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手機傳來臉書訊息的提示聲，她掙扎着起身，從包包內拿出手機，一按下開機鍵，就看到她跟陽岱笙的貼臉照。

這是陽岱笙把她的手機拿走，說什麼情侶就該在桌面放合照，硬是要拍上一張的。

她一直沒有好好看清楚這張照片，滑開熒幕鎖定，進入相簿內，在不被任何捷徑干擾下仔細觀看。

照片中的陽岱筌笑得頗愉快，是她很少看到的愉悅爽朗笑容，她不知不覺瞧着他開朗的微笑看得發怔，傻愣愣的直到再次的提醒聲傳來才回過神。

而在陽岱笙旁邊的她臉部表情則十分僵硬，他因此刪掉了多張照片，不厭其煩的重複拍攝，最後勉強接受這張照片當桌布。

就算是勉強合格的這張也看得出來她人很僵直，由此可見之前拍的應該跟新手做的人差不多吧。

跳離相簿程式，進入臉書，意外發現這訊息竟然是艾倫傳來的。

她心一驚，不禁擔憂他想幹嘛。

旅館那事依然讓她餘悸猶存，她也因此很少上社團，就怕再看到艾倫的發言，想起那晚的事，提醒自己有多眼盲。

猶豫了一會，她點開訊息。

第一句入眼的是滿滿的歉意……

慕慕，非常抱歉，那天一定嚇壞你了，但請相信我絕對沒有惡意，可能是因為那天喝了酒，人有些茫，加上以為與你兩情相悅，就順勢想跟你在一塊兒，卻沒想到造成你的困擾。我真的很抱歉喔。

這件事發生是在半個月前，他怎麼會突然跑來道歉？

林慕慕覺得很納悶。

艾倫人就在線上，故新訊息不斷的跳出來。

慕慕，我很喜歡你的天真單純，我一點都不想讓你對我的觀感變糟，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女孩。

她瞪着熒幕上“喜歡”、“重要”等字，要是尚對他有好感的過往，她必定小鹿亂撞，雙頰泛暈，可這會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只覺得突兀，背後藏着黑色陰謀。

這段話如果被陽陽看見，八成會當場摔壞她的手機！

我想表達我的歉意，不知道你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

她幾乎可以聽到陽岱笙在她耳旁咆哮：“封鎖他！”

我希望能讓你明白，我真的沒那麼糟，我只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情不自禁，以後我絕對不會那麼急躁了。字裏行間，誠意滿滿。

以後不會那麼急躁？

林慕慕微蹙起眉頭。

怎麼這意思好像他們兩個會有下文似的。

“你是我女朋友了，你想出軌嗎？”陽岱笙的咆哮又響起。

小手在耳旁揮了揮，納悶怎麼陽岱笙人又不在她身邊，為啥她可以一直聽到他的怒吼聲？

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好嗎？艾倫問。

她怎麼可能還敢跟他一起去吃飯！

你放心，不是只有我而已，跟小豬也會去。艾倫完全看穿她心事的發訊。

芝……跟小豬都是社團的人，一個瘋機械模型，一個則愛組裝玻璃瓶船。

林慕慕將訊息反覆看了數遍。

感覺他似乎很有誠心的樣子，而且還有小豬跟Yuki同行，似乎不會像上次一樣面臨危險。

大家都是同一個社團的人，以後還是有可能會見面，如果讓這個結一直綁着似乎也不太好。

不用啦，我接受你的道歉，不用請我吃飯了。她想了想，決定這麼回他。

然而，艾倫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打發掉的。

雖然林慕慕說她已接受道歉，不需要請她吃飯，但是他仍不停的盧她，說她若不接受請客就不是真的原諒他云云。

做人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呢？

林慕慕不懂。

最後她被盧得沒辦法，只好答應接受邀約。

放下手機，牆上的時鐘顯示已經十一點了，她不由吐舌，想不到竟在這件事上浪費了快一個小時。

外頭傳來開門聲，是加班的父親回來了。

她探出頭去打了個招呼，“爸，你回來了。”

“嗯。”林爸看着女兒，忽地以快走姿勢沖了過來，“慕慕，我聽說你交男朋友了？”

“啊？誰說的？”消息未免傳太快！

“隔壁陳太太說的啊，說她都有看到你跟一個男生出去。”

“呃……”三姑六婆果然厲害，老爸的公司現在是旺季，每天加班到十一、二點，鄰居還是有辦法跟他嚼舌根。

“他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住在哪裏？怎麼認識的？”女兒還沒回答，林爸緊接着下結論，“你把人帶回來給我跟你媽認識。”

“啊？”太快了吧，老爸！

“就這個星期日好了，我放假。”林爸做下決定。

“可是我星期日有事。”她晚上要接受艾倫的道歉飯。

“什麼事？要約會？把人帶回來約會啊。”林爸理所當然道。

“不是啦，跟別的朋友出去啦！”林慕慕避重就輕回道。

“那晚上呢？晚上把人帶來。”他一定要親眼監定。

“我就是跟朋友約晚上啊。”

“那就中午，我問一下你媽那天排班如何。”說著，林爸就拿起手機要發訊息給老婆。

“等一下，我不……”

“女兒！”林爸兩手壓上林慕慕的肩，“你交男朋友，我沒見過，是不會放心的。”

二女兒呆呆笨笨的，不會看臉色也缺乏交際手段，他很怕她被騙啊。

“我……”爸這句話什麼意思？是不信她的看人眼光嗎？

好吧，她的確沒什麼看人眼光，還曾經喜歡上一個差點把她帶去旅館直接吃掉的男生。雖然說人家剛剛來道歉了，還為表慎重要請她吃飯，但仍是在她感情履歷上抹下了一道陰影。

“你把人帶回來，我確定沒問題，才可以繼續交往。”萬一是個狼人，也可提早避免女兒鑄下大錯。

“但……但是我得問過人家。”怎麼可以私自決定呢。

“那你去問。”

“喔，那我問好再跟你說。”“現在問啊！”林爸催促。

“我、我現在要去洗澡。”林慕慕指着床上已經拿出來的換洗衣服。

“晚點洗不會怎樣的。”林爸催促，“快打。”

林慕慕逼不得已拿起手機，怎料一滑開解鎖，艾倫的訊息同時傳入，顯現在畫面上。

眼尖的林爸看見了，並念出上頭的句子，“親愛的，不見不散。”

林慕慕聽了，一陣雞皮疙瘩猛地竄起。

聽見“親愛的”三個字，一股莫名的嫌惡湧上心口。

“這是你男朋友？”林父指着手機問道。

“不是啦，那是一個朋友，約星期日晚上要吃飯的啦！”

“不是你的男朋友，他幹嘛叫你親愛的？”林爸可不喜歡女兒腳踏兩條船，那太沒水準了。

“亂喊的啦！”懶得解釋的她只想把父親打發掉，“我明天再問啦，都這麼晚了，說不定他已經睡了。”

“女朋友打電話過去，就算睡着也要接啊。”不然當什麼男朋友？

“不是這樣的吧？”哪門子的道理？

“當然是這樣的！”林爸理直氣壯道，“當年我追你媽，就算我三更半夜在睡覺，她要吃鹽酥雞我也立刻起床去買。”

“爸，你太猛了！”她不得不對爸爸豎起大拇指。

“找老公要找像你爸這種疼老婆的。”他催促，“快打，不接就讓他出局。”

林慕慕嘆了口氣，認命打了電話。

她其實曉得陽岱笙這個時間尚未睡覺。為什麼會知道呢，因為他睡前一定會傳訊息來道晚安，而且她一定得回，否則隔日必定被釘得滿頭包。

電話沒一會就接通，歡欣鼓舞的“喂”傳入耳中，再耳背的人都聽得出來他很開心接到電話，只有想着要怎麼跟他解釋父親要他過來吃飯一事而煩惱的林慕慕未聽出來。

把人叫來吃飯，不就好像真的承認兩人的關係了？

但她說穿了，不過是個替代品吧？

人家喜歡的是姐姐的說……

“那個……我爸喔，問你星期天有沒有空，要跟你吃飯。”林慕慕問得有些支吾。

“好。”

“好？”他會不會答應得太快了？

“幾點？”

“中午吧……”

“那我中午過來接你跟你爸媽。”

“我媽那天可能要上班。”母親的班表每隔一陣子會調動，所以時間不定，都得再經過確認。

“那就接你跟你爸。你姐會一起去嗎？”一聽到他提到姐姐，林慕慕心口酸度立刻躍到與胃酸同等級。

果然啊果然，他在意的人是姐姐。

“我姐在宜蘭，她下個月才會回來。”他又不是不知道，明知故問嘛。

“喔。”太好了，他就不想見到林昕昕，她太聰明了，讓他在她面前有無所遁形之感。

林慕慕很努力的想要分析他的語氣有沒有任何失望之意，但短短的一聲“喔”實在聽不太出來。

“你爸有什麼不吃的？”他拿出筆記本。

“我問一下……”

“你竟然不知道你爸有什麼不吃的？你這樣還是人家的女兒嗎？”他十分不以為然。

“那難道你就知道你爸什麼東西不吃嗎？”最好他都很清楚啦！

“我爸不吃青椒跟芹菜，我媽不吃海鮮，我妹不吃蘿蔔、姜、蔥、苦瓜、廿加子！”哇賽，他會不會記得太清楚了？

“不過你不用記，他們都不在了。”而他什麼都吃。

“呃……”他突然丟出這句話，氣氛驟變，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以你爸到底不吃啥？”

“爸，他問你什麼不吃？”林慕慕轉頭問父親。

“我什麼都吃啊，不挑食的。”林爸笑嘻嘻回道。

“我爸他……”

“我聽到了，星期日就由我來安排，我會開車去接你們。”不挑食最好。

“喔，好，謝謝。”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睡了，晚安。”一聽到他說晚安，林慕慕注意了一下時間，果然是十二點了。

這人作息一向正常，比鬧鐘還準時。

“嗯，晚安。”掛了電話，林慕慕對父親道，“他說他星期日中午會來接我們，還說他會安排好的。”

“所以細節就不跟你交代了。”林爸問。

“對、對啊……”老爸會不會覺得他這點太鴨霸啊？她也是這麼覺得，不過她不太敢有意見就是了。

“那不錯。”林爸滿意點頭。

“不錯？！”都不過問她意見，叫不錯？

“對啊，你從小到大都不太有主見，就連你現在做紙黏土生意，也是你姐推波助瀾才開始的不是？你從小就對人際關係困擾，在外頭上班對你來說很痛苦，卻又不敢提，要不是你姐發現，曾遊說你轉職當soho，讓你心裏有個依靠，要不你被公司裁員時，說不定已經得憂鬱症自殺了。”

“也沒這麼嚴重吧……”還自殺例。

“所以有主見、有魄力的男人當你的男朋友，真是選對人了。”林爸滿意點頭。這才叫互補啊。

“爸，你還沒見到他耶！”這樣就覺得他不錯？連賄賂的飯都還沒吃到，會不會太隨便了？

“你姐說他不錯啦！可以託付的。”原來姐跟爸已經暗通聲息了，而且還強力推薦？

該不會其實郎有情妹有意吧？

“好了，你去洗澡吧，我先去看個電視。”說完，林爸就朝客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