不想到了法國之後無所事事?”錢莫愁主動猜測道。
“不愧是我妹妹。”
“阿拉伯諺語說,不想做的事,會找到一個藉口。想做的事,會找到一個方法。加油吧。”
“感謝大師指導,我會努力找出方法的。”錢莫憂感覺身後有張不安分的唇吻着她的頸子,手肘往後一撞。
冷昊悶哼一聲,抓過錢莫憂的耳麥,大聲說道:“你們是打算講到天荒地老嗎?”
“不打擾你們這對愛情鳥了。”錢莫愁笑着說道。
冷昊朝她豎起大拇指。
“姊,那我們約時間再聊。”錢莫愁笑着揮揮手。
“好,記得有最新消息就要通知我喔。886.”
冷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地結束掉通話,直接把她轉過身,纏着她在沙發上要了一個長長的吻。
她生理期來,不肯讓他逾矩太久。一腳擋在他肚子上,氣喘吁吁地說道:“你真的很煩耶,又不是三天沒見!”
冷昊側身支肘躺在沙發上,心滿意足地看着她被他鬧得一片桃紅的臉蛋,忍不住又傾身咬了她一口。
“食人魔。”她咕噥一聲,卻把臉埋進了他的頸窩。
“大為已經訂好機票了,我們下周回法國。”他說。
“‘我們’?”她馬上跳起來,滿臉驚恐地看着他。
“你有意見?”
“當然有。我又不是你的隨身行李,你不覺得這事應該先跟我商量嗎?”
“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要把護照準備好,這樣你還不懂?”冷昊用着看笨蛋的表情望着她。
“可你沒說要這麼快出發啊!”錢莫憂跳下沙發,像只被關在罐子裏的蜜蜂一樣地亂闖亂撞。“我還有工作和生活要處理,你以為離鄉背井很容易,可以說走就走嗎?我甚至還沒跟我爸媽說我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