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在房間翻枕頭、翻棉被、翻包包搜尋，終於在床與床架的接縫處找到了她的手機。

它是怎麼會掉到這來的？

林慕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透。

然而，可怕的事在後頭。

當她終於找到手機，但是來電顯示的姓名卻是讓她寧願這輩子都找不到手機。

陽岱笙。

他沒事打電話來幹嘛？

她可以假裝沒聽到吧？

才這麼想着，鈴聲停了。

“呼。”她鬆了口氣，才想拋下手機繼續工作，沒想到鈴聲又響了。

她將手機拿得老遠，活像有毒似的瞪着。

她猜她若是不接，他可能會奪命連環call，call到她接為止，然後劈頭就罵得她耳朵聾掉。

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這樣折騰她？

她嘆了口氣，認命接起。

“我找到了。”陽岱笙劈頭就說。

“找到什麼？”沒頭沒腦的丟來這句，誰聽得懂啊！

“公仔。”

“公……我幫你妹做的公仔？”

“對。”

“那真是恭喜你了。”這需要特別交代嗎？

“過來看。”

“看什麼？”該不會是叫她去他家看公仔吧？

“看公仔啊。”

“有……有這個必要嗎？”林慕慕拒絕的聲音好虛。

她昨晚考慮很久要不要退出社團，不要再跟陽陽有任何可能的牽扯，這樣她就可以逐漸的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然而他竟然叫她過去看公仔……她真怕自己若見到他，又會想起他喜歡着姐姐，胸口酸水四冒，連她都要討厭起自己來了。

吃醋的嘴臉真的很可憎啊！

“我從你的語氣聽出你不是很相信，所以你過來看實物。”

呃……她的語氣有透出不相信嗎？

他有沒有找到公仔根本不在她的關心範圍啊。

打他不知把公仔扔到哪去，她就已經失望透頂了，事後有沒有找到，她一點都沒興趣。

“不會的，我很相信你的。”所以可以不用去了吧？

“你少來！”陽岱笙冷哼道，“你不是很氣我把公仔隨便亂放，現在我找出來了，你不看一下你安心嗎？”

她是很氣啊，但她有表現出來嗎？

林慕慕驚惶的抹了下臉。

那該不會她的心思也表現出來了吧？

“我過去接你，十分鐘後到。”陽岱笙專斷決定。

“什……”電話掛了。

她又沒答應要過去看，他幹嘛來接她？

可是她也沒膽子打電話過去說她不去，只好弱弱的將圍裙卸下，賭氣的穿着工作服迎接他。

“你這什麼衣服？”陽岱笙瞠目看着她一身的邋遢裝扮。

洗到松領的T恤、亞麻五分褲，上頭除了顏料還有其他奇怪的東西，整套衣服看起來髒兮兮的，好像半年沒洗了。

“這是我的工作服，你突然叫我出來，我還在工作中啊，所以當然穿着工作服啊。”她小小的反抗了一下。

還以為他會命令她回去換衣服，沒想到他竟然未再批評，只轉頭要她跟着走。

他今天是吃錯藥嗎？竟然沒抓着機會罵她？

林慕慕跟在他後面走過三條街，來到一棟簇新的大樓前。

大樓管理森嚴，進大樓前得先輸入密碼，門開了之後，還有警衛在門口過濾住戶或訪客。

穿過大廳，經過造景庭院，他們走入右手邊的住宅入口。

令林慕慕震驚的是，陽岱笙竟過電梯而不入，直接走向了樓梯。

“你家在幾樓？”林慕慕問。希望是二、三樓的那種。

“十五樓。”陽岱笙淡道。

“什麼？”她跳離一步遠，“你不搭電梯嗎？”

“你知道搭一次電梯要花多少電費？排放多少二氧化碳？你知道北極熊都餓死了嗎？”這女人瘦瘦弱弱的，一看便知未鍛煉身體過。

“可是你真的要爬十五樓？”可以你自己爬，我搭電梯嗎？

“爬樓梯有益身體健康。”他突然轉來她身後，朝她臀部用力一捏。

“啊！”她雙手護臀，紅着臉迅速退後兩步。“你、你……”

性騷擾！

“屁股這麼軟，還敢搭電梯？”突起的部位都是脂肪，沒有肌肉！

“我……”她被摸臀、被性騷擾，還被嫌棄屁股不結實，她好可憐啊！

“走吧！”他推她往前。

她認命的跨步上階梯，剛開始的幾層樓還好，但爬到五樓她就不行了，氣喘吁吁，手腳發軟，心臟跳得飛快。

“陽、陽陽……”她抓着扶手，呼叫前方男子。

“幹嘛？”陽陽回頭。

“我可不可以……搭電梯？”她快累死了。

“不可以。”才五樓就累？有沒有這麼虛？

她體力比他想像中還要差。

“可是我走……我爬不動了……”

她十分吃力的抬腿，不料，鞋子沒平穩踏上台階，踩了個空，整個人往後摔落。

“啊！”她尖叫。

“慕慕！”就走在她前方的陽岱笙迅速回身，伸長猿臂撈起林慕慕，另一手抓穩扶手，將人用力往懷中帶。

啵－－剎那間，林慕慕腦中響起這音效。

她眨着吃驚的眼，瞪視眼前幾乎快與她相貼的俊顏……喔，不，不是幾乎，是已經，她的唇跟他的整個貼在一塊兒了。

天啊！

怎、怎怎怎怎怎麼會？

這種只會在電視、漫畫中出現的情節，怎麼會出現在她身上？

現在又不是在演“惡作劇之吻”！

她腦中一片空白，尚未想到接下來該怎麼辦時，陽岱笙臉龐往後退離數公分，但手仍結實的扣在她腰上，預防她摔落。

意外的發生，陽岱笙同樣始料未及。

他瞪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小女人，腦子裏不斷回蕩的想法是^時間太短，他根本還來不及感受到她唇的柔軟！

他想再親一次！

好想！

好想好想！

此時此刻，他發現他已經無法再等待了。

他還記得，在妹妹頭七那天，他收到林慕慕發到妹妹手機的關心簡訊，詢問目前情況如何。

他哀痛的代為回應妹妹已經過世，然後她就沒有任何下文。

在葬禮結束那天，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收到了一個包裹，那是她寄來的，他詫異的打開，發現裏頭竟是妹妹的公仔。

妹妹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不會跟你分開。附上的信箋如此寫着。

一直強忍的淚水在剎那間崩潰決堤，親人均過世的他在這世上孤身一人，但卻有個陌生女孩用這樣的方式為他加油打氣。

他是在這個時候喜歡上她的。

自此，他十分注意她的賣場動向，並曉得了她的臉書，但他一直未踏出與她認識的第一步，畢竟那時為了製作公仔與她聯絡的大都是妹妹（他主要負責整理照片），而妹妹會與他分享跟林慕慕的交談，所以嚴格來講，他跟林慕慕一點都不熟。

他並非能言善道之輩，默默的暗戀着她，關心她的動向，一知道她家附近有大樓出售，他就忙不迭買了一間，雖想着近水樓台先得月，但現實是，這半年來，每次他經過她家公寓門口，從不曾偶遇過。

他跟着她一起加入社團，曉得她主動來加臉書好友，明明歡欣鼓舞，卻仍“矜持”的拖了一個多月才將她加入（他其實超害怕她會取消交友邀請）。

就算與她認識了，她那笨笨呆呆的樣子，跟妹妹有幾分像，害得他一見到她就忍不住擺出大哥的姿態，雖想調整，卻無能為力。

誰教她那麼笨！

若是與她保持距離的暗戀着，他想他可以戀個三年五載沒問題吧，可當與她有了實際的接觸后，他的暗戀像是被強自壓抑的洪水，一旦阻隔的堤防崩潰就誰也難以攔阻了。

這個女孩，他要！

“你偷親我？”他指控。

要他老實說出心裏的驚喜，這對愛面子的他來說比登天還難。

“我、我哪有！一切都是意外！”最好她有那個膽子敢偷親他！

“無巧不成書，你刻意造成這意外，是想幹嘛？”趁勢順水推舟了。

“我哪有要幹嘛？”他是有被害妄想症嗎？她只是一時腳滑啊。說得像她佔了便宜似的，他是有多嫌棄她啊？

今兒個若不小心滑倒的是姐姐，不小心跟他親吻到的是姐姐，他一定開心的放鞭炮吧，哼！

他望着她，忽然嘆了口氣。

他幹嘛嘆氣啊？林慕慕實在搞不懂他又哪出問題了。

“都這個地步了，我只好接收了。”他這招打蛇隨棍上，使得還不錯吧。

什麼？什麼地步？林慕慕一臉莫名。

“不然看你這邋遢模樣，每天都宅在家應該也沒人要。”連衣服都沒洗，不過他有一台品質優良的滾筒洗衣機，丟進去、按個扭，一切搞定。

她沒人要又怎樣，有必要說得這麼直白嗎？

林慕慕的心口不由得酸酸痛痛的。

“我明白你為啥這麼處心積慮。”他的陷阱快挖好了。

她處心積慮什麼了？

“算我倒霉，我認栽。”他認栽什麼啊？拜託說清楚啊，大哥。

他鬆手並背轉過身蹲在地上。

“上來。”他拍拍後背。

“要幹嘛？”她還是一頭霧水啊。

“你不是爬不動了，我背你上去。”他要背她上去？

林慕慕吃驚倒退半步。

他幹嘛……突然對她這麼好？

人家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大哥，你這樣我很害怕耶。

“我、我可以搭電梯……”恐懼的小手指着電梯。

“上來！”沉嗓有着不容置喙的威嚴。

小孬孬迅速跳上他的背。

長腿一步一步穩穩的踏上階梯，十分有規律的，像是他邊走邊在心中默默數着一、二、三似的，格外的讓人覺得有種可靠的安心感。

趴在陽岱笙背上的林慕慕覺得這一整個過程都好詭異。

他們剛剛不小心嘴碰到嘴了，通常這時候不是應該撇清跟說明是個意外嗎？但她想說明時，這個男人卻直接指控是她偷親他，完全不給解釋的機會，還說什麼他認了？！

認了啥？她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話說，這是她的初吻耶！

這對女孩來說，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耶，怎麼莫名其妙被唬弄過去了？

而且他為什麼執意要背她？

他想健身就走他的樓梯，他“皇恩”浩蕩，肯赦免她不用再繼續爬樓梯的結果應該是讓她搭電梯啊，為啥要背她？

啊！她明白了，他是為了“加重”訓練！

背個人就要多出力氣，健身效果才會好。

她還真是聰明。

林慕慕苦笑着自嘲。

記得小時候她也很愛讓爸爸背着，沒有距離的接觸，感情更是緊密。

陽岱笙的背厚實寬大，跟印象中爸爸的背很像，她抿着唇，猶豫了一會，將頭倚在他肩上。

果然是很堅實的背呢。

如果這個男人也能回應她的喜歡，對她像對姐姐那樣會臉紅、會不知所措，會想不顧一切搶奪她的心，不知有多好。

算了，她還是“卡早困卡有眠”吧，少作白日夢了。

他背着她爬十層樓，來到住屋門口，臉不紅氣不喘的，彷彿身上多了四十公斤的重量，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林慕慕想她不過爬了五層樓就累得快要往生，打從心底佩服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