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然?”
“什麼不然?你如果沒有偷我的錢,我的薪水袋為什麼會在這裏?”“那如果我把錢給你,就沒事了?”他不說“還”因為他沒拿。“重點不在這裏!”是他錯在前,卻還一副無辜樣,更是讓她火大。“不然?”
“重點在你是不是耍心機害我!”
“我只想辦法讓你過得更好。”
“你是把我踢入絕境,再假仁假義拉我一把,讓我對你感激涕零,真當你是大恩人,你以為我會感激你這樣的施捨嗎?”
“以結果論,我沒有施恩給你。”
“啊?”什麼結果論?
“我後續為你做的,在於我當你是我女朋友,而不是要你當我員工。”可惡的傢伙,他還是不懂重點在哪!
不管結果是怎樣,她對他的感覺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污染,感情也不再純粹了。
崔士皓拿出皮夾,點出二十八張千元大鈔,“當初我撿到這薪資袋,也是被人從我眼皮下把錢給偷走了,要我負責這筆錢也不是不行,但,”他把錢塞到她手掌中,“以後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手中的薄紙如寒鐵般沉重,她惱怒揚手,紙鈔撒了他一身。
“你當你是誰?救濟我嗎?你以為你是什麼高高在上的慈善家嗎?我寧願餓死累死,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憐!”
氣惱轉身背對着他后,眼淚才飆了出來。
向丁糖衝出辦公室,離開辦公大樓,發動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邊騎邊哭。那個男人宄竟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她的?
他其實打心眼裏就瞧不起她吧
什麼叫做他負責這筆錢也不是不行,但以後他們就沒關係了?
說得好像她貪圖他手中的錢,硬是要他給她錢似的。
她要真是這種人,她早向錢屈服了,幹嘛像個笨蛋似的眼前有高薪工作不做,賣命的一天做四份工?
前方十字路口已開始倒數計時,她泄憤似的用力扭轉老爺車油門,那雖然已經十幾歲高齡卻還老當益壯的老爺摩托車發憤往前沖,就當正準備衝過最後一個巷口,突然一道黑影閃出,向丁糖慌忙按下剎車,轉動龍頭,車子瞬間傾斜,眼前景物如走馬燈模糊閃過……崔士皓右手掌在身側狠狠緊握成拳。
那該死的妮子一看到薪水袋就定了他的罪,按下他竊錢的罪名。
他是使了一些小手段,告發公司未加勞健保一事,還是符合社會正義法規,找人去嚇嚇她或許遊走在法律邊緣,但並未造成她任何傷害,只是要她搬離龍蛇雜處之處。
以結果論,他是為她好。
那女人骨頭特別傲,脾氣特別倔,行事準則與一般人不同,就連他都常摸不着頭緒。
機車
這個女人比他還要機車。
他是有規則可循的,在規則之內妥當盡責,規則之外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她沒有規則可循,所以他千方百計得不到她一個點頭,最後是他妥協願為她開一家咖啡館,以免埋沒她的天才,但她卻不接受這份好意,反而願意為他工作了。
他搞不懂她。
但也或許就因為搞不懂,他才會史無前例為一個女人着迷。
但這個女人現在又要離他遠去,就為一個薪水袋。
她甚至認為是他偷了她的錢,就為了讓她屈服。
沒做過的事他可不認。
他將薪水袋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
向丁糖,這下子你什麼都沒了!
他冷冷看着垃圾桶內的碎片,最上方那碎紙正是她的名字。
你就為了債務苟延殘喘吧,每日工作十八個小時,累垮自己就為那麼一點微薄的薪水。
你的才能將被現實所磨毀,等到你終有能力再拿起咖啡壺,恐怕那沉重的重量已不是你那雙細弱的小手所能負荷
你就在每日的太陽升起,迎接每個悲慘的黎明吧驀地,氣怒攻心,他一腳踢翻垃圾桶。
他是在詛咒她,還是說給自己心痛的
每詛咒一句,他的腦海里就浮現那家徒四壁的小套房,那比地板還難睡的彈簧床,那明明睏倦得要命還是要打起精神漱洗,穿戴好衣服去上班的疲憊小臉……他後來改變心意為她所做的一切,是基於他將她當成女友看待,而她終於放下她的倔強與自尊,不也是因為她把他當成男友看待,所以協肋他的事業?
他的腦子忽然清明了起來
吵架一事在剎那間變得極度愚蠢。
他不想解釋,是認為她應該相信他的人格,但說實話,他的確是有可能暗扣她的薪水,為了達到逼迫她投入他旗下的目的,畢竟,他會通報她公司未加勞健保以及找人嚇她一事,不就是看到她因為掉錢的驚慌失措嗎?
他本來就是個卑鄙狡詐、唯利是圖的商人,現在卻想被推選為好人好事代表了。“哈哈……”大手握着額際兩側,忍俊不住大笑。
臀靠上辦公桌,他抓起桌上的手機,是趙東迅打來的。
“總裁,出事了。”
“什麼事?”崔士皓聞言凜容。
“出車禍了。”
“你出車禍了?”
正想打電話給向丁糖時,手機卻先響起了。
“對啊,我撞到一個人了。”
“我請江秘書過去幫你處理。”
“但是我撞到的這個人總裁你也認識,所以我想是不是該先通報你一聲。”趙東迅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通報崔士皓一聲比較好,畢竟他們兩個的關係,似乎……還挺不尋常的。
尤其秘書老愛在腦中發夢,說崔士皓是喜歡向丁糖才會對她窮追不捨,聽久了,他都要被“洗腦”了。
“誰?”
“就是那個咖啡師傅向丁糖,她突然衝出來。
你說誰
趙東迅被突如其來的大吼差點耳鳴
“是那個向丁糖……”他的聲音弱了。
慘了,他後悔了,他不該報這個信的啊
“你在哪?”他覺得全身血液在剎那間逆流,回不到腦子,他幾乎無法思考了“在和平東路前方的巷子口
崔士皓未掛電話就急衝出辦公室
“喂?總裁?總裁?我們已經去醫院了喔……”
崔士皓到了巷子口找不到出事現場,再電話詢問方知傷者已送到最近的醫院。
向丁糖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看上去慘兮兮。
她的額頭跟手都纏着繃帶,脖子上也環着固定器,雙陣緊閉着,若不是暈了就是睡了。“她人怎了?”崔士皓抓着趙東迅的手臂急問。
“啊啊啊……痛痛痛……”被抓得疼的趙東迅哀號。
雖然這裏就是醫院,也犯不着直接叫他再進急診室一次啊。
“醫生說都是皮外傷,脖子在落地時扭到,不過沒有很嚴重,若沒明顯不舒服就可以回家了。”一旁有道嬌滴滴的女嗓道。
崔士皓轉過頭,看清楚對方五官,“你怎麼也會在這?”這不是趙東迅的秘書?
“呃……我……我當時也在車上。”秘書不知所措道。
“五個小時前就下班了吧?”
“人、人家加班啊……”慘了,她跟趙東迅的關係要被發現了。
這種時候能加什麼班
況且Perfetto的員工鮮少加班,更別說一個秘書加到晚上十點!崔士皓冷眼斜睨體態嬌柔的秘書。
“我明天請人事主管把你調離現在職位。”他不禁止辦公室戀情,但可不準同處一間辦公室!“怎麼這樣?”秘書含淚望着趙東迅。
“總、總裁,我就是人事主管。”趙東迅提着心提點崔士皓。
“或者是你想調動?”崔士皓凌厲的陣望着趙東迅。
趙東迅決定大義滅“親”
“我明天就會將這事處理好。”
“你真的要把我調走?你怎麼可以這樣……”秘書扁嘴抗議,趙東迅立刻將人帶出急診室安撫。崔士皓此時也無暇理他們,他走近病床,居高臨下望着假裝昏沉睡着的向丁糖。
遠看沒發現,近看才察覺長長眼睫正微微顫動着,眼皮遮蓋下的眼珠子亦有些不安分的轉動。
假睡。
崔士皓未揭破她,拉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
蹺起二郎腿,一會兒又坐正,上半身前傾,略彎着背脊,手肘靠在膝蓋上,手腕自然垂放兩膝間,默默看着她要裝睡到何時。向丁糖從來不是個耐性足的女人。
她一看到崔士皓出現,立刻閉眼假寐。
曉得趙東迅撥電話給他,她心中雖有期待,但一點也不抱任何希望他真的會出現,畢竟兩人才剛大吵一場,而且他還把兩人關係斷得乾乾淨淨了不是?
身邊好半天沒動靜,偶爾流入耳中的談話既不是趙東迅也非崔士皓,而是急診室內其他病床的病人或家屬
他走了吧
他們都走了嗎?
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嗎?
這怎麼可以!
就在她打算睜眼瞧仔細時,睫毛忽然被拉扯,她痛得拍掉那隻惡作劇的手,揉着發疼的眼。“還裝。”一道沉嗓在耳畔響起。
崔士皓?!
向丁糖迅速睜眼,掀被起身,摔傷的背在她一有動作就發出抗議,她痛得哀叫了聲。
“啊……”我的媽呀
接着,她就被強迫躺回床上。
按在她胸口的大手,無疑是崔士皓的,想起“新仇舊怨”,水眸狠戾的瞪向他,像是集結了一輩子的恨。
“別這樣瞪着我。”他淡道。
“你在這邊幹嘛?”她惡聲惡氣問,“看我摔傷很開心吧?”
他收回手來,定定看着她,眨也不眨,一瞬也不瞬的,反而是向丁糖先將眸移開了。
“幹嘛啦?”
“那一天,我在路上撿到你的薪水,”他突然解釋起那天的情況,她雖然不想聽還是忍不住豎直了耳。“抽出裏頭的錢算清楚后,就被搶走了。那個人說是他的錢,我當時沒想太多,等察覺那個男人應該不叫向丁糖時,他人已經不見了。”
“你報案了嗎?”她急着想坐起問個明白,孰料才一動,背又痛得讓她不得不躺回去。
“你沒報案嗎?”不然幹嘛不講話
“我後來忘了。”若報了案,薪水袋也就不會留在他手邊了。
他人還沒到警局,就入了海藍,隨後遇到了她,親眼見識到那完美的拉花手藝,他完全把報案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腦子裏只想着怎麼把這個女人弄到自己身邊來。
“你明明知道我多需要那筆錢,為什麼不報案?”這樣說不定她的錢就會找到了呀!
“因為我當時滿腦子都是你。”
“你、你你……”明明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向丁糖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我如果沒走進海藍,就會去報案了,不過抓到犯人拿回錢的可能性很低,以結果論,你我都該慶幸我忘了。”
怎麼都沒人告訴過她,他還挺會狡辯的。
“那個人長什麼樣?”
“太久了,我忘了。”跟那犯人不過驚鴻一瞥,他怎可能記到現在。她懊惱的嘆氣。“那你剛乾嘛不說?”現在才解釋?
“因為我太高估你的智商。”
“啊?”他在罵她腦殘嗎
“我怎麼可能偷你的錢,而且還區區兩萬多,你不也很快的找到解決辦法?我以為這麼簡單的邏輯不用說你也該懂,沒想到你還真的挺笨的。”